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看着突然吓哭的吴天保有些哭笑不得。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堂堂大明神机营副将,居然会吓哭!
"王德忠。"
太子突然转身看向监枪太监额前:
"你可知《大明律》里怎么写的?"
话音未落,骆思恭已经理解了太子的意思。
太子监国,可决五品以下官员。
吴天保品级已超五品,但太子若想杀鸡儆猴,这内臣王德忠便可直接处决!
"按大明律武官克扣军械银超五百两者,剥皮实草!"
"殿下慎言!"
王德忠突然挺直腰杆:
"奴婢乃正四品内臣……"
"好个正四品!"
朱常洛闻言不屑打断:
"神机营提督太监原该从五品!"
吴天保醍醐灌顶般膝行向前:
"臣愿检举!王公公去年......"
话未说完便被王德忠打断:
"本官说话,哪有武官插嘴的份!"
说着王德忠脸上露出几分倨傲之色:
"殿下明鉴,奴婢虽是内臣,却是郑贵妃娘娘亲点的神机营提督!"
朱常洛眼中寒光一闪,冷笑道:
"好个狗奴才!拿郑贵妃来压孤?"
"奴婢不敢!"
王德忠嘴上说着不敢,腰杆却挺得更直了:
"只是提醒殿下,神机营一应事务,娘娘向来关切。若处置不当......"
跪伏在地的吴天保,听了这话眼珠滴溜溜地转着。
他忽然想起去岁在郑贵妃寿宴上,亲眼目睹这位宠妃是如何当着百官的面,让太子难堪的。
当时太子敬酒,郑贵妃竟假装没看见,让太子举着酒杯站了足足一刻钟。
这京师谁不知道,郑贵妃仗着万岁爷宠爱,处处压着太子一头。
吴天保心中暗喜,只要搬出郑贵妃这尊大佛,太子必定投鼠忌器!
他偷眼瞥向朱常洛,见太子面色阴晴不定,更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这些年,太子在郑贵妃面前吃瘪的事还少吗?
想到这里,吴天保胆子也大了起来。阴阳怪气道:
"殿下,王公公说得在理。神机营的火器采买,可都是郑贵妃娘娘亲自过问的。若是......"
崔文升见状,急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劝道:
"殿下息怒。依老奴看,今日之事不如小惩大诫……若闹得太僵,传到万岁爷耳中……"
他话未说完,朱常洛便冷冷扫来一眼,吓得崔文升连忙噤声。
这位东宫太监心里清楚,自梃击案以来,太子与万岁爷的关系虽有所缓和。
但郑贵妃若在枕边哭诉一番,难保不会再生嫌隙。
"崔伴伴倒是提醒了孤。"
朱常洛突然展颜一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王德忠,孤今日就给你个面子..."
王德忠闻言面露得色,正要谢恩,却听太子话锋一转:
"骆思恭!即刻将王德忠押送北镇抚司,孤要亲自审问!至于吴天保……”
他目光如刀般扫过跪地的副将:
"革职查办!"
"殿下!"
崔文升顿时愣了:
"您就不怕……"
"怕?"
朱常洛冷笑:
"孤倒要看看,一个贪墨军饷的阉奴,能翻起什么浪来!"
王德忠闻言,脸上的惊慌之色瞬间褪去,反而露出几分讥诮之色。
他整了整衣冠,阴阳怪气道:
"殿下怕是不知道吧?奴婢可是司礼监陈公公的干儿子。陈公公最是疼惜奴婢,若是知道奴婢受了委屈......"
说着,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眼中满是挑衅。
那神情分明在说,你一个不受宠的太子,也敢动司礼监大太监的人?
吴天保见状,胆子更大了。
他干脆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阴阳怪气地帮腔道:
"殿下,陈公公可是万岁爷身边最得宠的。去年万岁爷还特意赐了他蟒袍玉带呢!"
王德忠见太子沉默,越发得意,竟敢直视太子:
"奴婢劝殿下三思。陈公公最是护短,若是知道殿下这般......"
"这般什么?"
王德忠被朱常洛这突如其来冷厉吓得一哆嗦。
但转念一想,自己背后可是站着司礼监和郑贵妃两座大山,顿时又挺直了腰杆:
"这般……不讲情面。"
"哈哈哈!"
吴天保观察了下太子阴霾的脸色,跟着大笑起来:
"殿下,您就别为难王公公了。郑贵妃娘娘前儿还说要给王公公升官呢!您要是......"
"要是怎样?"
朱常洛眯起眼睛。
吴天嘴角挂着轻蔑的笑:
"要是执意要办王公公,只怕郑贵妃娘娘在万岁爷面前......"
他故意没说完,但那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王德忠见状,更是得寸进尺:
"殿下,奴婢劝您还是大事化小。陈公公最讨厌别人动他的人,郑贵妃娘娘又最是护短。您要是一意孤行......"
"一意孤行又如何?"
朱常洛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但那股寒意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王德忠却浑然不觉,反而越发嚣张:
"那殿下就别怪奴婢没提醒您。到时候万岁爷怪罪下来,您这太子之位......"
王德忠的话戛然而止,但屋内所有人都听懂了那未尽的威胁。
骆思恭冷眼旁观,暗自揣测太子会如何应对这**裸的挑衅。
只见朱常洛负手而立,嘴角竟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殿下若无他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王德忠假意躬身,转身就要离开,吴天保也连忙跟上。
"站住!"
朱常洛突然轻笑出声:
"孤让你们走了吗?"
王德忠和吴天保疑惑对视,不明白太子为何突然发笑。
莫非是被气疯了?
就在这时,朱常洛从袖中缓缓抽出一卷明黄诏书,猛地抖开: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监……监国诏书?!"
王德忠看清上面的朱印,顿时面如土色。
朱常洛厉声道:
"父皇命孤监国理政,代行天子之权!尔等狗奴,也敢威胁储君?"
王德忠双腿一软,扑通跪地:
"殿下饶命!奴婢知……!"
吴天保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咚咚"闷响。
"骆思恭!"
朱常洛一声断喝。
"臣在!"
骆思恭立即上前,眼中闪过一丝钦佩。
"即刻将王德忠押赴北镇抚司,严加审讯!孤要知道,这些年他贪墨了多少军饷!"
"遵命!"
骆思恭一挥手,几名锦衣卫立刻上前架起瘫软如泥的王德忠。
"至于吴天保……”
朱常洛冷冷扫过那个抖如筛糠的副将:
“剥去官服,即刻收监!待查清罪状,按大明律严惩不贷!"
"殿下开恩啊!"
吴天保涕泪横流:
"臣愿检举王德忠所有罪状戴罪立功!"
朱常洛不为所动:
"晚了!方才给你机会时,你不是挺能说吗?"
说完朱常洛突然转向崔文升:
"崔文升,即可带孤去军器局,孤倒要看看这京营到底有多糜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