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芸儿闻声赶来,“帮我更衣。”将手边的衣衫递给她后,我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不仅招惹了胤禟,竟然还多了个蒙古王爷。理了理思绪,我将所有的事情暂时放置一边,只能专心应对晚上的比赛。
今晚的夜空尤其得好,只有淡淡的几片浅云,遮挡不住的月光似水般泻下,将整片大地都包容在柔和的月光之中。微风带来淡淡青草香,穿过我的发梢,扬起衣袖。我站在离宴会现场稍远处,静静地望着,那儿早已是一片沸腾,觥筹交错间,倾倒了多少人儿。
“格格,怎么还不过去?”芸儿在我身后问道,我提了提裙边,“不急,再过会儿吧。”我挽起水袖,又整了整发髻上的装饰。扭头看去,那四个宫女倒是一副紧张的样子。
“没什么好紧张的,就跟我们平日里练得一般就行。”我微微笑着,安慰她们。
“可是,格格,万一我们……”其中名唤玲儿的宫女还是胆战心惊的模样,“没有可是,你们都跳得很好,不会有万一的。”我打断她的话,肯定地说。
“格格,我师傅让我来问问您,准备好了吗?”小李子从宴会那儿匆匆跑来,低着头打了个千,恭敬地问道。
“好了,回去告诉你师傅,让他千万别忘了我吩咐的就行。”我整了整衣衫,回眸对着身后的四个姑娘微微一笑,提步向宴会走去。
宴会的场地设计成T字型,宛如现代的T型台,只不过不同的是,在T字的横部坐的是康熙和苏完瓜尔佳王爷,并不是舞台。因此我所能表演的就是T字的竖部,那又长又窄的一条红色地毯。
周围的亮光全部被熄灭了,只剩下康熙那头微弱的火光。月亮投射下柔软的光线,在红毯上形成了浅浅的白色,如水纹般细细碎碎的。
四周寂静如莫。
“情丝如梦,愁断白头,花开花落望穿多少个秋。千年等候,只为破茧重逢,一生的痛只愿你为我读懂。”
清清泠泠的歌声,在空阔的场上飘散开去,如涟漪般,一圈一圈。
歌声才落,身后的乐队便开始演奏,古筝柳琴,悉悉索索地都开始弹奏。跟着音乐,我身边的四个女子按照我所教的步伐,提起裙边,向场上小步跑去。在乐曲声中摆出了造型。
“红颜独憔悴,莫笑桃花劫,一江春水只为你搁浅。”我身穿白色的裙衫,在悠悠的歌声中,从天而降,微风拂过绵长的水袖,扬起我藏在袖中的片片花瓣,纷纷扬扬的白色,落在红色的地摊上,显得格外醒目。随着我的降落,周边暗着的火光也一处处点燃。
“把酒唱离别,追忆鸳鸯弦,用生命换永远驻你心田。”浑厚带着些许磁性的男声响起,从前台边转出一个人来,瘦高的个子,一袭白衫,飘飘然,于遗世独立。他并没有走近,只是站在一边,却形成了一个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
“潮起潮落月缺月又圆。”
“沧海桑田春去春又归。”甩袖,弯腰,踢腿,扭头,我用尽毕生的功力,在他面前谱写一曲为情而醉的女子。
你做不到等候,那么换我来,如陆雪琪和碧瑶,为了爱情,等候千年,有何不可。就算是没有未来,就算不确定,那又怎样?你给我的美好,足够在这难捱的千年时光中,酝酿成最温馨的回忆,深深刻在脑海中,就算是时光将一切细节都收回,那刻进骨子里的爱恋,也不会消失。
但是,毕竟我不是陆雪琪,用不了千年的等待,因为我知道你舍不得我等那么久的,对不对?也许哪天,我们就能在一起了。陪你在那条路上,一直走下去,不离不弃,沧海桑田那又怎样?
“缘起缘灭,轮回落凡间。天上人间醉无眠。”
眼波流转,如星辰般的眸子,在火光的映射下,闪闪发光。我直勾勾地瞅向胤禛,他隐在阴影中,看不清的表情,睫毛微眨,抬手饮下杯中之酒。我妩媚地一笑,转换视线,看向正前的康熙和蒙古王爷。
“情思如梦。”
“愁断白头。”
“花开花落望穿多少个秋。”
“千年等候。”
“只为破茧重逢,一生的痛只愿你为我读懂。”
为你等待,而你不弃。我们说好的,是不是?
