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城市。
推开玻璃门的瞬间,一阵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徐欢下意识地收紧身上单薄的外套。
临城天气多变,有时候白日穿短袖,夜里就得穿棉袄。
白天下了场雨,夜里一下子就冷了好几度。
徐欢穿得单薄,夜风的寒意渗入骨髓,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脸颊被冷风一吹,火辣辣的疼痛更加明显。
徐欢抬手轻轻碰了碰肿胀的脸,指尖传来的刺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徐嘉衍那一巴掌留下的痕迹一定清晰可见。
徐欢站在商场门口,望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
霓虹灯在湿润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映照出她孤单的身影。
“看来今晚得找个地方待一晚上了。”
徐欢轻叹了口气,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消散。
脸肿成这样,徐欢不敢回去见裴承,怕他询问她是谁打的。
也怕被他知道,自己的人生是这样的不堪,更怕他和其他人一样,误会她是个很差劲的人,毕竟连亲哥都不信她。
她又怎么敢奢望裴承会信她。
*
纹身店里。
裴承刚给客人纹完身。
出于服务者的周到,裴承贴心把人送到门口。
女顾客看着裴承那张卓越不凡的俊脸,有些不舍得就这样走了。
“裴老板,听说你最近得罪人了?”她拨弄耳边的秀发,眼含秋波地道,“时间不早了,要不要一起去酒吧喝了一杯?”
许多顾客碍于徐家,不再光顾裴承的纹身店,但女顾客是个比较有后台的人。
她不怕得罪徐家,她还想借此危机,拿下裴承。
面对女顾客抛出的橄榄枝,裴承冷淡地回绝:“抱歉,女朋友醋劲大,不让和异性一起出去。”
“女朋友?”女顾客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谈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刚谈的。”裴承不欲多言,转身回到工作台前收拾工具,“慢走不送。”
女顾客不死心,“裴承,你真的不好好考虑一下嘛?我不介意你周旋于我和你女朋友之间的。”
“我介意。”裴承依旧不领情。
女顾客有些羞恼,“你得罪了徐家,除了我,没人敢再来光顾你。你这是硬生生把后台往外推,你知不知道?”
“慢走。”
裴承还是油盐不进。
“你别后悔!”女顾客彻底恼了,撂下一句狠话,便踩着高跷,恨恨离去。
低眸看向台面上只有一笔收入的记账本,裴承不屑地勾唇。
徐家那三个蠢货真以为断了他的客源,他就没了收入来源?
真是——愚不可及。
合上账本,裴承看了眼手机,见已经晚上九点,徐欢还没回来。
他轻轻蹙眉,拿起手机,给她发了条消息:【怎么还不回?】
肯德基里,徐欢缩在角落的位置,看着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
她摸了摸肿得老高的脸颊,苦涩地回复:【有事,今晚不回去。】
手机很快震动:【什么事?】
【就是有事。你别问了。】她不想解释太多。
盯着手机屏幕上徐欢发来的消息,裴承虽然心口郁结,但不是傻子,她一个无家可归的人,能有什么事。
八成又是让人给欺负了。
打电话给安插在徐欢身边的眼线,问他徐欢今天遇见了什么事。
得知徐欢让徐嘉衍扇了一巴掌,现在躲在肯德基不敢回来见他时,裴承又气又恼。
拿起车钥匙,裴承直接逮人去了。
肯德基餐厅里。
徐欢坐在最里面的位置,桌上空空如也,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半边脸,整个人缩成一团,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
裴承将机车停靠在店门口空旷的位置,下车大步走进店里,在她身后站定:“徐欢。”
徐欢浑身一颤,下意识回头,又猛地转回去,手忙脚乱地扒拉头发遮住脸颊。
但已经晚了,裴承清楚地看到了她脸上的伤。
他一把扣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
长发被拨开,清晰的巴掌印暴露在灯光下。
“为什么挨打了不告诉我?”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没有挨打啊,”徐欢别过脸,睁眼说瞎话,“我这是……不小心撞的。”
打自己的脸到底是亲哥哥,徐欢不想让裴承掺和进她的家事里。
“呵……”裴承冷笑,“你这么牛,撞一下能撞出巴掌印?”
徐欢咬唇,“你别管……”
“行,我不管。”他松开手,却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拉起来,“跟我回家。”
“回家”两个字让徐欢愣住了。
她和裴承只是金钱交易的男女朋友关系,她从未想过,他那儿会是她的家。
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徐欢低下头,任由裴承拉着自己往外走。
夜风吹来,她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
原来,她也是有家可归的人啊。
*
机车经过一间药店,裴承猛地将机车停靠。
他脱了头盔下车。
徐欢下意识掀起头盔面罩问他,“你去哪?”
