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这张嘴啊……”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嗓音亦带着几分无奈与纵容。
“朕不管你从何处得知这些消息，也不过问你究竟还藏着什么本事。但……”
他手指在姜照雪肩头轻轻一按，目光带着几分欣赏：“只要你这颗心向着大夏，朕便容得下你这些小聪明。”
姜照雪心头一颤，抬头正对上萧珩那双洞察一切，却又包容万物的眼睛。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啊。
“陛下……”姜照雪呢喃出声。
萧珩直起身子，收回手指时不经意擦过她官服的领口，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龙涎香。
“至于你的那匹马，既是为国效力，朕便让御马监再赏你一匹西域进贡的良驹，如何？”
“陛下！”曹盛忍不住出声提醒。
那匹马，可是陛下的心头之爱。
然萧珩一个眼神扫过去，曹盛立马噤声。
他转头看向姜照雪，语气忽然严肃：“三日后，朕要看到你说的新弩，若是办不到……”
“陛下放心，臣若办不到，甘愿去御马监刷三个月马厩！”姜照雪立刻接口，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
很快，萧珩挥退姜照雪，往御书房走去。
曹盛垂首立在萧珩身后半步，看着帝王负手立于廊下，明黄的龙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他顺着萧珩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片芍药花在风中摇曳，有几朵已经被吹落了花瓣，零落成泥。
“曹盛。”萧珩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你觉得，姜枫此人如何？”
曹盛心头一跳，斟酌着回答：“姜侍郎才华横溢，只是性子跳脱了些……”
“跳脱？”萧珩轻笑一声，伸手接住了一片被风卷来的花瓣。
“朕看他是胆大包天。当着朕的面，都敢信口胡诌。”
曹盛屏息听着，却不敢讲话。
“你觉得，朕该信他吗？”萧珩没有转身，像是对着天空问出的这句话。
曹盛额头渗出细汗，“老奴愚钝、只是觉得，姜侍郎虽有诸多不是，但对陛下、对大夏，倒算得上是一片赤诚……”
赤诚吗？
萧珩望向远处乌云密布的天际：“朕倒觉得，他像极了这将雨未雨的天。”
看似明朗，实则暗藏玄机。
若能为他所用，便是甘霖。
若不能，那……
这时，风愈发急了些，吹得廊下的宫灯开始摇晃。
曹盛看见萧珩的侧脸在明灭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深邃。
再说这头，姜照雪行走在宫道上的时候，眼见着乌云压顶，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她暗骂了一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朝着宫外飞奔而去。
却在拐角处被一名身穿湛蓝宫装的嬷嬷拦住了去路。
“姜侍郎留步。”
老嬷嬷福了福身，笑得一脸温和：“太后娘娘瞧见要下雨了，特意让老奴来请大人到慈宁宫暂避。”
姜照雪脚步一顿，心里警铃大作。
吕太后在这个时候来邀请她，绝对没安好心。
上次她用姜照雪的身份，在宫宴上让吕燕儿吃瘪，吕太后不可能心无芥蒂，此番还在皇宫里精准的‘布控’自己，显然是早就知道自己今日进宫，说不定连自己方才在演武场说的话，都已经传到太后耳朵里了。
此番派人来请，莫非是试探？
心里虽然想通，但她脸上仍故作恭敬道：“微臣惶恐，怎敢叨扰太后娘娘……”
“大人不必推辞。”那嬷嬷不由分说的引路；“太后说了，姜大人为朝廷立下大功，正想听听潍县治水的趣事呢。”
雨点已经开始零星的砸落下来，在请示办事绽开神色的痕迹。
姜照雪余光瞥见不远处有几个太监正朝着这边张望，心知恐怕推脱不得，只好笑道：“那就有劳嬷嬷了。”
穿过几道朱红的宫门，慈宁宫的飞檐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殿前几株百年海棠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花瓣混合着雨丝飘落，竟有种凄艳的美丽。
刚踏入殿内，一股带着淡淡牡丹香的暖意扑面而来。
吕太后斜倚在湘妃榻上，一袭墨色的纱衣勾勒出窈窕丰腴的身段。
见姜照雪进来，她慵懒的支起下巴：“姜卿来了？”
眼波流转间，抬手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宫女们识趣的退到门外，只留下檀香在袅袅香炉中升起。
姜照雪顿时心里升起一股古怪的预感。
吕太后这是……
下一秒，只见吕太后缓缓起身，赤脚走在昂贵的波丝绒地毯上，深色的地毯，衬得她一双玉足犹如一块上好的璞玉。
她亲手执起一方锦帕，走近姜照雪，身上幽兰香浮动，指尖更是若有若无地擦过姜照雪的颈侧。
“这雨来得急，姜卿的衣服都湿了。”
“年轻人，就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姜照雪浑身一僵，整个人宛如木雕舨呆住！
吕太后这是……
这般反应，很好的取悦了吕太后，她嫣红的唇不动声色的上翘，绕到姜照雪跟前，在她身边吐气如兰：“姜卿紧张什么，哀家又不会吃了你……”
姜照雪下意识的就要后退，但想到什么，生生忍住了步子，忙垂首恭敬道：“微臣惶恐。”
吕太后忽然轻笑一声，染着香气的帕子在他面前一扬：“听说姜卿在潍县时，曾用奇术引水灌田？”
这时，一道闪电在天空划开，刚好照亮吕太后半边侧脸，她已经斜倚在窗边，身后的雨幕都成为了背景板，更衬得她身姿婀娜。
这一幕，哪怕是姜照雪一个女子见了，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夭寿哦，这吕太后，竟想着要勾搭自己？
这要换成其它人在这儿，恐怕还真就免不了要中招了。
毕竟，哪个男人能拒绝一个风韵犹存，保养得宜的美貌少妇呢？
姜照雪一边故作惶恐，低着头不敢去看对方，一边脑海急速运转。
“启禀太后，臣不过是些粗浅的法子。”
“姜卿过谦了。”吕太后伸手抚了抚发间的步摇。
“听说姜卿不仅善治水，还懂军械？那神机弩，姜卿以为如何？”吕塔后指尖轻轻摩擦着茶盏边缘，状若不经意的问道。
姜照雪心头一凛，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这……军国重器，臣不敢妄议。”
“傻孩子。”太后忽然倾身向前，身上的沉水香扑面而来，“哀家是担心皇上被奸人蒙蔽，听说那弩机造价昂贵，若是不中用……可别让齐人给钻了空子？”
姜照雪仔细揣摩她这话里的意思，知道太后这是有意要试探自己。想要自己在萧珩面前说神机弩的好话，帮助荣亲王顺利完成齐国交代的任务。
于是眨了眨眼睛，询问道道：“太后娘娘关心国事，实在令臣感动，只是这神机弩乃兵部与工部共同管辖，臣一个户部侍郎……”
吕太后轻摇团扇，眼波流转：“姜卿过谦了，皇上如此器重你，连演武场都让你进，你说的话，自然有分量。”
说着，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近姜照雪耳边：“哀家只是担心，若因一些不必要的疑虑，耽误了军备大事，反倒让邻国看了笑话。”
窗外雨声渐大，吕太后的话也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姜卿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对大家都好，你说呢？”
姜照雪眼光陡然一凉。心道，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