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铺满大红绸缎的桌案上。萧绾咬着笔杆，皱眉核对礼单。摄政王大婚的规格远超寻常，内务府送来的单子足有三寸厚。
"王妃，绣坊把嫁衣送来了。"春桃轻手轻脚地进来，身后跟着一溜手捧锦盒的绣娘。
萧绾揉揉酸胀的太阳穴："先放着吧。"
"王爷特意嘱咐，要您先试试。"春桃抿嘴偷笑，"说是不合身还来得及改。"
萧绾耳根微热。自从那日在别院说起要孩子的事，谢昀就格外殷勤，仿佛生怕她反悔似的。
嫁衣展开的刹那，满室生辉。正红缎面上金线绣着百子千孙图，袖口裙摆缀满珍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萧绾轻抚嫁衣上精美的绣纹，"太奢华了。"
"王爷说了，要给您最好的。"春桃帮她更衣，"连这珍珠都是南海进贡的，颗颗圆润..."
萧绾展开双臂任丫鬟们摆布，心里甜丝丝的。前次成婚仓促简陋，这次谢昀是铁了心要弥补她。
嫁衣上身，尺寸分毫不差。镜中人身姿婀娜，眉目如画，比当年那个战战兢兢的冲喜新娘不知明艳多少。
"王妃真美。"春桃惊叹，"王爷见了定会..."
"会怎样？"谢昀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萧绾回头，只见他斜倚门框，眼中满是惊艳。春桃识趣地带人退下，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你怎么来了？"萧绾不自在地转了个圈，"好看吗？"
谢昀走近，指尖轻抚她衣上绣纹："不及你万分之一。"
"油嘴滑舌。"萧绾红着脸嗔怪，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谢昀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还有这个。"
盒中是一顶金丝嵌宝凤冠，做工之精细令人叹为观止。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那颗鸽血红宝石，艳如鲜血，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
"这..."萧绾认得这宝石，是番邦进贡的稀世珍宝，"陛下赏的？"
"嗯。"谢昀帮她戴上，"我特意求来的。"
凤冠沉甸甸的，却意外地贴合。镜中二人一站一坐，红衣金冠，宛如画中璧人。
"谢昀。"萧绾突然轻唤，"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顾家后园，你在捡落花。"谢昀不假思索，"穿一身杏色裙子。"
萧绾讶然："记得这么清楚？"
"当然。"谢昀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那日你弯腰时，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
"登徒子！"萧绾羞恼地捶他。
谢昀笑着躲闪，却不小心碰到她发髻，一支金钗啪嗒落地。他弯腰去捡，忽然"咦"了一声："这是什么？"
地板缝隙里卡着个小纸卷。谢昀取出展开，脸色渐沉。
"怎么了？"萧绾察觉不对。
谢昀将纸条递给她："自己看。"
纸上只有寥寥数字："周氏未绝，大婚当慎。"
萧绾手一抖，纸条飘落在地。周尚书虽然伏诛，但其党羽尚未肃清...
"别怕。"谢昀捡起纸条烧掉，"我早安排了人手防范。"
萧绾却想起一事："前日内务府送来的东西，可有检查？"
谢昀眸色一凛："你怀疑..."
"周党潜伏多年，难保没人混入宫中。"
谢昀沉思片刻："我让莫停带人重新筛查。"他握住萧绾的手，"放心，绝不会让人破坏我们的婚礼。"
萧绾点头，却总觉得惴惴不安。明明风波已平，这突如其来的警告又意味着什么？
......
两日后，萧远山突然登门。父女二人在书房密谈多时，出来后萧绾脸色异常凝重。
"怎么了？"谢昀放下兵书，将她拉入怀中。
萧绾将一封信递给他："爹在查抄周府时发现的。"
信纸泛黄，显然有些年头。上面是谢渊的笔迹，内容却令人毛骨悚然——竟是写给北狄可汗的密函！其中提到"借婚礼行事，一网打尽"云云...
