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三和张氏看着泪眼朦胧的侄女，心下不忍。
林老三犹豫道：“三十两赌债……”
张氏抓紧了他的手，猛地摇头，看向身后的两个孩子。
林老三的仁厚心肠瞬间就被打醒了。
大哥和二哥，平日里哪个不是在他之上？
若是如今没有分家，明远没有好好读书，大哥却还是欠的赌债，那么要卖的会是二丫二蛋吗？
不会的！不会的！
二嫂还怀着身孕，若是苦苦求情的话，大哥肯定会想要把小草给卖掉的。
他看着模样凄惨可怜的二嫂，嘴唇剧烈的抖动着，象征着内心的剧烈挣扎。
最终，狠心又决绝地转过身，抱住了小草，蒙住了她的眼睛：“乖女，别看，别怕，爹爹，爹爹会保护你的。”
恐惧的眼泪大滴大滴从眼眶中滚落，小草像是不安的雏鸟，紧紧的缩在他的心窝处，那一团小小的温热触感真实，跟身后的薄情景象形成强烈对比。
赌坊来讨债的人已经到了，几个身穿黑衣的大汉快步走过，伸手就要抓小草。
林明远只觉得心脏都要停跳了，挡在爹和妹妹二人大声呵斥道：“乱抓什么！我们是三房，而且已经分家了，欠你们债的人在里头，他要卖的是二房的闺女！”
那几人眼神对视，径直往林家篱笆去。
“爹，娘！救救我！”二丫二蛋尖叫着挣扎，可双手和双脚都被大脖的麻绳狠狠勒住，哪怕是磨出了血也无济于事。
她们就像是牲畜一般，被黑衣人牵走。
林老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闺女被卖，再也忍不住，抓着林守业的哀求：“大哥，你别卖我闺女，把我卖过去吧，我能给他们抵工钱。”
“你做工能赚几个钱？他们不要！”林守业见侄女被拉走，却松了口气，无奈道，“没事，二弟，二弟妹肚子里面还怀着呢，不是还能生吗？”
“娘！娘你救救二丫二蛋吧！”林二伯又转去求周氏，“她们平日里都很乖，你昨日还说要让她们去读书呢。”
林二嫂一路追着女儿跑，拉着黑衣人不松手：“欠债的是林守业，你们要拿人拿他去，他是个读书人很值钱的，为什么要抓我女儿！”
黑衣人有些不耐烦：“莫再纠缠！谁让你命不好，嫁到这样的人家，我看你是个孕妇才没动手，若你再纠缠，肚子里的那个也保不住了！”
“二丫！二蛋！”林二嫂被甩脱了手，绝望地看着黑衣人远去，将所有的首饰都拿了出来，又跪在张氏面前，不住磕头，“三弟，三弟妹，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眼看着我女儿被卖？”
她那眼中绝望的恨意直戳人心窝子，张氏原本又怜又愧，此刻更多的却是恨铁不成钢：“二嫂，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又不是我家老三欠债卖你女儿的，你不怨他们，倒是怨起我们来了吗？”
黑衣人对这样的情景见怪不怪，正要离开，袖子却被牵住。
他转头，见居然是一个少年郎，不耐烦地握住了腰间的刀：“小鬼，撒手！不然把你的手也给砍了！”
“大哥别生气，我只是想问问，大伯说我这两位妹妹不会卖到贫贱人家，那是卖到什么地方？”林明远掏出五文钱，递给黑衣人。
随即，他又小跑过去，把林二嫂手中的首饰也递给剩下的人。
黑衣人没接：“一家子蠢货，独一个少年能担事，可惜了，你年纪太小，这些钱财，也赎不回你妹妹，都收回去了。”
林明远笑道：“这都不值什么钱，不是为了赎妹妹，单只是为了让妹妹到更好的人家去罢了，我想着，若是送到良善富户家里头做丫鬟，那也很好呢，我在青阳书院读书，有几个富裕同窗……”
见林明远满眼天真善良，又笑眯眯的，几个黑衣人倒不做声了。
为首的黑衣人掐了他的脸一把：“哼，想得倒美！你大伯没同你讲实话，寻常当丫鬟的只不过三五两银子，能抵十五两的，唯有城中黑窑子。”
此言一出，林二嫂直接晕了过去，二伯更是瘫倒在地：“窑子，二丫二蛋还那么小，怎么能去那种腌臜地方。”
林明远略一思索：“那，不还是去青楼里头当丫鬟？黑窑子和窑子有什么区别呢？”
几个黑衣人没料到他会想到这层，挑了挑眉，露出些不正经的笑来，弯腰拍了拍他的脸：“也就是说，你妹妹进去就要接客了，哈哈……而且这种地方赎身价极高，没个三百两银子出不来，你们若是想她们，就去做个恩客吧！”
周氏猛地转身，丢弃拐杖，紧紧的抓住了林守业的袖子，肝胆俱裂：“守业，你，你怎么能这样！他们说是真的吗！二丫二蛋不是被送去当丫鬟？！”
连刘氏也被吓住了，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丈夫。
林守业无颜见老母，硬着头皮道：“是，是这样……可是母亲，我也是没办法呀，我起先不是先问你要银子来着吗，是你不给！难不成你要让他们砍了我的手吗？”
周氏绝望地看着他：“我不是不给，是真的没有……这些年……”
“没有，那就只能卖啊！”林守业也被问烦了，冲黑衣人吼道，“要走赶紧走，别在此处磨蹭！”
黑衣人拍了拍林明远的小脸，却见眼前的少年郎非但没有被自己刚才的话语吓住，还解下腰间荷包来：“只要给你们三十两，你们就不会带走两个妹妹对不对？”
黑衣人嗯了一声，正要走，林明远却拉住了他的手，然后认认真真道：“我有钱！”
紧接着，荷包里头的五两碎银子就被倒进了黑衣人手中。
然后，林明远又脱下自己的鞋。
见他的动作，林老三和张氏对视一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也纷纷开始脱鞋，从鞋底子里拿出碎银子来。
“二六，二八……”林明远数完银子，仰头看着黑衣人，郑重道，“大哥，这是二十八两银子，再加上我二伯母的首饰，应是够三十两，家中有小秤，大哥若需要，可以去秤重量，银两不够，我们还会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