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不进长安,那我就金戈铁马杀进长安!

第61章 山神爷什么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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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幕僚一身七品官服,下巴微扬,轻“嗯”了一声,那双细长的眼睛却没闲着,飞快地在院内布置和顾文清身后的几个黑鸦军头目身上扫过。

王校尉则膀大腰圆,一身甲胄擦得锃亮,手按腰刀,鼻孔里喷着粗气,活脱脱一尊煞神。

那一百名京营兵卒,盔明甲亮,行动间自有章法,一进县衙便迅速占据了各处要冲,隐隐将宴席所在的偏院护卫起来,也像是监视。

酒菜流水般送上。

顾文清频频举杯,言辞恳切,将一个幡然悔悟、诚惶诚恐的地方武官形象拿捏得入木三分。

“下官先前是被猪油蒙了心,竟敢与朝廷作对,与柳镇抚使这等柱国之臣为难,真是罪该万死!”

“幸得柳大人宽宏,不计前嫌,给了下官和弟兄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这份恩情,顾某没齿难忘!”

他一杯酒下肚,脸颊泛起红光,情绪激动处,竟似有泪光闪动。

冯子厚在旁陪坐,瞧着自家大人这副模样,心里直犯嘀咕,面上却也只能堆着笑,一杯接一杯地灌酒。

钱幕僚抿着酒,不咸不淡地应酬几句,心思却全不在酒桌上。

王校尉则埋头苦吃,风卷残云一般,桌上的酒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酒过三巡,顾文清放下酒杯,略带歉意地开口:“钱大人,贱内赵氏,自幼在寒鸦谷左近长大,对那边的山形地貌、风土人情,比下官还要熟几分。

“大人手上那份矿图,若是有什么疏漏之处,或许她还能补充一二。”

钱幕僚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油光:“哦?那倒要请教顾夫人了。”

不多时,赵氏穿着一身浆洗得干净的半旧布裙,被顾文清“请”了出来。

她见了这满屋的官兵,先是怯生生地垂下头,行了个万福,声音细弱蚊蚋:“民妇赵氏,见过各位官爷。”

顾文清在旁“提点”道:“钱大人想问问你寒鸦谷的事情,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别怕。”

赵氏这才抬起头,目光在摊开于邻桌的矿图上溜了一圈,又迅速低下,声音带着几分迟疑:“民妇……”

“民妇不过是个乡野村妇,懂得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土话传说,怕污了各位官爷的耳朵。”

“夫人不必过谦。”钱幕僚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有时候,这乡野之言,反倒藏着真东西。”

赵氏这才像是鼓足了勇气,缓步走到图前,葱白似的手指在图上几个地方虚虚划过。

“民妇听谷里的老人们说过,寒鸦谷有些地方……”

“邪性得很,住着山神爷,轻易是动不得的。”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说是动了那些地方,轻则人畜不宁,重则……招来祸事,不是人好端端地不见了,就是染上些稀奇古怪的毛病,郎中都瞧不出名堂。”

她那根纤细的手指,最终落在了图上几处矿脉富集、但顾文清先前标注为“待查”的区域之外,一些更为偏僻、地形也更复杂的地界。

“尤其是……这几处。”

她声音压低了些,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老人们都说,那些地方底下埋着的金子最多,但也最凶,是血金子,沾上了,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说着,她带着几分不安,取过一旁早就备好的朱砂笔:“夫君也是想把差事办得妥妥帖帖,好让柳大人放心。”

“民妇斗胆,将这几处老人们口中不太平的地界给大人们标注出来,免得……免得贵军的弟兄们不小心闯进去,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话音未落,她已在那几处地方,用朱砂笔小心翼翼地画上了几个圈。

钱幕僚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看着赵氏的动作。

王校尉则不屑地撇了撇嘴,显然对这些神神道道的说法毫不在意,只觉得是妇人见识短浅。

“多谢夫人提点。”钱幕僚语气平稳,“我等奉命行事,定会留意,不会妄动。”

酒宴散后,夜色已深。

临时辟给钱幕僚和王校尉歇息的院落里,灯火通明。

那张被朱砂圈点过的矿图,摊在桌案中央。

“那妇人说的话,”钱幕僚用指节轻叩桌面,看向王校尉,“你怎么看?”

王校尉往地上唾了一口唾沫,瓮声瓮气地道:“装神弄鬼!什么山神,什么凶地!依我看,那顾文清就是怕咱们找到好东西,故意让个婆娘出来吓唬人!滑头得很!”

“正是此理。”

钱幕僚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借一个妇人之口,说出这些似是而非的鬼话,什么金子最多,但也最凶,什么山神动怒,祸及子孙,这叫什么?这叫欲盖弥彰!”

“大人的意思是……那些画了红圈圈的地方,才是真正藏着大金矿的宝地?”

王校尉眼中贪婪的光芒一闪而过,声音都粗重了几分。

“十有八九。”

钱幕僚笃定道,“顾文清此人,看似恭顺,实则心机深沉。”

“他岂会轻易将最肥美的那块肉拱手送出?他这是想借鬼神之说,让我们心生忌惮,他好继续偷偷开采,或者留作日后讨价还价的筹码。”

王校尉摩挲着下巴上的短胡:“那咱们……”

“明日,咱们先依着顾文清的意思,去他标出的那些所谓太平无事的矿区巡视一番,把样子做足。”

钱幕僚将图册卷起,轻轻在掌心拍了拍,“你暗中挑选十几个精明强干、身手利落的弟兄。”

“待咱们在前头吸引住黑鸦军的注意力,他们便悄悄潜入这几处被妇人说成凶险之地的地方,给本官好好探查一番!”

“我倒要亲眼看看,他顾文清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若是真有大矿……”

王校尉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若真如我所料,”钱幕僚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阴冷,“那顾文清这出戏,也就该落幕了。柳大人那边,定然会有重赏!”

王校尉脸上横肉一抖,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明白!那些泥腿子,还想跟咱们耍心眼?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