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诗乃是暗讽权贵奢靡。
在场的贵女们全都脸色骤变,就连太后手中的茶盏都晃了晃。
吕燕儿更是脸色煞白。
这哪里是在作诗?分明是在当众打权贵们的脸!
气氛瞬间凝固。
姜照雪却气定神闲的环视众人:“怎么?诸位没人能接?”
楼青芷眼中闪过一丝快意,率先打破沉默:“路有饿殍骨。”
她顿了顿,“我接的可还算工整?”
姜照雪眼底掠过一丝赞赏,“沈姑娘这一句,当真是精妙绝伦。”
轮到吕燕儿,她急的满头大汗,支支吾吾的道:“这个……春……春宴正当时……”
众人:“……”
哪怕是一个不懂诗的人,此刻也都能察觉到,这一句诗,直接将前面两句给拉低了不止一个档次。
对仗全无,意境尽毁。
几位清流之女已经忍不住掩袖轻笑。
于婉儿见状,突然起身来救场:“臣女斗胆接一句——‘锦帐笙歌里’。”
这一句,既承接了吕婉儿的‘春宴’,又暗合前文的奢靡意境,顿时引来好几位才女的赞许目光。
吕燕儿暗自松了口气,朝着于婉儿投去感激的目光。
楼青芷也不甘示弱,立即接道:“谁闻陌巷哭。”
这句诗,字字如刀,直接将权贵的纸醉金迷与民间疾苦形成鲜明的对比。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吕燕儿身后的跟班李小姐慌忙救场:“牡丹真国色……”
试图将话题拉回到赏花上面。
谁知一位武将的女儿却冷笑一声,直言道:“不及稻梁谋。”
这一句,直接拆台,暗讽这些贵女们只知道风花雪月,不关心民生根本。
现场顿时分成了两派:
一个是清流名门之女接连抛出的‘朱门、‘冻骨’等尖锐之词。’
一个则是吕燕儿为首的贵女们拼命用‘花开’、‘月明’、‘春光’等词进行搪塞。
联句已经越来越乱,意境也支离破碎。
就在众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姜照雪突然起身,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朱唇轻启:
“一园分两界,同沐不同天!”
!!!
这句话,犹如惊雷炸响,将这场联句的深层寓意点的明明白白。
意在表达御花园中看似共赏春光,实则已然分裂成针锋相对的两派。
一边是心系苍生、以诗为刃的清流之女,一边是粉饰太平、死守权贵体面的吕党。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半晌后,萧珩突然起身,抚掌大笑起来:“哈哈!好!好一个‘同沐不同天!’姜氏女,堪当京城第一才女之名!”
吕太后已经维持不住僵硬的脸色,沉声道:“姜氏女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御花园妄议国事?成何体统?”
“母后息怒。”萧珩突然截断了吕太后的话:“联句本是雅事,何须动怒?”
“依朕看来,姜小姐这句‘一园分两界,同沐不同天’倒是用得极好,回头定要记录下来,让朝堂上那帮老头都看看,姜小姐一介闺阁女子,尚且有如此胸怀,更遑论有些人粉饰太平,以谋私利。”
他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太后以及众人,让现场的气氛顿时凝固。
吕太后眼神陡然一暗,袖子里的护甲紧紧攥起。
旁人不知道,可她却听出了皇帝这话的弦外之音。
难不成,萧珩已经开始怀疑了什么?
这让吕太后心中一阵惊疑不定。
吕燕儿惊得踉跄两步,死死的咬着唇,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怎么办?
今日苦心安排的这出戏,全演咂了。
不仅如此,从今往后,恐怕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她吕燕儿实则上只是个有名无实,空有美貌的草包。
毕竟,皇帝在宴席上当众夸赞了姜照雪,这无异于狠狠的打了吕燕儿一个巴掌,疼痛无比。
她恨的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最终,这场宴会以姜照雪大获全胜而收场,不仅如此,一些清流派的贵女都纷纷朝她抛出了橄榄枝,表示以后要常来往。
以往姜照雪体弱,并不大和京中这些贵女千金们来往,可如今,国公府既然要圈钱,势必就要得力的盟友,助手,这些世家贵女们,身后都代表着一方势力。若是能结交一番,定能事半功倍。
因此,出宫的时候,姜赵雪手上就已经多出了好几张帖子,都是邀请她去参加什么诗会,或者某某千金的生辰宴,某某夫人的寿宴等。可谓收获颇丰。
而吕燕儿这边就不是很好受了。
“啪!”
吕家,吕燕儿的院子里,一道响亮的巴掌落在沈素素脸上,瞬间浮现五根清晰的手指印。
“贱人,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还本小姐在宴会上颜面尽失。还被皇帝表哥厌弃,都怪你!”
吕燕儿丝毫不反思自己的行为,把这一切的过错都推到沈素素身上。
沈素素踉跄着摔在青砖地上,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眼底闪过怨毒。
“小姐,是奴婢思虑不周……”
“这一切都是姜照雪那贱人使诈,故意设局让您出丑!”
吕燕儿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的咂过去:“好个思虑不周,你可知道今日我有多难堪?”
滚烫的茶水泼在沈素素身上,可她咬着牙,不敢躲闪:“小姐,其实……我们还有机会。”
吕燕儿冷笑不已:“哦?你还敢跟本小姐出馊主意?”
“奴婢不敢,还请小姐再给奴婢一次机会,若这次还不能成功,奴婢任由小姐处置。”
吕燕儿危险的眯起眼睛,指尖有些不耐烦的敲击着桌面:“那你倒说说看,还有什么法子?”
沈素素急中生智,突然想到上次在国公府退婚时,‘姜赵雪’那中气十足的一嗓子,突然计上心头:
“启禀小姐,奴婢怀疑,那姜照雪的病,根本就是装的!”
吕燕儿眼神一凛:“哦?怎么说?”
紧接着,沈素素便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并道:“奴婢的娘早先身子也不好,奴婢也略懂药理,知道那千年雪莲虽十分珍贵难得,却并不能治疗咳疾,若是咱们能想办法接触到宫里的太医,定能拿到姜照雪的脉案,说不定就能找到其中的破绽。”
吕燕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手指猛地攥紧:“你是说……她故意装病,欺君罔上?”
沈素素压低了声音:“小姐您细想,她从小若真的病的那么重,哪儿来的精力饱读诗书,她在御花园那般对答如流,这说明了什么?”
不及吕燕儿讲话,她又继续道:“说明这些年来,她姜照雪一直在故意藏拙,不露脸,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大放异彩,在宴会上盖过您的风头,引起皇上的注意啊!”
“他们兄妹两个,一个守拙,一个藏锋,一家子全都居心叵测啊!”
“好个贱人!”吕燕儿突然拍案而起,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她来回踱步,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突然转身:“那你可有法子,能证明她姜照雪是在装病?”
沈素素垂眸思索,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后表现的机会了,若是不能让吕燕儿满意,恐怕就要失去这层保护障。
恍然间,她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于是咬牙道:
“若小姐愿意再相信奴婢一次,奴婢一定会想办法证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