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静静地待在原地,果然由远而近地传来一阵马蹄声,再看时,林中隐约着有两匹马一前一后奔来,“驾……”一个身着鲜红骑装的女子意气风发的,甩着精致的小马鞭,就那么嚣张地闯进了我们的视线,身后跟着一个身影,也是同样的意气风发。
女子一路奔来,见我和凝碧挡住了去路,“喂,你们俩给我让开。”奔了一路,她的心情也就犹如脱缰的野马般,飞土扬尘,凝碧听闻,正要驾马往一边挪。
“等一下。”我拉住她,生平最见不得的便是如此跋扈之人,也忘了自己现在何处,一开口也没有客气的,“凭什么,这路是你开的,我还就不让了。”我一挽马鞭,更是催马往路中间走去。
“你……大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女子也是娇生惯养了的,从来不曾有人如此对她,因此颇为气愤。
“哼,管你是谁。”我轻哼了声,扭头看向一边。
“岂有此理……”随着话音刚落,一阵疾风袭来,“心然,当心……”凝碧的叫声在我耳边响起,还未待我反应过来,马鞭的尾梢顺着疾风,准准地划过我的额角。
“啊……”我大叫一声,松了缰绳,只顾捂住擦伤了的额头。而马受了惊,竟直直地朝着眼前的女子冲去。
“啊……”没有缰绳的协助,我又不甚精通骑术,在略微的颠簸下,我就从马背上跌了下去。不幸之中的大幸便是,我的脚随着跌落,也脱离了马鞍,没被惊了的马拖着跑。
“心然,你怎么样啊?”凝碧匆匆下马,几步跑到我身边,问道。
“怎么回事?”这时,跟在女子身后的那匹马也追了上来,眉目俊秀的男子笔直地坐在马背上,看着眼前的一幕,带着疑惑的神情望向仍怒目横眉的女子。
“是她大胆,不仅当我的路,还辱骂我。”女子撇撇嘴,向男子告状道。
“你……”我一边试着站起身来,一边忍不住反驳,却又因跌下马时扭伤了脚踝而疼得重新坐回了地上。
凝碧虽然才嫁给十三没多久,却也见了一些达官贵人,见着眼前的男子身着蒙古骑装,气度不凡,女子虽是飞扬跋扈,却也隐隐透着股贵气,深知必是蒙古的某位王爷和公主。想到这儿,她站直了身,微微仰起头,直视着马背上的人,“凝碧乃是十三福晋,不知两位是……”
“十三福晋?”男子闻言,倒是立刻下了马,“托娅,下马。”他沉声唤过身边的女子。
“是。”名唤托娅的女子轻哼了声,撅着嘴下了马,乖乖地收起马鞭,站在男子身边。
“苏完瓜尔佳巴特尔(托娅)见过十三福晋,福晋吉祥。”两人微微弯腰,行礼。
“苏完瓜尔佳?”凝碧呢喃着听到的名字,了然地一笑,“原来是小王爷和公主。”
“嗯?”凝碧转过身,扶起我,“是蒙古苏完瓜尔佳王爷的儿子和女儿。”凝碧凑近我的耳边,轻声说道。
“啊?”我闻言,却是颇为讶异,“不知这位是?”巴特尔走上前几步,看着我问,“奴……奴婢只是个丫鬟。”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目前的身份,瑟缩着身子向凝碧身后退去。
“哈,你只是个丫鬟,却信口雌黄,胆大如此。”听我道出自己的身份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丫头,托娅一直憋着的气终于发了出来。
“我……”还想着说什么,凝碧伸手微微拦了我一下。
“公主,心儿自小性格爽朗,她的话并没有什么恶意,万望公主能够原谅心儿。”凝碧款款走上前去,轻声细语地将心中所想理由说了出来。
“而且,公主也甩了心儿一马鞭,也算是受了惩罚。”见托娅的脸色并没好转,凝碧又接着说道。
“好了,托娅,只是一场误会。姑娘没事吧。”巴特尔喝住托娅还想讲出口的话,走到我跟前,温和地问我。
“嗯……奴婢没事,多谢王爷关心。”我站在凝碧身后,闷声说道。
“那便好。”巴特尔点了点头,转身向他身后的托娅说道,“走吧,父亲还等着我们。”巴特尔又转身向凝碧一抱拳,“十三福晋,我和妹妹就先走了。”
“嗯。”凝碧轻声点头,微微地笑着。看着那两个人帅气地上马,策马向前奔去。马蹄扬起的飞尘,如烟雾般,经久不散。
“心然,真的没事吗?”看着两人离开我们的视线后,凝碧蹲下身子,仔细看着我的膝盖问道。
“真的没事。”我勉强扯了扯嘴角,“嘶—”却因为她的手不小心碰到那块伤处而忍不住叫出声来。
“还说没事,都是我不好,让你受伤了。”凝碧急忙松开手,“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不管你的事。咱们回去吧”估计是无法再支撑下去了,我将受伤的那只脚微微提起,虚点着地,扯着凝碧的衣角。
“好。”凝碧扶着我,走到马边,我硬咬着牙,一狠心,将全身重心放到了受伤的那只脚上,接着使劲一跨上了马。受伤的脚微微颤抖着,膝盖处敏锐的神经隐隐地如针刺般疼痛。
“心然,等会儿先回我那儿,请太医瞧过才好。”凝碧几步纵马跃至我跟前。
“会不会太张扬了,万一被人撞见,就连累你们了。”我这时倒紧紧记着先前的身份。
“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我身边的丫头跌了一跤,请太医来看看。”凝碧抿着嘴,细细想了下,“希望那小王爷和公主不是多嘴之人呢。”
