洛锦舟走得悄无声息。
她没有发朋友圈,没有发消息,没有留下任何一句“再见”。
就连那只陪伴了她几年的猫,也早早送去了朋友家。房门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像从未住过人。
沈长昭原以为她会告诉他。哪怕一句话也好,可她没有。
他是在楼下扔垃圾时看到空****的走廊才意识到的。
连那一张贴着航班信息的快递袋也没留下。
她就这么,走了,走得彻底、干净、决绝。
像一场长久梦境,忽然醒来。
从那天起,他就没再去公司,也没再打开电脑。
每天醒来,坐在客厅,对着墙壁发呆。
他的手机静静躺在茶几上,李铭发来的工作消息堆了一百多条,他一个都没回。
几天后,沈母上门。
她一进门就皱起了眉。
东西没怎么变过,可到处都是灰尘,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很久没有打理过。
“长昭?”她试探着唤了他一声。
沈长昭坐在窗边,头发乱得厉害,眼底青黑,像几天没睡。
他听见声音,却只是淡淡回头:“妈,你来了。”
沈母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看了看茶几上摊着的照片和文件,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你这是……怎么了?”
沈长昭沉默了很久。
最后低声说:“她走了。”
“……走哪儿了?”
“国外。”
沈母一顿。
他没看她,只是继续看着那扇窗外的天,像是自言自语。
“妈,你觉得我以前对人,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像在打游戏?”
“打到通关,就不想玩了。”
沈母没有接话,只是坐下来。
她的沉默,就是答案。
沈长昭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了。”
“可我心里还是很难受。”
“以前没想过,原来她真的……是我唯一认真想过的人。”
沈母听到这句,才终于低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背:
“那你再去找她。”
“总还有办法。”
他却摇了摇头:“我去不了。”
“家里就我一个孩子。我要是也去了,那你和爸怎么办,公司怎么办?”
“你不都说了,我该扛的还没扛好。”
沈母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一针见血地开口:
“可你现在什么都没做啊。”
“公司也没去,人也不追,就在这儿窝着自怨自艾。”
“你不是怕留下责任,你是怕走出去面对失败。”
“你爸还在呢,他比你清楚怎么守住公司。”
“你要是真的不想放弃,就别把放弃的理由都推给我们。”
这句话像刀一样,直接捅进了他心口。
沈长昭怔住了,很久很久。
窗外阳光洒进来,照在凌乱的房间里,像一把安静的火。
他喉咙动了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二天早上,沈长昭醒得很早。
他没再继续坐着发呆,而是把凌乱的屋子打扫干净,换上一套剪裁挺括的西装。
刮干净胡子,理好头发,整个人干净得像是要去见谁。
他站在玄关处穿鞋,手机响了一下。
是常看的财经资讯软件推送的一个视频弹窗。
他没多想,点开。
画面里是一个法语主持人,背景是一场巴黎艺术与设计联合展。
镜头扫过展厅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洛锦舟。
她站在展厅的中央,穿着一袭纯黑收腰西装,红茶色短发被吹得轻轻扬起。
她说着一口流利的法语,语速不快,但条理清晰,神情笃定,字句精炼犀利,毫不怯场。
记者问她如何看待这次展览的设计与风格碰撞,她轻轻一笑,用法语答道:
“风格不是妥协的结果,而是立场清晰之后的表达。”
台下掌声响起。
沈长昭站在原地,整个人仿佛被定住。
这不是他认识的洛锦舟。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低声细语回答他问题的女孩,也不是那个站在聚光灯后默默看他的“合约女友”。
她是真的在发光了,以一个大家从未见过的真正的样子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他收起手机,转身离开公寓,径直朝她曾经工作的公司走去。
公司门口的树已经抽芽。
沈长昭刚踏进前厅,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洛亦南?”
男孩正坐在前台旁的沙发上,身边放着一个包装得整整齐齐的小盒子。
“沈哥?”洛亦南也有些诧异,站起身,“你怎么也来了?”
“公司合作上的一些事,过来处理一下”
“因为韩总说他这段时间要去法国”洛亦南说,“我明天回学校了,正好……有个东西想托他帮忙带过去”
他从沙发边提起那个盒子。
沈长昭看过去。
“是糖。”
“我们小时候上学,偷偷用早饭钱也要买的糖,上次去奶奶家看到姐姐的柜子里还有几颗,所以又买了点”
沈长昭有些发愣地低头看,糖的包装有些旧了,明显是小众老品牌。
“我以为她早忘了”洛亦南笑了笑,“结果没想到她一直到爷爷奶奶家住了那么多年都还留着”
“小时候我们都抢着吃,要不是那件事,或许现在也还能这样”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韩总在开会,你要上楼的话替我转交给他吧。”
沈长昭点了点头,眼里光一点点重新聚起。
他收紧手里的糖盒。
“我会的”他低声说,“我这就去。”
洛亦南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慢慢远去,心里莫名有些发涩。
他忽然意识到,那个从前总是精致、锋利、带着距离感的沈长昭,好像真的变了。
他不再高高在上,也不再事事利落。
但他走路的样子,有了种从未有过的沉静。
像一个真正认输了的人,却依旧带着全部的力气往前走。
洛亦南收回视线,轻轻叹了一口气。
巴黎傍晚六点半。
橘红色的落日透过玻璃窗铺洒进来,天边还泛着点冷蓝。
洛锦舟坐在长桌中段,正举杯和对面的女设计师轻轻碰了下杯,唇角噙着笑,眼神灵动,整个人被笼在那一圈圈微光里。
“你的法语真的进步太快了,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说话还很蹩脚,现在居然还能在镜头前开玩笑。”身旁的人调侃她。
洛锦舟轻轻笑了一下,“因为你们太吵了,我只能学会吵回来。”
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她换了发型,把原本柔顺的红茶色剪成了更利落的短发,耳边别着一枚银色耳钉,在昏黄的灯光下微微闪光。
身上的套裙是她自己设计的样版,线条锋利,色彩沉稳,像是她整个人的另一种注解。
不再藏锋,不再退让,而是直视世界,用清醒的方式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餐桌另一端有人举杯:“来,为我们这个永远精确到每一个走线角度、但学习喝酒来比谁都能拼的东方设计师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