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
“就算是吧，可是我……”
“承认了就好。”胤禛不等我把话说完，便拉起我的手向正堂走去，“晚了，回吧。”我竟是让他一路拉着，没有半点挣扎，只是感觉到他的手干净清爽，微微触动了我心底的某个角落，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填满了心中的某个空缺。
回到了正堂。
“格格。”晴薇隐约见到我的身影，便从屋中走了出来。她的视线随着胤禛，落到了我俩牵着的手上，脸色微微一变，眼睛便向下看去。我赶忙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晴薇，咱们回去吧。”我上前几步，超过胤禛，拉起晴薇向屋内走去。
“是，格格。”晴薇低低地应了一声。
道别了德妃，我同晴薇走在回承乾宫的路上。
“格格……”一路上，只见晴薇一会儿抿着嘴，一会儿又轻轻地叹着气，然后再瞅我一眼，又低下头去。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我止了脚步，正视着她的脸问。
“……”晴薇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我有些焦急，“想说什么就说，我不怪你。”我微微一笑，示意她别害怕。
“格格，跟四爷……”也许是我的笑容给了她勇气，她踌躇再三，终于开口问了出来。早就猜到她想问的便是这个，却没想到真的等她提出来，我却是无言以对。看着她的眼神，我深吸了口气，“我不小心扭了一下，四爷怕我走路不便，所以才牵着我的。”我说完，又想了想加上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么能在未来的年妃面前与胤禛不清不楚呢，一定要撇干净了。”我暗暗点了点头，我还是想活的久一些的。
“是晴薇僭越了。”晴薇低下头，细声说道。
“没事。”我摇摇头，“咱们回吧。”说完，我就向承乾宫走去。
“格格可回来了，娘娘都念叨好几遍了。”还没进屋，吉兰就迎出来说。
“怎么了，姑姑找我有事？”
“那倒不是，只是娘娘说都要守岁了，却还未见格格人，说格格只记得凝碧姑娘，晌午才见过的，下了宴席，又巴巴地跑过去了。”吉兰边说，边帮我把斗篷脱下来放到一边。
“我啊，这就去见姑姑。”随意洗了洗手，我就向正堂走去。
屋外，光线逐渐暗了下去，夜幕降临，不知不觉又飘起了小雪，像柳絮般，几零飘落。四处都已点起了灯火，屋檐下亮堂堂着两只大红灯笼，照的整个宫殿格外热闹。
“姑姑。”我走进正堂，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温热的暖气，再细细一瞧，佟妃却不在正堂。
“蕊香，姑姑呢？”我看见蕊香从里屋出来，忙拉住她问。
“格格，娘娘在左间偏屋呢。每年守岁，娘娘都习惯在那儿。”说着，蕊香又让我瞅了瞅她手中的一堆东西，“这个垫子靠枕，都是娘娘需要的，都得拿到偏房呢。”她说完就急急地往偏房走去。
果然，佟妃正站在偏房中，望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花，在灯笼微弱的光线下，飘零地格外唯美凄凉。她就那么孤单地站着，眼睛一眨不眨，思绪好似穿越了千山万水，透过这场雪，不知道佟妃见到的又是什么。
“姑姑。”我走近她，轻声唤道。
“你回来了？”佟妃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又不自禁地在这个特别的夜晚，想到了他。看着眼前微露笑意的侄女，佟妃拉起她的手，慢慢地走到暖炕边。
“饿了吗？”佟妃慈爱地看着我，往年只有我独自一人熬过这漫漫长夜，而现今又多了个人陪伴在我身边，让我不会感觉到那么孤独，好似被整个世界遗弃般难受。
“还好。”我也脱掉鞋子，凑近佟妃，搂着她的腰，“姑姑，今年我陪你守岁。”
“好。”佟妃笑着拍了拍我的手，又紧紧握着，“我要是困了，姑姑记得叫醒我。”我一脸郑重地说。
“娘娘不叫，我也要把格格叫醒。”这时，蕊香从屋外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宫女，各端着一个盘子，蕊香示意她们将盘子放在桌上，便退了下去。
“这是什么？”我瞅着桌上盘中翠绿殷红的东西问。
“这是绿豆糕和枣泥糕，要是格格饿了，可以拿来垫吧垫吧。”蕊香笑着解释说。
“哦。”我跳下炕，踩着鞋子，走到桌边，“那我现在就垫吧垫吧。”说着，我就伸手拿起一块绿豆糕塞进嘴巴，“哎呦，格格……”吉兰才从门外进来，见我行为不雅地坐在凳子上大口嚼着，慌忙叫道。
“干嘛？”我边嚼着糕点，边问道。
“吃完了再说话。”佟妃看着我，淡淡地笑着说。
“嗯……”我边使劲地嚼着，边点头。
“别噎着。”佟妃示意蕊香倒杯水给我。
一口饮尽杯中的水，我扭头问吉兰，“找我什么事？”
“现在没事了。”吉兰摇摇头，“只是，格格以后吃东西千万别再这样了。”她忍了忍，还是说了出来。
