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韦握住冰凉的双戟,感受到熟悉的重量,心中的怒火稍稍平复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森然杀气。
他重重点头:“元让放心,俺老典省得!这帮兔崽子,敢算计到你典爷爷头上,看我不把他们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夏侯惇见典韦已然清醒,便不再多言,叮嘱他稳住心神,随机应变,自己则迅速从破口处钻出。
悄然返回曹操中军大帐附近,不动声色地召集自己的亲卫心腹,低声布置起来,只待夜宴开始,一场血腥风暴便将席卷宛城。
当夜,曹操在宛城府衙大排筵宴,遍邀张绣及其麾下诸将。
府衙之内灯火通明,乐声悠扬,舞女翩跹,觥筹交错间,一派歌舞升平的祥和景象。
曹操高坐主位,左拥右抱,邹氏依偎在他身旁,巧笑嫣然地为其斟酒,引得曹操不时开怀大笑,早已将白日的军务与典韦的警示抛到了九霄云外。
然而,在这片虚假的繁华之下,浓烈的杀机正如潮水般暗暗涌动。
陈晨在雄剑之中,清晰地感知到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与怨毒之气越来越重。
他注意到,张绣及其部将虽然个个笑容满面,频频向曹操敬酒,但眼神交汇间,不时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狠厉寒光,仿佛淬毒的刀锋,只待出鞘。
“这曹阿瞒,真是色令智昏到了极致。”陈晨心中冷笑,“死到临头,尚不自知,还在这儿享受温柔乡呢。”
远在千里之外刘备军营中的雌剑,此刻也感应到了雄剑方向传来的强烈不安。
林清雪只觉心头一阵阵悸动,仿佛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她能清晰感知到一股庞大而邪恶的杀念正在远方汇聚、升腾。
她尝试用意念呼唤陈晨,却如泥牛入海,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双剑之间那若有若无的灵魂共鸣,在回应着她的焦虑与不安。
情急之下,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引导雌剑,竭力吸收周围营帐中将士们心中散发出的微弱“守护之意”、“忠勇之念”。
雌剑剑身渐渐泛起一层朦胧的白光,微弱却坚定,试图为远方生死未卜的陈晨与夏侯惇,送去一丝微不足道的助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府衙内的气氛在酒精的催化下,显得愈发热烈。
贾诩端坐席间,始终浅饮低酌,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见时机已到,他微不可查地向张绣递了个眼色。
张绣会意,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掷于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丝竹歌舞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只听张绣厉声喝道:“众将士听令!随我诛杀曹贼,为死去的叔父张济将军报仇雪恨!”
话音未落,府衙之外,早已埋伏多时的张绣军士齐声呐喊,杀声震天!
无数手持兵刃的甲士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入府衙,刀枪并举,寒光闪烁,直扑宴席中央的曹操!
“保护主公!”
变起肘腋,曹操大惊失色,脸上的醉意与笑容瞬间凝固,酒意顿消,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然身陷绝境。
他猛地推开身旁的邹氏,惊慌失措地大呼:“典韦何在?!典韦何在?!”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愈发逼近的喊杀声和兵刃破空之声。
邹氏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缩到桌案之下,瑟瑟发抖。
夏侯惇一直全神戒备,在张绣摔杯的瞬间便已霍然起身,腰间雄剑锵然出鞘!
他怒吼一声,直接砍倒了几人,冲到的曹操身旁。
府衙之外喊杀声震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
辕门方向,典韦在喊杀声响起的第一时间便已翻身下床,他双目清明,再不见丝毫醉意。
从榻下摸出那对冰凉沉重的铁戟,熟悉的感觉瞬间贯通四肢百骸,心中的暴怒化为实质的杀气。
他大步冲出营帐,帐外已是人影绰绰,刀光剑影。
“好胆!”典韦怒喝一声,双戟轮开,泼水不进。
那些本以为会轻易解决一个醉汉的张绣军士,哪里料到会撞上如此一个煞神。
典韦此刻手持神兵,精神完足,几个起落,便将营帐左近的十数名敌军斩杀殆尽,残肢断臂落了一地。
他听得分明,曹操等人正向辕门方向奔逃,当即不再恋战,大吼一声,直扑辕门,要为曹操杀开一条生路。
府衙之内,此时恍如人间地狱。
夏侯惇在陈晨的“灵犀一点”指引下,手中长剑化作夺命的寒芒,每一剑都直指要害。
“左前方三人,弓箭手,优先斩杀!”雄剑之中,陈晨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情感。
夏侯惇毫不犹豫,身形一矮,避过当头劈来的一刀,手中剑光如电,瞬间穿透三名弓箭手的咽喉。
“右后方那将领是胡车儿,暂避其锋!先清小卒,向东南突!”
夏侯惇闻声,不与胡车儿缠斗,剑锋一转,如同虎入羊群,在张绣军中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拼死护着曹操向外冲杀。
曹操的亲卫亦是悍不畏死,死死护在周围。
混乱之中,曹操的坐骑“绝影”被一支流矢射中后腿,发出一声悲鸣,轰然倒地。
曹操猝不及防,重重摔落在地,险些被蜂拥而至的乱军踩踏。
他脸上血色尽褪,往日的枭雄气概**然无存,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惊惶。
“父亲!”危急时刻,一声大喝传来。
曹操长子曹昂纵马冲开几名敌兵,奔至曹操身前,飞身下马,一把将曹操扶上自己的战马,“父亲快走!孩儿为你断后!”
言罢,曹昂抽出腰间佩剑,翻身迎向追兵,年轻的脸庞上满是决绝。
曹操在马上回头,只看到曹昂的身影瞬间被数名敌军淹没,不由心胆俱裂。
辕门处,典韦状若疯魔。
本来自己此番醉酒,武器被盗,赤手空拳之下,九死一生。
不想今日夏侯惇的介入,现在竟能手持双戟,酣畅淋漓一战!
典韦一人一双戟,堵在辕门之前,真如天神下凡,竟无一合之将。
冲上来的张绣军士如下饺子般纷纷倒下,一时间尸积如山,竟无人敢再上前。他为曹操等人争取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挡我者死!”典韦戟法大开大合,每一击都蕴含千钧之力。
然而,人力有时而穷。
典韦虽勇,毕竟不是铁打的身躯,之前在帐外已战一阵,此刻又力敌悍卒,鏖战许久,已斩杀不下五六十人。
铁打的汉子也渐渐体力不支,戟招渐缓,身上也添了几道血口。
一直游走在侧,寻找机会的胡车儿眼中寒光一闪,趁着典韦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如毒蛇出洞,手中长枪悄无声息地从一个刁钻角度刺出,直取典韦后心!
“噗!”
长枪透体而入。
典韦高大的身躯猛然一震,难以置信地缓缓低头,看着自胸前穿出的冰冷枪尖,鲜血汩汩而出。
“呃啊——!”
典韦爆发出生命中最后一声怒吼,那吼声中充满了不甘与狂怒。
他竟在回光返照之际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拧身,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胡车儿的枪杆。
典韦双目赤红如血,用尽全身力气,将又惊又怒的胡车儿连人带枪生生抡起,狠狠砸飞出去,撞翻了数名张绣军士!
做完这石破天惊的一击,典韦再也支撑不住,那顶天立地般的身躯轰然向前倒下,手中双戟“哐当”落地,激起一片尘土。
辕门,失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