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视线停留在我身上好一会儿才移开。
“这位姑娘说是八福晋的丫鬟,却又支支吾吾,属下觉得十分可疑,因此正在盘问。”领头的士兵半跪着抱拳道。
“她,是八嫂新收的丫头,爷在八贝勒府中见过一面。”十三瞅了我一眼,转头对那群军士说。
“是,十三爷。”领头的士兵应着,站起身来,转而对我说道,“姑娘,等烧开了水,我给你送去。”他看了眼我手边的水壶,将它拿向自己,态度倒是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改变。
“那便多谢了。”我倒也没多少客气,知道他这态度也是因着八福晋和十三爷的面子给的。
“十三弟,咱们走吧,皇阿玛那儿还等着呢。”胤禛自最开始的一眼后,就再也没看过我,现在又扭头顾着和十三说话。我咬着下唇,却是莫名地有些哀怨,眼神不由地瞟向他。
“是,四哥。”十三倒是看见了我的眼神,了然地微笑了下,应道。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向康熙那顶大帐走去,十三在离开前,倒是冲着我眨了眨眼。
轻叹了口气,我转身朝远处的草原走去。初夏的草场经过一春的生长,已经繁茂了不少,初初显了风吹草低的模样。草丛中散发出的草料特有的味道,随着微风,四散开来,钻入我的鼻子,倒是挠的我的心有些痒痒的。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坡地上,四下望去,视野开阔的很,头顶的太阳似乎比京城的更为柔和,时不时有云朵飘来,挡住了光线。
我躺在草丛中,闭着双眸,阳光射在脸颊上,暖暖的舒服极了。草原的风也仿佛染上了动人的气息,温煦地拂过我的周身。我微微睁开眼睛,柔和的阳光洒下万丈光辉,将我整个人都包容在里面。越发地昏昏欲睡了。远处传来的牛羊马叫,遥远的似乎在另一个世界,却又动听得如同催眠曲般。
“你倒是闲情惬意啊。”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接着我身边的草也被压了下去,我偷偷睁眼,“怎么,不生气了?”十四躺在我身边,学我的样子闭目养神。
“哼,我生的是十三哥的气,与你无关。”十四的口气硬硬的,看来还是没有彻底想明白,但对我的行为似乎是谅解了不少。看着他别扭的神情,我莞尔一笑,“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溜出来的,皇阿玛在同哥哥们讨论朝上之事,我听着有些烦,所以出来透口气。”十四闭着眼说道。
“不怕皇上抓到你?”
“我出来一会儿便回去呗。”他倒是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哎,你看见我在这,怎得一点都不惊讶吗?”我起身,倒是对他看见我时的态度起了疑。
“在宫里的时候,九哥就告诉我你会一同前来,有什么好惊讶的。”这时,他倒是睁眼瞟了我一眼,“还是这儿的空气好啊。”
“九爷告诉你的……你跟八爷九爷他们走得很近吗?”迟疑了下,我还是问出了口,“都是兄弟,哪有近不近之说?”十四三两拨千斤地简单回答了我的问题。
“也是啊。”我讪笑着点了点头,“我先走了,得去看看他们烧完水了没,这儿挺舒服的,你多待会儿也好。”我拍拍裙子,用脚尖推了推十四。
“嗯。”低不可闻的答应声,十四仍是一动不动。
回到帐篷内,桌上拿给士兵的水壶早已放回了原来的地方。我才倒了一碗开水,正放在桌上晾着,帐篷外就有声音传来。
“请问,有人在吗?”细细柔柔的女子站在门口,向里张望着。
“是谁?”我掀起帘子,走了出去。门前站着三个女子,一主二仆,就这么施施然地站着。见我出去,站在前面的那个女子略微上前,“格格……”她的声音轻细而清晰。我抬眼望去,竟是许久未见的凝碧。
“心儿见过十三福晋。”鉴于我目前的身份,又有外人在场,少不得要行礼请安。凝碧也意识到所处的场所,一面让我起身,一面对身边的两个丫鬟吩咐道,“在外候着。”她走过来,拉起我的手便进了帐篷。
“怎得现在来找我,可有什么事?”我同凝碧在桌前坐下,递过才晾凉的开水,“没有茶,只能喝白水了。”自他们大婚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凝碧了,现下看来,她倒是越发地滋润了,面色粉嫩德如水*一般,只是细看之下,眼底却隐藏着淡淡的哀伤,虽然有所掩饰,却不能完全消除。
“原以为爷他跟我玩笑,却不料格格真的也来了。”凝碧放过水碗,拉着我不肯松手,“只是这帐篷四人同住,物什简陋,委屈格格了。”
“凝碧,你呀别一口一个格格的,我现在是八福晋的丫鬟,叫心儿。”我拍拍凝碧的手,抿了口水。
“不行的,别人不知格格的身份,凝碧却是知晓的,哪有逾矩之理。”
“可是,你忘了,你现在是十三福晋耶,我看见你都要向你行礼呢。”看着凝碧依旧不习惯的样子,我想了想,“要不,以后你我私底下以名字相称,反正这名字取了也是让人叫的。”
“这……”凝碧细想了下,微微点了点头。
“对了,心……然,爷说再过几日,皇阿玛要会见蒙古王爷,然后是各种酒宴,忙得很。不如,趁着蒙古人还未到,咱们偷闲去骑马如何?”凝碧挽着手中的绢子,粉粉嫩嫩的颜色,倒是娇艳得很。
“这主意不错嘛。”在现代时我倒是学了几天的骑马,也偶尔趁空在马场里遛上几圈。见我答应了,凝碧显得格外开心,微微咧开的嘴角,如神奇的光芒为她平添了几分绚烂。
“十三待你好吗?”看着她眼底的哀愁略有散去,我开口问道。
“爷待我很好。”凝碧的回答也是我意料之中的。
“真的吗?”