“我怎么样了？”我疑惑地问道，顺着她的视线，我看了看自己的姿势，一条腿跪坐在凳子上，另一条腿晃荡着，“好像是有些不对啊。”我喃喃地念叨着，然后又瞟了眼微微笑着的佟妃。
“我知道了，以后我肯定注意的。”我站起身，冲着吉兰说道。吉兰也看了看佟妃，略低了头退到了一边。
夜幕完全降了下来，雪下得更大了，屋外的小路和各处亭台都被雪厚厚地铺了一层。佟妃自戌时起，就跪在观音佛像之前，蕊香说这是她每年必备的功课。我独自坐在暖炉边，偶尔瞅一瞅一边的佟妃，都快两个小时了，她却是没有丝毫起身的样子。
烧得通红的炭块不时“蹦跶”出几个声响，倦意如潮水般袭来，我时不时地用手护着嘴悄悄打个哈欠，“格格，要不您先去歇着吧。”蕊香见我撑不住的脑袋直想往下掉。
“不用了，我能撑得住。”据说除夕守岁一是为了来年的顺利平安，二也是为人子女为父母祈神保佑的心意。所以，我也算是代替佟佳心然，为还未见过面的阿玛额娘求神赐福吧。
正在说时，佟妃从跪垫上站起身来，我见状，连忙跳下炕，三两步到她跟前，搀扶着佟妃向桌子走去。
“有这个心便好，夜很深了，还是早些去休息好。”佟妃看着我，长长的丹凤眼微微眯着，透露出慈爱的目光。
“心然还不是很困，还能再陪姑姑一会儿。”我扶着她在桌边坐下。
“既是如此，蕊香。”佟妃唤道，“是。”蕊香从后面走上前来，“把饽饽拿过来，让格格吃了。”蕊香应了一声，便掀开帘子出去了。
“姑姑，为什么要吃饽饽啊？”我对清朝的除夕习俗是完全不知，因此对任何一件事都充满了好奇。
“吃饽饽啊，是求新的一年平安素净。以往在家守岁时，难道没吃过吗？”佟妃笑着不经意地问道。
“啊？”我一个极楞，“嗯……也是啊，我都迷糊了。”我嘿嘿地笑着，抓抓后脑勺，糊弄了过去。
“你啊，说你迷糊你还挺精明的，说你精明呢，这守岁的饽饽都能给忘了，像是换了个人儿似地。”佟妃笑着用手指戳了戳我的额头，“换……了个人？姑姑，这……怎么说啊？”我以为佟妃看出了什么端倪，话也说不利索，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你啊，虽然同以前一样爱热闹，倒是不会胡闹了，而且也懂事了许多，比你阿玛在信中说的好多了。”佟妃倒是没有什么异常，神色平静地说道。
“那……我长大了嘛，而且来之前阿玛额娘还有哥哥都说了不少，我虽然是个格格，但这里也不是盛京，总是该要知道自己身份的。”我越说越顺，倒是把自己越发说的卑微了。
“自己知道便好，也别太挂在心上。”佟妃忙不迭地打断我。
这时，蕊香也带着宫女捧着两碗饽饽走了进来。
“娘娘，格格，饽饽来了。”她一一把碗和餐具放在我们面前。我细细看去，这才知晓原来佟妃口中的饽饽就是饺子。我用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咸咸的干菜，夹杂着鲜美的蘑菇笋丝，不由让我食指大动。
才吃完饽饽，佟妃便从蕊香手中取过一串铜板，彩绳穿钱，编作龙形。
“吉兰。”她唤过站在一边的吉兰，“等格格歇息时，将这串钱放置在床脚。”
“是。”吉兰接过铜板，揣进自己的怀里。我呆呆地看着她们的举动，也没发现佟妃转过身子瞅着我。
“好了，别眼巴巴的看了，你的在这儿。”佟妃将我拽回，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放到我手上。
“这个是……”我直直地瞅着佟妃，“压岁钱也拿了，现在可以去歇着了，小心明儿起不来。”佟妃指指我的鼻子，“谢谢……姑姑。”我跳起来，冲着佟妃就作了个大揖。
“好了，别耍宝了，吉兰扶着格格去歇着吧。”佟妃也站起来，吩咐吉兰。
“那，姑姑也早点歇息啊。”我边往外走，边回头冲着佟妃说道。
“好，当心点，小安子，吉兰都看着些。”佟妃对外喊道。
“是，娘娘。”门外传来两个声音。
终于除夕这天便是过去了。我躺在被褥里，床边的八角宫灯散发着隐隐的光亮，我看着手中的红包，乐得合不拢嘴，自个儿兴奋了会儿，便将红包塞到了枕头底下，却不料触碰到另一件物什。
冰凉的质感，翠绿的材质，我凝视着手中的镯子，脑海里不禁闪现出那天胤禟的怒气和佟妃看见镯子时异样的神情。
“唉……”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事情发展好像逐渐脱离了我的设想，胤禟的眼神中那种爱恋逐渐加深，还有胤禛与以往不同的态度，佟妃与太子交往却又将我扯入。
“算了，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捱完一年，我便要佟妃送我回盛京去，再也不来京城了。”我暗暗下定了决心。
一晃眼便是半月已过，这段日子里，我陪着佟妃先是去了乾清宫给康熙拜了年，然后便是待在承乾宫中，迎来送往各路前来拜访的客人。这倒是我来之后，承乾宫最热闹的一段日子。好容易等到了拜完年，日子便也接近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晴薇，这么急着去哪儿？”我唤住匆匆而过的晴薇，“格格，嬷嬷让我去裁衣局取娘娘元宵家宴要穿的衣服。”晴薇屈膝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