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断然喝道:
“山顶积雪太厚,这声音,怕是要雪崩!”
雪崩!
如果说老虎是山林中可以勉强躲避的点状威胁,那雪崩,就是铺天盖地的面状灾难!
一旦被卷进去,管你是什么英雄好汉,都得被埋葬得无影无踪!
“跑!”
周野几乎是吼出来的。
“都别慌!跟着我!快!”
他迅速扫视四周,指着一侧相对陡峭,但紧贴着山体,地势略微低洼,积雪反而没那么深厚的地方。
“往这边走!贴着山壁!快!”
“这种地方,就算上面有雪塌下来,大部分也会从我们头顶越过去,或者被山体挡住!”
众人此刻哪里还有半分犹豫,对周野的判断早已深信不疑。
听他一声令下,都连滚带爬地朝着周野指引的方向冲去。
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压倒了一切恐惧。
刚才为了避开老虎,他们已经偏离了原本相对好走的山道。
脚下的积雪更是深一脚浅一脚,深的地方已经没过膝盖。
风声呼啸着从山谷间穿过。
头顶的轰鸣声越来越近。
“快!再快点!”
周野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脚步却依旧沉稳有力。
队伍在艰难的跋涉,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
一个不留神,栓子脚下一滑,“哎哟”一声就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慌忙想爬起来,却因为太过紧张,手脚发软,一时竟爬不起来。
旁边的人见状,也顾不得许多,七手八脚地将他拉扯起来,推搡着往前。
紧接着,又有两个人没稳住身形,踉跄着摔倒。
雪越来越厚,风声呼啸。
铁柱心急,想去拉扯前面的人,自己脚下却是一个趔趄。
他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朝着旁边一截露出雪面半尺来高、断口尖锐的枯木桩子撞去!
那枯木断口参差不齐,要是真撞实了,不死也得重伤!
“我艹!”
铁柱惊得叫出声来,下意识伸出手去撑地。
刺啦一声,不是撞到木桩的声音。
他撑地的手掌,在粗糙的、带着冰碴的雪地上狠狠擦过。
一股火辣辣的刺痛从手心传来。
铁柱闷哼一声,也顾不得查看,借着这股力道稳住了身形。
周野回头,一把抓住铁柱的胳膊,猛地将他从雪地里拖了起来。
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跟上。
然后扭头继续在前面开路。
铁柱咬着牙,感觉到手心一片湿热,知道是磨破了,可能还流了不少血。
他也顾不上了,死死跟在周野身后。
轰隆隆!
身后的山体,传来更加剧烈的咆哮,山体震动!
隔着密林,看不真切,地动山摇,每个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快到了!前面有个背风的石坳!”
周野指着前面石头。
在一处背风的巨大岩石凹陷处停了下来。
这里是天然的避风港,头顶的岩石突出,形成了一个小小三角形的遮蔽。
众人一冲进石坳,便再也支撑不住,一个个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劫后余生的庆幸。
石坳外,风雪依旧在肆虐,轰鸣声渐渐远去。
周野靠在冰冷的岩壁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扫了一眼众人,大家虽然狼狈,都安全了,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铁柱,二狗,还有你们几个,还有力气的,去附近折些相对干燥的枯枝过来。”周野吩咐道。
“栓子,你看看大家有没有受伤的。”
众人这才缓过神来。
一些枯枝被抱了过来。
周野放下背篓,从里面取出火绒和火镰,在石坳的一个角落里,熟练地升起了一堆篝火。
橘红色的火焰跳动起来,驱散了些许寒意,也照亮了众人疲惫不堪的脸。
每个人都冻得嘴唇发紫,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汗水和融化的雪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风一吹,更是冷得刺骨。
大家围坐在火堆旁,默默地烤着火,谁也没有说话。
二狗哆哆嗦嗦地伸出双手,在火上烤着,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擦着被冻得通红的手。
“野哥,这,这他娘的跟要咱们的命没啥区别啊!”
“先是老虎,又是这啥雪崩,俺,俺这辈子都没这么遭罪过!”
“是啊,野哥,太吓人了,俺刚才以为俺要死在这山里了。”
“早知道北坡这么邪乎,打死俺也不来了!”
“就是,南坡虽然山货少点,可好歹安全啊!”
铁柱手掌上的血已经凝固了,他简单地用布条包扎了一下。
周野没有说话,从背篓里掏出之前剩下的半块肉干,用树枝串起来,在火上烤着。
肉干被火焰燎过,散发出诱人的焦香。
他将烤热的肉干撕成几块,递给离他最近的几个人。
“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他的声音平静。
抱怨的几个人被他这平静的态度,马上老实闭上了嘴巴。
周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人。
他缓缓开口。
“都给老子记住了。”
“真正的猎人,不是看他平时打了多少兔子,抓了多少山鸡,也不是看他能认出多少草药。”
“想吃肉,想过好日子,就得有这个胆量。”
周野的声音在小小的石坳中回**。
“死前一步……活下来……”
铁柱看着周野,重重地点了点头。
“野哥,雪好像停了。”
铁柱哆哆嗦嗦地搓着手。
周野嗯了一声,站起身,走到石坳边缘朝外望了望。
山风依旧刮着,卷起的雪沫子已经少了许多。
天空中,浓密的云层也散开了一些,隐约能看到几颗疏星。
“雪是小了,但天黑透了,山路更难走。”
周野的声音疲惫。
“而且,咱们今天折腾了这么一遭,连根毛都没捞着。”
二狗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
“可不是咋的,差点把小命都搭进去,结果啥也没有。”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南坡转悠呢,好歹能弄几只兔子山鸡。”
“就是,这北坡也太邪乎了,以后打死我也不来了。”
今天这一天,又是躲老虎,又是逃雪崩,神经一直紧绷着。
周野没有反驳。
“行了,都别抱怨了。”
周野沉声道:
“收拾收拾,准备下山。”
“虽然天黑,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谁也不知道晚上这山里还会不会有别的变故。”
众人闻言,也知道周野说得有道理。
疲惫不堪,又冻又饿。
将火堆彻底熄灭,掩埋好痕迹。
周野背起他的背篓。
队伍借着依稀的星光和积雪的反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挪动。
每个人的脚步都有些沉重。
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儿。
这鬼地方,以后再也不想来了!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周野,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身后的铁柱没留神,差点一头撞在他背上。
“野哥,咋了?”
铁柱疑惑地问。
周野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手,示意他们噤声。
“都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