“当然了,虽然爷平日公务繁忙,每晚却……”
“每晚却是必去你房里的吧。”我接下她的话。
“格格……”凝碧面对我赤露的话,羞得满脸通红。
“心然你还未出阁,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凝碧低着头,问题中满是疑惑。
“嗯……这个,我是随便说说的,开玩笑的嘛。”我慌了一跳,忙解释说。
“心姑娘。”第二天洗漱完后,我正在帐篷中整理床铺,门帘被掀开,两个丫鬟捧着手中的东西鱼贯而入。
“姑娘。”许是凝碧交代了,她们对我倒也同画儿一般毕恭毕敬,“这是福晋吩咐,让我们给你换上的。”
“这是什么?”我看向她们手中的东西,柔软的布料,倒像是服饰。
“是骑马装。”两个丫鬟互相看了眼,开始帮我换服装。
浅紫色的骑马装,上身的短小的马褂,下身是利整的马裤,搭上棕色的马靴,外头还带着一件同色的披风,边缘倒是绣着一整圈细细的紫罗兰。我在两个丫鬟的帮助下,穿戴整齐,挽着一根小马鞭就出了门。
远远便看见马厩边,有两个人影斜靠着。
“心儿见过十三爷,十三福晋。”我快步走过去,屈膝请安道。
“起来吧。”十三瞅着我,憋不住地笑,又伸手示意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我穿的很奇怪吗?”我看了看十三,又低头瞅了瞅自己,穿着正常啊,也没有失礼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喂……”十三听着我的话,还是止不住的笑意从嘴角漫出来。
“好了,主子要骑马,你看着点,别给摔了。”十三勉强忍住笑意,故作正经地吩咐道。
看着他一本认真的模样,敢情还真把我当成下人了。
“是。”我撅着嘴,不服气地应道,臭十三,在我面前摆架子,看我回去不折腾死你。我愤愤地想。
“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当心点。”十三握住凝碧的手,轻拍着嘱咐道。
“知道了,爷。”凝碧低声应道,推搡着十三,让他快走。倒是十三还腻在她身边,怎得都不想走。
“爷……”凝碧婉转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酥得十三的心一阵一阵的麻。
“人都走远了,还看。”凝碧呆呆地望着十三离开的背影,连我在她面前晃手都不曾意识到。
“哎,没救了。”我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走到马厩边,牵过十三早已选好的一匹小母马,“你若是准备在这儿化成望夫石,我是不介意的,就先走了。”拉紧缰绳,我最后提醒了凝碧一句。
“哦……”凝碧终于清醒过来,回头见我早已骑在了马上,也连忙上马。
“咱们走吧。”凝碧一甩马鞭,策马而去。
“嘿。”我轻笑一声,也夹紧马肚,一松缰绳,飞奔追了上去。
迎着温暖的夏风,在有军士的围场中,多少有些不自在。
“凝碧,等一下。”我“吁”地一声,拉住缰绳,“怎么了,心然?”凝碧调转马头,“我们换个地方赛马去。”我坐在马上,环顾四周,不远处都有军士按例巡逻,人来人往的,范围小了许多。
“好啊。”凝碧一口应了下来,马尔汉虽为尚书,但对女儿的培养倒是颇为全面。而骑术就是一门必修的课程。
我驾着马,跟随在凝碧后面,向东边那一块开阔地跑去。营地东面是一大片草场,微风拂过,如精灵般翩翩起舞。其间倒是也插着几根标杆,白色的图标,倒也十分醒目。
“就这儿,怎样?”凝碧拉住马,回头问道。
“好啊。”我轻甩马鞭,让马儿往前挪了几步,与凝碧到达同一起跑线。
“开始……”待我俩准备好后,凝碧一声令下,我随即甩鞭纵马,夹紧马肚,让马撒开蹄子向前奔去。
毕竟都是女儿身,而我对马也没有凝碧那般熟悉,渐渐地便落后了凝碧一两步,“心然……快啊。”凝碧边加快甩鞭,边扭头对我说。
“知道了。”我扯着嗓子,回道,手下也加紧甩鞭,马儿吃痛,倒是又加快了步伐。风声呼啸在我耳边,如疾驰的骏马飞奔而过,扬起的尘埃在光束中旋转飞舞。
隐隐地听到有嘈杂的马蹄声传来,似乎在这道中,除了我们,还有另一对人马。
“凝碧……”我勒住缰绳,将还一个劲儿往前冲的凝碧唤住,“怎么了?”凝碧调转马头,向我而来,“你听,这儿还有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