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珂反应过来了。
原来这政治老师是来给自己算账来了。
可他当时入学考试那会儿，实在是写不出来……也害怕不小心写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被约去喝茶啊。
“我……”
“算了。”
看周珂半天说不出来，政治老师难得好心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我看过你其他科的成绩了，政治最差，语文勉强，数学、化学、物理都不错，甚至今年直接去高考都行了。”
周珂眼睛一亮：“真的吗老师！那……那咱们学校，有没有提前毕业的政策啊！”
政治老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这种稀烂的政治成绩，你也好意思问提前毕业？”
周珂：“……”
“行了，回去吧。”
政治老师挥挥手赶人。
待周珂离开之后，小孙才凑到政治老师面前：“陶老师，你今天这是干嘛呢？”
政治老师用红笔点了点周珂的试卷，语气里带了点恨铁不成钢：“你看看这题，入学考试的时候原模原样考过一次的，再答还是没得满分！”
小孙顺着政治老师笔戳着的位置看过去。
这是一道简答题，满分15分，得分13分。
小孙不理解了，按他们这种夜校学生的水平，同样的题错个五六次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周珂这答得也还算是不错了吧！
“不过……”政治老师像是嘟哝一般，用小孙几乎难以听到的声音说道：“这次态度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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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珂离开夜校的教学楼，此时还是三月初，白天有阳光时还好，到了晚上那风简直能刮到人骨头里去。
平常夜校下课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半，可今天被留堂多做了一份卷子，现在少说也已经十点多了。
这个时间点，江河大学的校园里已经少有人走动，今天不知怎么的，头顶的路灯十分不给面子，一闪一闪的，晃得人眼晕。
而远处的路灯更是干脆直接熄灭了，看上去黑乎乎的一片。
就在这时，周珂看到有一道影子从黑暗中走过来。
来人穿着长及脚踝的黑色呢子大衣，厚厚的蓝格子围巾将大半张脸裹得严严实实，只有长长的飞扬在寒风中的发丝昭示着性别。
周珂觉得自己好像就是眨了眨眼的功夫，这黑呢子大衣就离自己更近了几分。
不，怎么感觉这黑呢子大衣都跑起来了！
随即，周珂看到另一道身影从黑暗中窜了出来，那是一名身高大约一米七的男性，不停闪动的路灯下，笑着的面容显得十分猥琐扭曲。
周珂一下就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一个健步冲了上去，和黑呢子大衣擦肩而过。
“你干什么呢！”
男人的脚步顿住了，他看到眼前的周珂，迟疑了一瞬，骂道：“娘的，关你什么事！”
周珂：“你说关我什么事，大晚上的你追着人家女同志跑什么！”
男人的眼神闪烁几下，最终对比了一下两人的身材，察觉自己大约打不过，往地上啐了一口，骂了一声“晦气”，转身走了。
周珂盯着男人的身影再度没入黑暗中，他扭过头，看黑呢子大衣还站在原地，缓声说道：“没事了，你赶紧走吧。”
也不知道江河大学的保卫科怎么回事，那男的明显不对劲，还能放到学校里来。
黑呢子大衣刚才跑得很急，这会儿杵在原地喘着粗气。
头顶的路灯啪啦啪啦闪个不停。
“谢谢你……周珂……”
黑呢子大衣出了声，周珂这才反应过来：“许知白？”
许知白一把扯下围巾，一张苍白的小脸露了出来。
听到周珂疑问的语气，许知白才反应过来，刚才周珂并没有认出自己，但还是挺身而出，帮她赶跑了不怀好意的男人。
周珂皱眉：“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宿舍，这个点了，你们宿舍是不是要落锁了？”
许知白点点头，他们宿舍十点半落锁，距离现在，也就剩下不到十分钟了。
“今天报社稿子出了问题，整个编辑部一起加班到送印了，才回来。”
“我送你回去吧，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大安全。”
许知白没有拒绝，刚才那人真的是把她吓坏了，到现在她都还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似的。
周珂走到了许知白的身边，就在此时，两人头顶的路灯啪的一声，彻底黑了。
瞬间被隐没在黑暗中的两人吓了一跳，许知白下意识地伸手向前，抓住了一片棉衣布料。
许知白咽咽口水：“周珂……”
周珂抓住了许知白的袖子，隔着呢大衣也能够感受到她纤细的手腕：“你们学校这个路灯怎么不按时检修啊，这都坏了多少盏了。”
“嗯，我明天去学校后勤处报修。”
周珂牵着许知白的袖子，带着她走出了无路灯的区域。
一沐浴在灯光下，两人就自觉地分得开了一些。
黑暗中，人总能升起一些莫名的勇气。
而走到光明中，很多话都再也说不出口。
因为要赶晚上的门禁，两人脚步不慢，走到宿舍楼下时，正看到宿管阿姨准备关门落锁。
宿管阿姨看着两个年轻人，训斥道：“怎么这个时间才回来，刚才查寝时间都过了，你现在回来，还是要扣分的！”
许知白乖巧：“我知道的，阿姨。”
阿姨看小姑娘没有反驳，态度软和了一些：“小年轻，谈恋爱要知道分寸，别胡闹到这么晚，知道了吗？”
“快点，进来吧。”
许知白没敢看周珂的表情，想到和宿管阿姨解释，又要耽误一些时间，只能胡乱点头，往宿舍走去。
可走到一半，她想起刚才看见周珂时他被寒风微微冻红的脸颊和鼻尖，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了下来。
“这个给你！”
一条又厚又软，还带着许知白体温的蓝色围巾被塞到了周珂的怀里。
许知白俏生生的小脸映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随着她的呼吸，一团团白色的雾气散到空中。
“下次还给我。”
说完，许知白一溜烟窜进了女生宿舍的大门。
宿管阿姨最后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年轻人，毫不犹豫地将铁门拉上，咔嚓落了锁。
一起被扣住的好像还有周珂的心。
周珂想起，方才在黑暗中，他不经意间擦过的许知白的手指。
微凉，而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