裴承冷冰冰地回她,“你别管。”
“……”徐欢怀疑这人在阴阳她,且有证有据。
裴承大步走进药店,徐欢坐在机车上,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
夜风吹起她的发梢,带来一丝凉意。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用长发遮住还有些发烫的右脸。
不一会儿,裴承拎着个塑料袋走出来。
他一声不吭地将袋子塞进徐欢怀里,重新戴上头盔。
徐欢打开袋子,里面是消肿止痛的药膏和冰袋。
她抿了抿唇,将袋子紧紧抱在怀里。
机车重新启动,裴承开得很稳,像是怕颠到她。
回到住处,裴承直接将徐欢推进浴室。
“洗干净。”他丢下一句话就转身下楼去了厨房。
徐欢站在花洒下,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她的身体。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右脸依旧红肿,连带着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她轻轻碰了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洗完澡出来,裴承人站在窗边。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
手指了指床尾,“过来。”
徐欢乖乖过去坐下,裴承拿着冰袋和药膏走过来。
他蹲在她面前,动作粗鲁却小心地将冰袋敷在她脸上。
“嘶——”徐欢疼得往后缩。
“别动。”裴承按住她的肩膀,“忍着。”
冰袋的凉意渐渐缓解了疼痛,徐欢偷偷打量着裴承的侧脸。
他皱着眉,神情专注,仿佛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
敷完冰袋,裴承又给她涂药膏。
他的手指温热,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带来一阵酥麻。
“以后,”他突然开口,“有事跟我说。”
徐欢一愣,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总是冷漠的眼睛里,此刻却盛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我……”
“别让我说第二遍。”裴承打断她的话,起身收拾药箱。
徐欢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鼻子一酸。
她低下头,轻声说:“谢谢。”
裴承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
“去睡觉。”
躺在**,徐欢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突然觉得这个冰冷的房间有了温度。
她将脸埋进枕头里,任由泪水无声滑落。
原来不是所有的冷漠都伤人。
有些冷漠也可以是温暖的。
*
热水从头顶倾泻而下,裴承闭着眼,任由水流冲刷着身体。
水汽氤氲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徐欢在肯德基里的样子。
她坐在角落,听到他的声音时猛地回头,又慌乱地别过脸去。
长发遮住了她的表情,但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红肿的右脸,还有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睛。
裴承突然一拳砸在瓷砖上。
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裴承抹了把脸。
嘴里嘀嘀咕咕个不停,“跟个哑巴似的,被欺负不知道说?找男朋友做什么?当摆设?”
越嘀咕裴承似乎越生气。
一把关掉花洒,裴承随手扯过浴巾擦了擦身子。
走到脏衣篓旁,拿起一旁搁在卡槽的手机,裴承拨通了一个号码:“去把徐嘉衍给我教训一顿!”
顿了顿,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蓦地又道,“还有徐嘉禾和徐嘉铭也是,也给他们一个教训。”
*
“阿铭,下次再会。”
抬手和猪朋狐友挥了挥,微醺的徐嘉铭迈步朝会所大门走去。
会所的停车场是露天的。
出了会所,徐嘉铭直奔自己的跑车。
刚到车身旁,正好掏出车钥匙开锁,身后就突然窜出几个黑衣人。
还没等徐嘉铭反应过来,后脑勺就挨了一记闷棍。
他眼前一黑,熟悉的麻袋再次套头——操!又来?!
“等等!”麻袋里传来闷吼,徐嘉铭像条蛆似的扭动着,“上次不是打过了吗?!”
回答他的是肋骨处炸开的剧痛。
他虾米似的蜷缩起来,听见自己昂贵的运动服在摩擦中发出哀鸣。
这帮畜生甚至专门往软组织招呼——疼得要死又验不出重伤。
徐嘉铭吐着血沫狞笑,“徐欢那个贱人到底陪你们老板睡了几次啊,让他这么卖力地跟我们徐家做对!”
铁棍突然停了。
徐嘉铭正得意,下一秒就被揪着头发拎起来,冰凉的金属管抵住他裤裆。
“再骂一句,”一个戴口罩的男人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让你当太监。”
徐嘉铭瞬间夹紧双腿。
铁棍再度落下,徐嘉铭迷迷糊糊想起那天被他砸得头破血流的徐欢——妈的,不就砸了她一次,她至于那么记仇,让人打他两回。
*
研究所外的林荫道上,浑然不知危险即将到来的徐嘉衍抱着实验数据,快步走向停车场。
月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身后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他猛地回头,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根钢管重重地打在他的左手臂上,徐嘉衍吃痛,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
他踉跄着后退,撞在身后的树干上。
“你们……”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三个蒙面人站在面前。
“徐博士,”为首的人蹲下身,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腕,“听说您很爱惜这双手,不知废了,您会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