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败寇!我认栽!”
杨敬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凄厉。
“只是没想到,我戎马一生,竟栽在你这黄口小儿手里!还有柳承恩那条毒蛇!哈哈哈哈!”
笑声未歇,杨敬猛地从靴筒里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状若疯虎地朝着顾文清扑去!
他知道自己今日必死,但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顾文清早有防备,身形一侧,避开杨敬这搏命一击。
同时,手腕一翻,横刀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噗嗤!”
利刃入肉。
杨敬前冲的势头顿住,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不断冒血的伤口。
力气,飞快地流逝。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顾文清面无表情,缓缓抽出横刀。
杨敬的身体晃了晃,颓然跪倒在地,那双曾经不可一世的眼睛,此刻彻底失去了神采,死灰一片。
他死死盯着顾文清,嘴唇蠕动几下,脑袋一歪,没了声息。
江宁府指挥使,杨敬,伏诛。
冯子厚走上前来,往杨敬尸身上啐了一口:“呸!便宜这老狗了!”
顾文清没说话,只是默默擦拭刀上的血迹。
了结杨敬,疲惫感涌了上来。
但现在,不是松懈的时候。
……
墨河城下,杨敬的大军崩溃。
一部分被顾文清和冯子厚设下的陷阱分割包围,缴械投降。
另一部分,在柳承恩大军的冲击下,作鸟兽散,或被斩杀,或跪地乞降。
战场,变成一边倒的屠戮和收编。
柳承恩治军极严,他的兵马没参与对墨河城的攻击,迅速控制了杨敬溃败后留下的营寨,和墨河县城外围的广阔区域。
那些投降的杨敬部众,也被迅速甄别、打散、收编,动作快得惊人。
顾文清带着黑鸦军,押解着大批俘虏,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墨河县城时,天色近黄昏。
城头上,黑鸦军的旗帜飘扬。
城外,杨敬原本的营地,换上了京营的旗号。
一队队甲胄鲜明的京营士卒,在各处要道巡逻,戒备森严。
柳承恩的帅帐,设在原先杨敬中军大帐的位置,规模更大,气势更足。
他的人马,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墨河县城与外界隔离开来。
冯子厚看着城外,眉头拧成疙瘩:“大人,这姓柳的,动作真快!他娘的,这是想把咱们困死在城里?”
顾文清站在城楼上,眺望着远处那片旌旗招展的京营营地,没立刻回答。
杨敬这条疯狗解决了,柳承恩这条毒蛇,盘踞在了他们的卧榻之侧。
这条毒蛇,比杨敬更冷静,更强大,也更难对付。
……
夕阳的余晖给墨河县城墙染上一层血色。
城外,柳承恩的京营兵马,营帐连绵,戒备森严,那股子肃杀气,隔着老远都能呛到人嗓子眼。
“大人,那姓柳的派人来了!”
一名黑鸦军的哨兵,跟见了鬼似的,连滚带爬跑上城楼。
没多会儿,一队京营兵马护着几辆大车,慢吞吞晃悠到墨河县城门底下。
打头的是个文官,看着能有四十来岁,脸上刮得干净,没胡子,穿着身七品官袍,下巴骨抬得老高。
他旁边还跟了两个挎刀的武官,那架势,一看就不是善茬。
“镇抚使柳大人,念及墨河守军协助平叛有功,特命下官送来犒赏,以慰将士辛劳。”
那文官扯着嗓子喊,声音不高不低,却让城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车上盖着布,隐约能瞅见酒坛子肉块,还有几匹花花绿绿的绸缎。
冯子厚凑到顾文清耳边,压着火气:“黄鼠狼给鸡拜年,憋着坏呢!”
顾文清点了点头,只吩咐下去:“开城门,请柳大人的使者进来。”
“吱呀……”城门慢悠悠地开了。
那文官领着几个随从,押着犒赏的车,一步三摇地进了城。
县衙正堂,顾文清坐在主位上。
文官自报家门姓钱,是柳承恩帐下的幕僚。
钱幕僚先是满嘴跑火车,把顾文清夸得天花乱坠,什么“深明大义”、“勇猛过人”,好话说了一箩筐,然后话头一转。
“顾将军,”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开口,“杨敬伏诛,江南之乱已去其一。柳大人奉皇命而来,旨在肃清之余,还江南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将军久历戎马,该晓得朝廷天威。如今将军手握重兵,占据墨河,要是能顺应天时,辅佐柳大人,将来封妻荫子,那前程,啧啧,不可限量啊。”
他放下茶碗,又端起来,眼角余光却一直瞟着顾文清:“至于那寒鸦谷的金矿,是朝廷的东西,柳大人过几天就会派人接收。将军要是能主动献上,那就是大功一件。”
“当然,”钱幕僚把茶碗重重往桌上一放,嘴角咧开一个古怪的笑,“要是有人不开眼,非要抱着那点东西不放,那就是跟朝廷作对,跟天下百姓作对。柳大人的京营精锐,可不是杨敬手底下那帮废物点心能比的。”
这是明晃晃的招降,更是**裸的威胁!
冯子厚在旁边听得火冒三丈,拳头攥得“嘎巴”响,要不是顾文清递了个眼色过去,他早就跳起来骂娘了。
顾文清脸上反倒露了点笑模样:“钱大人说重了。我们这些人,本来就是大明的军户,都是杨敬那狗贼栽赃陷害,才被逼得没办法,起来自保。”
“如今杨贼授首,我们自然盼着能重新回到朝廷管辖。柳大人高义,顾某感激不尽。”
他站起身,冲着钱幕僚拱了拱手:“还请钱大人回去跟柳大人说一声,顾某还有手底下这帮弟兄,绝不会辜负柳大人的厚望。”
“至于金矿的事,兹事体大,得容我跟手下弟兄们合计合计,再做决定,保管给柳大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钱幕僚眯缝着眼,打量着顾文清,好像在琢磨他这话有几分真假,又好像对顾文清的识时务挺满意。
“这样最好。柳大人的耐心可不多,顾将军还是早点拿主意。”
他站起身,“犒赏的东西,顾将军就分给手下弟兄们吧。柳大人说了,只要是识时务的俊杰,朝廷从来不小气。”
说完,钱幕僚领着人,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满屋子的酒肉香,还有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