这是我第一次踏入主子的帐篷,果然与下人所住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一进帐篷,迎面而来的便是宽阔的厅堂,两面摆放着四把椅子,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两边的壁上倒是挂着各类蒙古的装饰。
再往里便是一个大大的红橡木雕成的屏风,细细柔柔的苏锦绵延着,似流水般淌开去。绕过屏风,便应该是他们的卧房了。
“芸儿,你去请太医过来。香儿,你去皇上那儿或者四爷那儿把爷叫回来。”凝碧边搀扶着我向屏风后走去,边吩咐她的两个小丫鬟。
“是。”应声着,两个丫头一前一后退了出去。
“心然,怎么样,腿还疼吗?”让我躺倒床榻上,凝碧小心翼翼地将我的裤子挽起,膝盖处,紫青紫青的肿了一大块,还带着小石子印上的坑坑洼洼的痕迹。凝碧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伤口处。
“凝碧,我……”看着她沉默的面容,我哑着嗓子开口,“我去给你打点水,先清洗一下。”她匆匆起身,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转过了屏风。
“十三福晋吉祥。”屏风外隐约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听来还有些熟悉。
“芸儿,去给姑娘清洗下伤口。”凝碧的声音传来,然后就见一个丫鬟捧着脸盆转过屏风,“姑娘,我帮你洗下伤口。”名唤芸儿的丫头边说,边动手用干净的面巾蘸着清冷的水,小心地擦拭着。
“唔。”我咬着下唇,硬忍着时不时传来的微微刺痛。
“姑娘……”芸儿见我一脸的痛苦,以为是自己的劲儿过大,弄疼了我,不禁慌了神。
“没事。”我看了看膝盖处,仍是通红的一块,却是干净了许多,“出去叫你们主子进来吧。”芸儿一低头,口中应着便出去了。
凝碧带着太医进来时,我正斜靠在床头。随着太医的落座,我看清了眼前的人,竟是那日我得伤寒时给我诊脉的李太医。
“格格?”李太医理了理衣服,正准备给我瞧伤口,眼睛一瞟,便见到了傻愣在一边的我。
“太医,先瞧瞧那伤要不要紧吧。”凝碧也一时愣在那儿,没料到那太医竟是见过我的,待反应过来,她端着福晋的架子催促道。
“是是,福晋。”李太医低头应道,也不再瞧我,而是将视线投向了我的膝盖。
他轻轻伸手按着肿起的那一大块,“嘶——疼。”我的膝盖不自觉地想要弯曲,“格格,别动。”李太医忙按住我的腿,用手再次按了按我的膝盖。
“怎么了,什么事急着把我叫回来?”这厢正让太医瞧着,那儿人未到,声先至。十三迈着急步,直直地冲入屏风后。香儿去请他时,也没有说清楚,因此他还以为是凝碧出了什么事,急得道别胤禛便冲向自己的帐篷。
转过屏风后,看见凝碧好端端地站在一边,一颗吊在半空的心终是落了地。他轻吁一口气,走至凝碧前,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是心然。”凝碧低着头,闷声说道。这时,十三才记得转头看向床榻。
“哎,重色轻友啊。”我边忍着痛,边调侃眼前的人。
“你怎么了?”十三拉着凝碧上前走了一小步,问道。
“没事,就从马上跌了下来。”我笑着,脸上因着疼痛微微有些抽搐。
“李太医,她伤得重吗?”
“回十三爷,格格没伤着骨头,就是擦伤了,有淤血,拿药膏擦上几日,就能好了。李太医站起身来,一一细细答道。
“咳咳,李太医。”十三听完后,松开拉着凝碧的手,示意太医跟他出去。
“没伤到骨头就好。”凝碧这时才有细微的笑容,她取了药膏,“福晋,让我来吧。”芸儿走到凝碧跟前,接过药膏。
“仔细着点。”凝碧吩咐着,“是。”芸儿挑起一些乳白的药膏,轻轻地抹在伤口处,清凉的感觉透过皮肤,向下渗透着,倒是减缓了些刺痛。
“到底怎么回事?”十三嘱咐了太医不能泄露我的身份后,又走入了卧房。
“你们先出去吧。”凝碧挥手退下了那两个丫头。
“爷,我们在路上碰上了苏完瓜尔佳小王爷和托娅公主。一时之下言语不和,公主拿马鞭甩了心然一下,心然没防着,就从马上摔了下来,弄伤了膝盖。”凝碧三言两语,简单地叙述了下事发经过。
“那托娅公主娇生惯了,见不得有人不把她放在眼里,因此才甩鞭向我的。”我斜靠着床榻,淡淡地解释道。
“听来你倒是苦养着的了?”十三听闻,见我还有心情调侃,便知晓事情并不严重,一贯温和的笑容又出现在面上。
“我呢,也算不上苦养,就没她那么娇惯罢了。”我掸着衣服上并没有的灰尘。
“呵。”十三听着,扭头同凝碧看去,两人却是相视一笑。
“好了,别看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然画儿那丫头见我不在,吵到八福晋那儿就不好了。”我尝试着站起来,才上过药的膝盖还有略微的颤抖,却不妨碍行走。
“我送你回去吧。”凝碧忙走过来,搀扶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