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降临。
黑鸦军集合完毕。
顾文清走在队伍最前面,冯子厚和李四紧随左右。
李四身后,跟着个黑瘦的猎户,瞧着四十来岁,话不多,被李四不知用什么法子弄来的,专走墨河县周边的野路子。
拢共不到一百号人,悄无声息地钻进夜色,顺着猎户指点的歪歪扭扭的山道,往墨河县摸过去。
马蹄声?没有。
只有脚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的轻微“咔嚓”声,还有压抑不住的粗重呼吸。
山路难走得要命,尖利的灌木不时划破衣裤,脚下的碎石硌得人钻心疼,但没人吭声。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上,准备拼命的狠劲儿。
李四在前面引路,时不时拿眼角瞟瞟后面,心跳得厉害,又有点莫名的燥热。
跟着这帮亡命徒,去打一座县城?他娘的,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比散播谣言刺激多了!比捅蛮子窝还过瘾!
闷头走了一整夜,天边刚透出点灰白色,墨河县那低矮的城墙轮廓,就影影绰绰地出现在前方。
猎户把人带到一处能藏身的土坡后面,指着不远处的县城,声音压得极低:“就那儿。从这下去,绕开那片树林子,就是北门,那边平时人最少,看守也松。”
顾文清举起单筒望远镜,眯着眼细瞧。
墨河县,典型的南边小城,城墙不高,看着也不怎么牢靠。
城门居然开着!几个守城门的兵丁,歪歪扭扭地靠着墙根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连个站直了的都没有。
城墙上头,偶尔晃过一两个兵卒的影子,也是一副没睡醒、蔫头耷脑的样子。
没有来回巡逻的队伍,墙垛后头也看不见弓箭手的影子。
这他娘的哪是县城?简直就是个不设防的粮仓!比他们先前守的寒鸦谷还要松垮!
顾文清心里怦怦直跳,紧张,更有一股子按捺不住的、要把这块肥肉吞下去的冲动。
机会!
老天爷送到嘴边的机会!
墨河县的团练,真让他给料中了!被杨敬的命令和那份狗屁“兵部调令”,还有满天飞的谣言,彻底给整懵了!
他们不知道该听谁的,不知道这仗是打还是不打,更不知道他们那位杨指挥使大人,是不是已经把他们当炮灰给卖了!
士气?有个屁的士气!
顾文清放下望远镜,转过身,看着身后那群弟兄。
一张张脸上糊满了泥土汗水,一双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闪着光。
他们是残兵,是降卒,是亡命徒。
是被逼得没活路的孤军。
但现在,他们是黑鸦军!
是顾文清手底下,唯一能抓住这线生机的人!
“弟兄们!”顾文清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每个人心口。
“瞧见了没有?墨河县!就在眼前!”
“他们还当咱们缩在寒鸦谷等死!还做梦杨敬那老狗能把咱们捏死!”
“他们错了!”
“咱们来了!就在他们家门口!”
“现在,听我口令!”
“所有人,跟我冲!目标,墨河县城北门!”
“记住!咱们要的是这座城!肯丢家伙投降的,绑了!敢扎刺反抗的,给老子往死里砍!一个不留!”
“拿下墨河县!活下去!”
没有多余的废话,顾文清第一个弯下腰,顺着山坡猛冲下去。
冯子厚、李四,还有那几十号黑鸦军,呼啦啦全跟了上去,场面简直跟狼群下山了一样。
没有战鼓,没有号角。
只有越来越急促的脚步声,和越来越清晰的喘息。
冲出最后那片林子,墨河县北门就在眼前。
几个打盹的兵丁,被动静惊醒,揉着惺忪睡眼,刚想张嘴骂两句,就看到一群黑影鬼一样冲到了跟前。
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拔刀。
顾文清带来的老兵,还有那些新收编的蛮子,手起刀落,毫不含糊。
几声短促的惨叫被硬生生掐断。
守门的兵丁,连一声完整的“敌袭”都没喊出来。
顾文清第一个冲进城门洞,身后,黑鸦军呐喊着,潮水般涌入城内。
“敌袭!”
“有贼兵进城了!快敲锣!”
城里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和铜锣声乱七八糟地响了起来。
晚了。
黑鸦军人是少,但胜在出其不意,加上那股子憋了太久的狠戾和求生的疯劲儿,爆发出的杀伤力极其惊人。
他们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墨河县的心窝子。
县衙方向,墨河县的团练总算被惊动了,乱哄哄地想要集结,试图挡住这伙凶神。
可这帮兵痞,平日里作威作福还行,真刀真枪干仗?怂得比谁都快。
哪见过顾文清手下这帮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角色?
那股子不要命的凶悍劲儿,瞬间就把团练兵那点可怜的勇气给冲垮了。
抵抗?简直就是个笑话。
不少团练兵,眼瞅着黑鸦军冲过来,再看看自己手里那生了锈的破刀烂枪,干脆利落地“哐当”一声把家伙扔地上,噗通就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
“不杀降!不杀降!都给老子绑起来!”冯子厚一刀劈翻一个想跑的,扯着破锣嗓子大吼。
顾文清的目标很明确——县衙!
墨河县令还在被窝里做美梦呢,就被几个黑鸦军士兵粗暴地从**给薅了下来。
他只穿着里衣,头发乱得像鸡窝,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你们是什么人?!大胆!反了!反了天了!”
顾文清一脚踏进县令的卧房,脸上还溅着新鲜的血点子,整个人散发着冰冷的煞气。
“我是顾文清。”他语气平淡。
“现在,墨河县,归我了。”
战斗结束得比顾文清预想的还要快。
当早晨的太阳光懒洋洋地照进墨河县城时,这座小小的县城,已经悄然易主。
县衙大堂里,墨河县令,还有县丞、主簿等几个主要官吏,一个个被捆得结结实实,像死狗一样瘫在地上,抖个不停。
那些团练兵,大部分乖乖投降,成了俘虏,少数不开眼反抗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街道和衙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