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死士虽佩戴“避瘴草”,但刚踏入那片区域,便觉头晕目眩,恶心欲呕。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一头栽倒,口鼻溢出黑血,眼看活不成了。
后面的死士吓得魂飞魄散,哪还顾得上军令,掉头就往回跑。
那名带队百户,仗着身强体壮,又退得及时,才勉强捡回条小命,但也面色惨白,大病一场。
这次凶险试探,不仅没探明幽昙洞底细,反而更增添了它的神秘。
而那“山神之泪”,在柳承恩心中分量,也愈发沉甸。
就在柳承恩为“山神之泪”和“蚀魂瘴”辗转反侧、犹豫不决的这段时间,墨河县衙后院,顾文清却半点没闲着。
赵氏在他示意下,把自己关在房里,日夜不休。
那些从寒鸦谷偷偷运出的幽昙晶原矿,在她一双巧手下,被小心翼翼研磨成细密粉末。
再按绢帛记载的秘法,混入几种经过特殊炮制的催化药材。
一种比先前在矿洞中布置更为精巧、也更为致命的“蚀魂瘴引爆装置”,正在被一件件秘密制造出来。
这种装置,一旦触发,便能在极短时间内,将幽昙晶的邪异能量催发到极致,释放出远比自然弥漫的瘴气浓烈百倍的“蚀魂死瘴”。
与此同时,冯子厚则带着黑鸦军弟兄们,在通往幽昙洞的几条主要山谷通道中,神不知鬼不觉布下重重陷阱。
削尖的竹刺,隐蔽的绊马索,涂抹毒液的弩箭,还有深不见底的伪装土坑……
整个幽昙洞方圆数里内,已然被顾文清精心打造成一个九死一生的绝杀之阵。
他要等的,就是柳承恩按捺不住心中贪婪,亲自踏入这个为他量身打造的坟墓。
“大人,都布置妥当了。”冯子厚抹了把额上汗珠,压低声音向顾文清回禀。
顾文清点了点头,望向寒鸦谷深处那片云雾缭绕的山峦。
“柳承恩这条毒蛇,该出洞了。”
又过了两日,冯子厚再次被顾文清派了出去,这一回,他怀里揣着的,是两卷用上等锦缎包裹的图册。
一卷,是所谓的“寒鸦谷山神祭祀仪轨详图”,另一卷,则是“幽昙洞避瘴安全路径指引”。
“大人,这玩意儿……那姓柳的真能信?”冯子厚临行前,还是忍不住犯嘀咕。
顾文清拍了拍他的肩:“信不信,由不得他。你只管把东西送到,言语间,再不小心透露几句,就说那幽昙洞里,除了金子,似乎还有些比金子更值钱的五彩石头,亮晶晶的,老人们都说是山神爷赏的宝贝。”
冯子厚眼皮一跳,咧嘴嘿嘿一笑:“明白了,大人!”
柳承恩的大帐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
前几日派去幽昙洞的死士全军覆没,连尸首都未能寻回一具,这事儿像块巨石压在所有人心头。
军中关于“蚀魂瘴”的流言蜚语,已然压制不住,士气一日比一日低迷。
更有几名性急的将领,话里话外催促柳承恩早做决断,要么撤兵,要么想个万全之策。
偏在这节骨眼上,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来密信。
兵部尚书对江南剿匪迟迟未有进展已颇为不满,言辞间颇有斥责之意。
信中还隐晦提及,朝中几位与柳承恩素来不睦的政敌,近来又开始上蹿下跳,弹劾他拥兵自重、意图不明的折子,雪片似的往御案上递。
柳承恩捏着那封薄薄的信纸,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退无可退。
就在此时,冯子厚送来了那两卷“救命稻草”般的图册。
柳承恩摊开那张所谓的“安全路径图”,图上用朱砂细细标注了一条蜿蜒曲折的小道,直通幽昙洞深处。
图册边缘,还有几处看似无意留下的墨点和潦草注解,其中便提到了“五彩伴生石,价值连城”。
钱幕僚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柳承恩的神色。
“大人,顾文清此举,怕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柳承恩冷哼一声,将图册往案上一拍:“本官岂会不知?只是……他顾文清手底下能有多少人马?如今又主动献上这等机密,无非是想借本官之手,平息那所谓的山神之怒,他好继续安稳挖他的金子。”
“山神之泪……”柳承恩的指尖在那图册上轻轻敲击,“还有这伴生宝石……若真如传言那般神妙,本官此行,倒也不算白跑一趟。”
他猛地站起身,脸上凶光毕露,贪念已然压过了理智。
“传令下去!挑选三千京营锐士,尽点府中供奉高手,明日辰时,随本官亲赴幽昙洞,主持祭祀!”
“至于这墨河县……”他略一沉吟,“便交由王副将暂时看管。让他给本官把城门守死了,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
钱幕僚还想再劝,却被柳承恩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只得将满肚子的话又咽了回去。
翌日,晨雾尚未散尽。
柳承恩一身戎装,跨坐高头大马之上,身后是黑压压的三千京营锐士,刀枪如林,甲胄鲜明。
队伍沿着那张“安全路径图”的指引,浩浩****开进了寒鸦谷深处一条狭长的山谷。
山谷两侧峭壁如削,怪石嶙峋林木茂密,遮天蔽日。
越往里走光线越是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腐败的气息令人胸闷。
“大人,此处地形险恶恐防有诈!”一名经验老到的偏将忍不住出声提醒。
柳承恩眉头微皱,心中也生出一丝不安,但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故布疑阵罢了!全速前进尽快通过此地!”
他话音刚落,队伍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爆裂声!
紧接着是数声凄厉的惨叫!
“轰隆隆!”
两侧山壁之上无数巨石裹挟着泥土草木,如同天崩地裂般滚落下来狠狠砸进密集的军阵之中!
“啊!!”
“救命!!”
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京营兵卒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瞬间乱作一团。
未等他们从落石的惊恐中回过神来,一股子无色无味却带着点淡淡甜腥气的玩意儿,随着山风悄然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