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尖锐到极致的鸣响如同冰锥刺入脑髓深处，留下的是一片死寂的空白。
【……】
【……】
【……权限……锁定……】
【最终协议……启动……】
【目标……清除……】
最后的几个字，冰冷、机械，不带任何感**彩，却像来自九幽地狱的判决书，每一个音节都砸得苏倾欢灵魂发颤。
清除？
清除谁？
系统……彻底失控了。
比任何一次故障都要严重，都要致命。
几乎就在系统声音彻底消失的同一瞬间，院门外那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了她的房门前。
笃、笃、笃。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规律得令人心头发慌。
每一次敲击，都仿佛直接敲在苏倾欢的心脏上，让那本就因恐惧而加速跳动的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腔。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贴身的衣料变得冰冷粘腻。
她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窗外风雪似乎更大了，呜咽着拍打着窗棂，与门外那沉稳的敲门声形成诡异的呼应。
油灯的火苗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将她投在墙壁上的影子拉扯得变形，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是谁？
这么晚了，会是谁？
侯府的人？
不可能。
这种脚步声，这种无形中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绝非侯府那些家丁或者婆子所能拥有。
难道是……
一个让她浑身血液几乎都要冻结的名字，浮现在脑海。
墨尘渊？
敲门声停了。
门外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倾欢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以及牙齿因紧张而不自觉轻微磕碰的细响。
吱呀——
一声轻微的、木头摩擦的声响。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一股夹杂着雪粒子与某种清冷异香的气息，随着门缝的开启，瞬间涌入了温暖却逼仄的室内。
那香气很淡，像是雪山之巅的寒梅，又像是某种从未闻过的草木燃烧后的余烬，带着一种非人间的疏离感。
苏倾欢猛地抬起头，心脏骤然缩紧。
门口站着一个人。
一个身形颀长、穿着月白色锦袍的男人。
室内的灯光昏暗，门外的风雪又卷着夜色，让她一时看不清对方的容貌。
但那身姿，那气度，那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能冻结空气的清冷孤绝之感……
不会错。
是他。
国师，墨尘渊。
他怎么会来这里？
在她系统崩溃、发出“目标清除”警告的这个要命的时刻？
苏倾欢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墨尘渊静静地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
他的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落在苏倾欢身上。
那目光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任何波澜，却仿佛能洞悉一切，将她心底最深的恐惧都看得一清二楚。
苏倾欢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双手在袖中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试图用疼痛来驱散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恐惧。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发不出任何声音。
墨尘渊动了。
他缓步走了进来，步伐轻缓，落地无声，如同踏在云端。
随着他的靠近，那股清冷的异香愈发明显，几乎要将室内原本那点微弱的潮湿霉味彻底驱散。
他走到桌前，目光扫过那盏跳跃的油灯，又落回到苏倾欢脸上。
这一次，苏倾欢看清了他的脸。
清俊绝伦，眉目如画，肤色是近乎透明的白皙。
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深邃得仿佛能吸走一切光线，没有丝毫凡俗的情绪。
他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或者……一个等待处理的错误。
“系统……崩溃了？”
他开口了。
声音清越冷冽，如同玉石相击，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残酷。
苏倾欢瞳孔猛地一缩。
他知道！
他果然知道系统的存在！
甚至，他知道系统刚刚崩溃了！
“国……国师大人……”
苏倾欢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
“您……您在说什么？臣女听不懂。”
事到如今，除了装傻，她想不到任何别的应对方式。
承认系统的存在？
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墨尘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似乎对她的否认早有预料。
他微微偏了偏头，目光似乎穿透了苏倾欢，看向她身后的虚空。
“不必伪装了。”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
“‘万界情缘系统’，编号庚辰七九四，对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倾欢的心上。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和墨尘渊一样苍白。
他不仅知道系统的存在，连名字和编号都一清二楚！
这怎么可能？！
系统从未提示过有第三方知晓它的核心信息！
除非……
除非墨尘渊本身，就和系统，或者说和创造系统的存在，有着某种她无法想象的关联！
晏如玉的话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他本身，就是这个王朝最大的秘密之一。”
原来，是这样吗？
“看来，协议的束缚，对你失效了。”
墨尘渊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苏倾欢身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探究的情绪。
“或者说，有外力……干扰了它的运行。”
协议？
外力干扰？
苏倾欢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混乱。
信息量太大，太惊悚，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最终清除协议已经启动。”
墨尘渊陈述着一个冰冷的事实，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按照规则，你的灵魂将在七十二个时辰内被彻底抹杀，能量回归，以修正世界线的偏差。”
灵魂……抹杀……
修正世界线……
苏倾欢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冒起，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
原来，系统那句“目标清除”，指的真的是她！
她不是什么被选中的幸运儿，也不是什么执行任务的宿主！
她只是一个“错误”，一个需要被“修正”的“偏差”！
一旦系统失控，或者被判定为“无用”，等待她的就是彻底的抹杀！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整个人吞没。
不……
她不要死！
她好不容易才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挣扎求生，她还没有找到回家的路！
她怎么能就这么被当作一个错误，被轻易地抹杀掉？！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苏倾欢猛地抬起头，直视着墨尘渊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为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
“为什么要清除我？我到底是什么偏差？”
墨尘渊看着她眼中迸发出的强烈求生欲，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似乎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但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只是伸出手，指尖莹白如玉，缓缓拂过桌面，沾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你来自界外，本身就是对这个世界‘规则’的最大挑衅。”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
“系统的存在，是为了引导、利用，最终同化你这种‘异数’。”
“但现在，它失控了。”
“失控的工具，以及不再受控的异数，自然需要被清除。”
他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剐在苏倾欢的心上。
原来，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一个随时可以被抛弃、被清除的“异数”。
所谓的“万人迷光环”，所谓的“情缘值”，所谓的“回家希望”，全都是精心设计的骗局！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欺骗的愤怒，瞬间冲上了她的头顶。
“所以，国师大人今夜前来，就是为了执行这个‘清除协议’？”
苏倾欢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死死盯着墨尘渊，试图从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找到一丝破绽，一丝动摇。
墨尘渊收回了手，指尖的灰尘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苏倾欢，目光深邃难测。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油灯的火苗还在不知疲倦地跳跃着，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纠缠在一起，又泾渭分明。
苏倾欢的心跳如同擂鼓，她知道，自己正站在生与死的边缘。
墨尘渊的一个念头，或许就能决定她的命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每一息，都充满了煎熬。
就在苏倾欢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无声的压力时，墨尘渊终于再次开口。
“我，并非协议的执行者。”
他的声音，似乎比刚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苏倾欢一怔。
不是执行者？
那他来做什么？
“我只是……一个观察者。”
墨尘渊的目光移开，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以及那漫天飞舞的雪花。
“观察你这个……有趣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