"这是..."谢昀眉头紧锁，"周尚书与北狄勾结的证据？"
"不止。"萧绾指向信末日期，"看这里。"
日期显示，这封信写于二十年前——正是谢渊阴谋败露，被谢昀祖父处死的前夕！
"难道..."谢昀猛地站起，"谢渊死前就布置好了这一切？"
"爹在周府密室还发现了这个。"萧绾取出一个小木盒。
盒中整齐码放着十几块黑晶碎片，每块都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天火碎片？！"谢昀倒吸一口冷气，"不是都毁了吗？"
"周尚书私自藏下的。"萧绾苦笑，"信上说，这些碎片被施了秘术，会在特定时机激活..."
谢昀面色阴沉："什么时机？"
"信上没说全。"萧绾忧心忡忡，"只提到'血脉相连者齐聚'..."
两人同时想到一个可能——大婚当日，萧家、谢家齐聚一堂，不正符合这个条件吗？
"必须取消婚礼。"谢昀决然道。
萧绾却摇头："不行。若真有人心怀不轨，取消婚礼反而打草惊蛇。"
"那你的意思是..."
"引蛇出洞。"萧绾眼中闪过坚定，"加强防范，但按计划举行。"
谢昀沉思良久，终于点头："好，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全程穿着软甲。"谢昀不容拒绝，"我会让莫停准备特制的，外观看不出异样。"
萧绾笑着应下。两人又商议许久，直到掌灯时分才定下完整计划。
夜色渐深，谢昀去书房安排事宜。萧绾独自在灯下绣香囊，突然听见窗棂轻响。
"谁？"她警觉地摸向枕下匕首。
窗外传来三声鸟叫——是与春桃约定的暗号。萧绾松了口气开窗，却见春桃脸色煞白：
"王妃，不好了！奴婢刚去库房清点贺礼，发现...发现..."
"发现什么？"
"御赐的合卺酒...被人动了手脚！"
萧绾心头剧震。合卺酒是婚礼最重要的环节，象征着夫妻一体...
"检查过了？"
"奴婢不敢声张，只悄悄取了一滴试毒..."春桃伸出手腕，上面赫然有一道黑线！
萧绾立刻取出银针为她放血，又拿出解毒丹碾碎敷上："别怕，会没事的。"
春桃强忍疼痛："奴婢怀疑...是内务府的李公公..."
"李顺？"萧绾记得此人，是周尚书提拔的心腹，一直未被清算。
"他今早亲自送来的，说是陛下特意赏的西域葡萄酿..."春桃声音发颤，"可奴婢闻着有怪味..."
萧绾安抚好春桃，立刻去找谢昀。听完叙述，谢昀冷笑连连："好个李顺，活腻了！"
"先别打草惊蛇。"萧绾按住他，"不如将计就计..."
谢昀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
"找太医换掉毒酒，暗中盯着李顺，看他与谁联络。"
"好主意。"谢昀赞许地亲了她一口，"我这就安排。"
......
三日后，婚礼前最后一场彩排。萧绾穿着嫁衣在女官指导下练习礼仪，突然听到前院一阵**。
"怎么回事？"她蹙眉问。
一个小丫鬟慌张跑来："王妃！王爷抓了个刺客！"
萧绾顾不得礼仪，提起裙摆就往前院跑。远远就看见谢昀押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正是内务府总管李顺！
"招了？"萧绾急问。
谢昀冷笑："骨头挺硬，不过..."他指了指李顺红肿的十指，"终究扛不住。"
原来这三天李顺果然暗中与人联络。莫停顺藤摸瓜，竟揪出个潜伏在礼部的北狄细作！
"他们计划在大婚当日引爆藏在贺礼中的黑晶。"谢昀声音冰冷，"酒中下毒只是障眼法..."
萧绾不寒而栗。若真让他们得逞，满堂宾客恐怕...
"其他人呢？"
"一网打尽。"谢昀安抚地捏捏她的手，"岳父亲自带队，抓了十七个。"
李顺突然抬头，眼中满是怨毒："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主人早就算到这一步..."
谢昀一脚将他踹翻："谢渊已死，你还做梦呢？"
"哈哈哈..."李顺癫狂大笑，"等着吧...婚礼那天...惊喜..."
