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夫妇说话期间,陆沉的手就没停过。
被菜籽油煸香的泥鳅,外焦里嫩,酥脆可口,再加上陆沉这把辣椒下去,鲜辣入味,闻着叫人走不动道!
陆沉迅速将菜盛进盆里,端着就到了王家夫妇面前。
不等他们再拒绝,捻起两条泥鳅,往他们一人嘴里塞了一条。
王叔憨笑,心想着泥鳅再脏,吃一条而已,也不会死,就欣然嚼上了。
王婶稍微讲究点,一想到泥鳅那满肚子的臭泥味儿,禁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她正犹豫要不要把自己嘴里咬住的这条泥鳅,也塞给她男人吃。
就见到王叔忽然伸手过来,把她嘴边的泥鳅揪了过去,放进了自己嘴里。
“你不吃别糟蹋东西!”王叔嬉皮笑脸道。
王婶嘴里就剩下了牙齿上咬的那一小段。
她勉强抿进嘴里,打算嚼也不嚼,一口吞下拉倒。
可没想到,舌尖刚碰到这一小段泥鳅肉,她就被一股前所未有的香味给勾住了。
“没尝出味来吧?”王叔毫不留情的笑话她。
陆沉大方的递上菜盆,“婶子再来一条尝尝。”
这回,王婶没有犹豫和别扭。
她捻起一条泥鳅,不信邪似的放进了嘴里,细嚼慢咽。
太神奇了!
这泥鳅咋没刺呢?
不对,还是有骨头有刺的,只是因为煸的程度刚刚好,所以骨头都酥了,嚼起来的时候不担心刺嘴,每一寸都是美味!
“叔,婶,还行吧?”陆沉笑笑,“你们先去捉狗崽子,等回来了,我再煸一份,给我叔晚上整点宵夜下酒!”
王叔高兴得眼睛立马瞪得溜圆,“好好好!”
“好啥好。”王婶捶他,“马上就要天黑了,你让陆沉摸黑去泥塘里给你捉泥鳅啊?那我可不放心!孩啊,不用去,别惯他这张嘴!”
“婶,不用捉,现成的有!”陆沉给王婶指了指旁边的桶,“里边还有一堆鲜活乱蹦的呢。”
王婶走过去瞧了一眼,略感诧异。
“你家门口这塘都多久没人管了,哪还能有这么多泥鳅……”
“婶,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不仅招人喜欢,我还招小动物喜欢。”陆沉咧嘴笑。
王叔王婶只当他又犯傻劲了,没把他这话往心上去,一人又捻了一条泥鳅,然后就离开了陆沉家。
王家夫妇走了之后,陆沉又炒了个蔬菜,心满意足的吃上了晚饭。
天色渐渐暗了,陆沉弄了点干艾草点上,放在院里的通风处熏一熏,用来驱蚊。
前院小塘里藕荷飘香,还有蜻蜓在荷叶尖尖上飞过。
陆沉很喜欢现在这样的日子。
不用风里来、雨里去的讨生活。
不用天天盯着手机里的数字余额算开支结余。
没有不停向他要钱、逼他干活、催他上进的聒噪妻子。
更没有3+4都算不明白的草包儿子。
每天只用思考明天吃什么,从哪里弄食材就行。
简单的,闲云野鹤般的日子。
当然,要是这会儿有一把藤编摇椅就完美了。
躺在院子里,看看月亮星星,摇着蒲扇,想睡就睡。
想想就美。
陆沉不确定季凌凌她们几个今天还会不会过来,所以他打算再等一会儿。
本来她们三个在的时候,叽叽喳喳的,陆沉还觉得有点吵。
但这屋子里真的只有自己的时候,又显得太静了。
正想着,身后传来细微动静。
陆沉以为是季凌凌她们来了,起身就准备把洗净杀好、备在盆里隔水冷镇的泥鳅拿上,再炒一锅让她们也尝尝。
然而,一回头,看见的却是王叔和王婶。
王叔手里提溜一个竹编的小筐,筐子看着还有点沉。
“孩啊,快过来看,一黑一黄,你要哪只?”
王叔从竹筐里揪出两只干瘪的小奶狗。
黑的落地就打了个滚,黑毛上沾了土灰,脏不拉几的。
黄的更是一脸怂样,眼神迷离,像是没睡醒。
陆沉看笑了,“这俩看着都不会看家护院啊。”
“唉,去晚了,一窝五只,就一只铁包金的四眼,被亲戚送给民兵队的彭队长了。”王叔悻悻叹道。
王婶捅咕他两下,示意他少说两句。
陆沉看见了这个细节,顺带着想起了一些原主的记忆。
民兵队的队长彭雷子,是刘振天的大舅。
因为有彭雷子罩着,刘振天才能年轻轻就成为远近有名的刺头小霸王。
过去,原主还没变成傻子那会儿,也是个浑不吝的。
小时侯就是村里的孩子王,一呼百应的那种。
刘振天比原主小三岁,从前也是原主屁股后边的小跟班,天天追着喊“沉哥”。
可惜,原主误食农药,人都差点没了。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此后成了傻子。
前些年,刘振天就算再怎么在大队上横行霸道,招猫逗狗,也没有对陆沉下手。
但他最终还是和罗美晴滚到了一起。
王婶光是想想,都觉得陆沉恨透了这俩!
王叔却大大咧咧一笑,“哎呀,小沉现在没那么多脑筋,他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这样反倒好!……他也就不会用那些恩恩怨怨的仇恨来折磨自己。”
陆沉假装没听懂他们夫妇俩的话,蹲下身,逗弄着两只在伸头观察新环境的狗。
王婶心软,温声说:“小沉,这只黄的是个豆豆眼,而且看着也比黑的更呆瓜,要不我们养丑的,你养这只黑的。”
“我养黄的吧。”陆沉揪着小黄狗的后颈皮,冲王家夫妇憨笑,“傻子配丑狗,绝配!”
王叔王婶的心口好一阵酸涩。
“孩啊,以后不能这么说自己!”王婶快哭了。
王叔也一边把黑狗装回筐子里,一边对陆沉说:“就是!别人咋说,那是别人嘴碎,你不用听他们的!叔看你脑瓜挺好使,你不是傻子!”
陆沉放开小黄狗,让它上院里各处闻闻,自己则去了厨房,又煸了一份泥鳅,还炒了点芹菜进去,端到隔壁,和王家夫妇分享。
王婶一个天黑之后从不吃东西的人,都因为太馋干煸泥鳅这味道,破例吃了一小碗!
王叔就更别提了!
他真恨不得这碗泥鳅全归他!
王婶笑盈盈的抱来自家酿的黄酒,招呼陆沉陪着王叔喝了两杯。
焦糖色的酒液,色泽透亮,宛若琥珀宝石。
酒闻着是不浓,喝起来却十分上头。
陆沉喝完酒回到家,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天都大亮了,陆沉还没醒,还是大黄狗把他的脚底板都舔红了,陆沉才昏昏沉沉的想起……
“糟了!今天是上班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