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儿的语气中透着无力感，这些海寇，就是一群漂浮在海上的铁王八，让人无从下口。
周元庭听着，脸上却露出一丝莫测的笑容。
他伸出手指，指尖轻轻划过沙盘上那些代表海寇巨舰的木块，问道：“何须箭矢？既然箭矢难破其坚甲那便不用箭矢。”
“不用箭矢？”
秦婉儿一愣，有些不解地看向周元庭。
不用弓箭，难道用将士们跳帮肉搏吗？
那伤亡恐怕会更加惨重。
周元庭嘴角微扬，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秦将军可曾想过，以火攻之？朕说的可不是你那连环火船。”
“火攻？”
秦婉儿更加疑惑了，“陛下末将愚钝，除了火船，末将实在想不出还有何种更为有效的火攻之法能够威胁到那些铁甲巨舰。”
周元庭神秘一笑，缓缓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卷叠好的纸张，递给秦婉儿：“看看这个。”
秦婉儿带着满腹的狐疑，接过图纸，小心翼翼地展开。
图纸之上，用炭笔勾勒出的，是一些造型奇特的陶罐，罐口用绳索和某种膏状物封死，旁边还标注着一些她从未见过的符号和简单的结构示意图。
更让她感到惊奇的是，图纸的一角，还画着一个简易的投石机模型，以及陶罐被投掷出去，在敌船上空爆开，化作一团烈焰的景象。
“这……这是……”
秦婉儿端详着图纸上的标注，那些“硝石”“硫磺”、“桐油”等字眼，让她心中猛地一动！
这些东西，分开来看，都是军中常用或常见的物资，但按照图纸上的某种方式混合在一起……
“陛下此物莫非是……”
秦婉儿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周元庭。
周元庭微微颔首：“不错此物朕称之为‘火油弹’。”
“以硝石、硫磺、桐油等物按特定比例混合，装入这些特制的陶罐之中再以麻绳浸透油脂后封口作为引信。”
“此物一旦点燃便用投石机远远投掷出去。”
“一旦命中敌舰陶罐碎裂，内里的猛火油便会四散飞溅遇火即燃，火势凶猛异常远非寻常火焰可比！”
他顿了顿，“最关键的是这种火焰，水泼不灭沙土难掩只会越烧越旺！足以将那些所谓的铁甲巨舰焚烧殆尽！”
“水泼不灭沙土难掩！”
秦婉儿倒吸一口凉气。
她戎马多年，深知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真如陛下所言，那这“猛火油弹”，简直就是海寇那些木质巨舰的克星！
周元庭看着秦婉儿的神情，继续说道：“此物制作不难关键在于配比与投掷的准头。不过，更重要的是风向的测算。我已命钦天监日夜观测，今夜子时，长江口将有持续的东南风，风力三到四级。届时，我军船只可占据上风口，在海寇弓箭射程之外，从容投射这些‘猛火油弹’。敌军逆风，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必能一举将其水师主力彻底摧毁！”
“陛下圣明！此等神鬼莫测之机，末将闻所未闻！”
秦婉儿激动的俏脸泛红，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战意。
她当即抱拳：“末将明白了！请陛下降旨，末将立刻传令下去，改装三十艘吃水浅、速度快的快船，船头加固，紧急打造小型投石机！并调集军中所有硝石、硫磺、桐油，务必在子时之前，备足足够数量的猛火油弹！”
次日。
周元庭负手而立，凝视着江面。
他听着身后秦婉儿果断而迅速的命令一道道传达下去，整个水师大营的氛围瞬间变得更加紧张而有序。
他想起前世在波谲云诡的商战之中，为了吞并竞争对手，也曾用过类似的“火攻”——调动媒体舆论，制造财务危机，点燃对方内部矛盾的火焰，最终使其资金链断裂，轰然倒塌。
那些手段，同样狠辣，同样不留余地。
此刻，故技重施于这金戈铁马的战场，用真正的火焰去焚烧敌人的战舰，竟让他品尝到一种更为原始、更为畅快的征服感。
江南士族的钱庄已经被他用金融的“火焰”烧得焦头烂额，现在，轮到他们勾结的海寇，来尝尝这真正的烈焰了。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三更时分，长江水面之上，白茫茫的江雾弥漫升腾，
旗舰“黑龙号”上，灯火通明，与周遭的幽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甲板上，海盗们正围着篝火狂欢。
劣质的酒水在碗中晃**，粗野的笑骂声、划拳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兵器碰撞的杂音，一派乌烟瘴气。
“他娘的，江南的娘们就是水灵！”
一个独眼海盗灌下一大口酒，抹了抹油腻的嘴巴，朝着同伴**笑，“等咱们拿下了江宁府，老子要抢他十个八个回去当婆娘！”
“哈哈哈，王老大说的是！到时候金银珠宝，美女佳肴，享用不尽！”
“黑蛟王万岁！跟着大王，吃香的喝辣的！”
旗舰的船楼顶层，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汉子正凭栏而立，正是黑蛟王。
他听着甲板上传来的喧嚣，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
这些江南的士族，平日里一个个眼高于顶，还不是乖乖地送上金银，求着他出兵？
只要击溃了周元庭的水师，整个江南，便唾手可得。
“大王您看这雾怕是神仙也看不清十步之外。”
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军师谄媚道，“咱们的船坚炮利大周那些小舢板，就算摸过来了也是给咱们送菜！”
黑蛟王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目光扫过雾气沉沉的江面。
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那么一丝不安，仿佛这浓雾之中，潜藏着什么致命的危险。
就在这时，上游方向，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异样的水声，像是许多船桨划破水面，又像是暗流涌动。
“嗯？什么声音？”
一个耳朵尖的海盗停下了手中的酒碗，侧耳倾听。
“操八成是江里的鱼群吧！你他娘的少见多怪！”
旁边的人不耐烦地骂道。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黑蛟王猛地挺直了身躯，厉声喝道：“安静！”
甲板上的喧嚣戛然而止，所有海盗都望向江雾弥漫的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