谢昀命人将李顺押入大牢严加看管。萧绾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仿佛漏掉了什么重要细节...
深夜，萧绾翻来覆去睡不着。谢昀从背后搂住她："担心婚礼？"
"嗯。"她翻身面对他，"李顺的话很在意...谢渊到底还留了什么后手？"
谢昀沉思片刻："明日我再去审他。"
"不，不对..."萧绾突然坐起，"我们忽略了一点！"
"什么？"
"谢渊的信上说要'血脉相连者齐聚'..."萧绾声音发颤，"可除了我们两家，还有谁？"
谢昀猛地一震："陛下！"
小皇帝虽与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若按太后那层关系算...
"明日一早我就入宫！"谢昀急道，"请陛下..."
"不行。"萧绾拦住他，"若陛下不出席，反而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
萧绾思索良久，突然眼前一亮："找个人假扮陛下！"
"谁？"
"莫停。"萧绾解释，"他与陛下身高相仿，再让春桃帮着易容..."
谢昀眼前一亮："妙计！"他搂住萧绾狠狠亲了一口，"不愧是我的贤内助！"
萧绾红着脸推他："少贫嘴，赶紧安排。"
......
大婚前夜，按照礼制新人不得相见。萧绾宿在苏婉处，母女俩说着体己话。
"绾绾。"苏婉突然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这是娘给你的。"
匣中是一对小巧的金镯，做工古朴，内侧刻着奇怪的符文。
"这是..."
"苏家祖传的宝物。"苏婉帮她戴上，"能辟邪保平安。"
萧绾摩挲着镯子上的纹路，忽然觉得眼熟："这和血契印记..."
"一脉相承。"苏婉轻声道，"明日务必戴着它们。"
萧绾点头应下。苏婉又叮嘱了许多婚礼细节，最后取出一枚药丸："含在舌下，可解百毒。"
夜深人静，萧绾躺在榻上却毫无睡意。明日过后，她与谢昀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王妃睡了吗？"春桃轻声问。
"还没。"萧绾坐起身，"有事？"
春桃神秘兮兮地凑近："奴婢刚去地牢给李顺送饭，听到他自言自语..."
"说什么了？"
"什么'子时'、'地动'..."春桃紧张地绞着手指，"奴婢听不懂，但总觉得不对劲..."
子时？地动？萧绾猛然想起谢渊的那封信——特定时机！难道...
她立刻披衣起身："去请王爷！"
"现在？可礼制..."
"管不了那么多了！"
半刻钟后，谢昀匆匆赶来。听完叙述，他脸色阴沉如水："我明白了！谢渊布置的不是刺杀，而是..."
"地动机关！"萧绾接话，"他要用黑晶引爆地脉，制造坍塌！"
谢渊之乱时，皇陵下的天火矿脉虽被毁，但京城地底仍有残留能量。若用特殊手法引爆...
"必须立刻排查婚宴现场！"谢昀转身就要走。
萧绾拉住他："我和你一起！"
"不行！太危险！"
"我能感应黑晶。"萧绾坚持，"带着我事半功倍。"
谢昀拗不过她，只得同意。两人换上夜行衣，借着夜色潜入准备举办婚宴的太极殿。
殿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萧绾闭目凝神，仔细感受黑晶的波动...
"那边！"她突然指向龙椅后的屏风，"有古怪！"
谢昀移开屏风，发现地面砖石有细微的撬动痕迹。小心撬开后，露出一个暗格，里面赫然埋着三块黑晶，排列成古怪的阵型！
"果然..."谢昀咬牙切齿，"这是北狄的爆裂阵..."
两人又陆续在其他几处找到同样的布置。每处黑晶都被人用秘术遮掩，寻常手段根本探测不到。
"至少二十处。"萧绾擦了擦额角的汗，"若同时引爆..."
"半个皇城都会塌。"谢昀声音冰冷，"好毒的计策！"
清除所有隐患已是三更天。萧绾累得几乎站不稳，被谢昀强行送回苏婉处。
"好好休息。"他吻了吻她额头，"明日见，我的新娘。"
萧绾依依不舍地目送他离去。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但她知道，曙光终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