乐声转换,我轻移莲步,红毯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古筝。轻拨琴弦,古色古香的琴声,如水纹般,一圈一圈荡漾开去。而这时,十三在另一侧也举起了笛子,映着笛声,熟悉的旋律扩散开去,与琴声相溶,更添得一抹神韵。
红毯之上,唯剩四个红衣女子翩跹起舞,腰间所配香囊,散发出阵阵花香,悠长的水袖舞出一道道波浪,在白蒙蒙的月光照射下,仿佛都浸在水中,迷蒙又悠扬。
“情思如梦,愁断白头,花开花落望穿多少个秋。”
“千年等候,只为破茧重逢,一生的痛只愿你为我读懂。”
定格在,我同十三白衣飘飘,一坐,妩媚清新,一站,器宇轩昂,两两呼应,相视一笑。最后的那个音律,就在我的手下,悠悠颤颤地绵延开去,在清冷的空间中,悠长不断。
有那么一秒钟,全场仿佛还停留在曲中的世界里,寂静无声。随后,真是如潮水般的掌声,夹杂着豪爽的叫好声,响彻全场。我款款站起身,看见康熙眼底那抹惊艳时,便知道自己赢了。
轻移莲步,我走至康熙面前,缓缓下跪,“心然献丑了。”
“心丫头起来吧。”康熙含着笑说,“朕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
“说了是新鲜玩意儿嘛,若是皇上知道了,那心然就不能给皇上惊喜了。”我微微抿着笑,恭敬地答道。
“不过,心丫头,这主意不错,就是曲子太悲戚了些。”康熙边说,边抿了口茶。
“是,以后心然一定选择适合的曲子。”我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一副很受教的样子。
“皇阿玛,心然唱的跳的这么好,应该给点奖赏吧。”十三从身后走来,干净的白衣映着天上的月光,更为透彻清明。就是有一种人,能够将白色穿得如此文雅清新。没有了乐曲的迎合,自身仿佛也带着还未曾脱离的气息,又有着独特的气质,萦绕成一种旋律。
“你啊,是想给自己要奖赏吧。”康熙一副“清楚你打的什么鬼主意”的模样,很少看见皇上能如此轻松,平日的他虽然对我和蔼,但多少还是有着皇帝的威严,而今晚的康熙,彻彻底底变成了纯粹的父亲,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场上秒杀众生。
“天地良心,我真的是为了心然才说的。”十三连连喊冤,赶忙着撇清自己,“心然,你说你说。”他推搡着我。
“这一场舞,本来就是心然欠了皇上的,心然不要赏赐。”我抿嘴一笑,清清淡淡地开口。
“听听,老十三,这是心丫头自己不要,可不是朕小气不给啊。”康熙在这个朦胧的夜色中开起了十三的玩笑。
“哎,我真的只是……”
十三的话还未完,便被另一个清丽的身影打断。托娅穿着白天那件天蓝色的蒙古装,踩着小小的马靴,从苏完瓜尔佳王爷身后傲气的走了出来。她微微斜着脑袋,抿着嘴直直地瞅着我。原以为又是什么挑衅的话,却被她的开口惊得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本来准备好的防备在刹那轰然倒塌。
“我认输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依旧有着睥睨一切的气势。
“你……”十三结结巴巴着,半天没说上话来。康熙以及在座的所有人都是一副惊异的表情。
“你确定吗?”我微微清了清嗓子,问道。
“当然。”托娅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过,我有话要跟你单独说。”
“好。”我应道,便想同她一道转身走至僻静处。
“等一下。”一只手从身后拉住我垂在身旁的手臂。我望去,巴特尔的面容一寸一寸地出现了我面前。那刻,我脑海中回响起他在草原上,迎着风,眼底清明绚丽地说道,“我喜欢你,我要你做我的王妃。”一阵一阵,如狂风过境般,将我之前的安惬全部打碎了。
“皇上,巴特尔有个请求,希望皇上能成全。”他扭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康熙面前。
“什么请求,说吧。”康熙对眼前这个男子十分的好感,所以对他的举动虽有些不满,但也没说什么,还是和颜悦色的。
“巴特尔请求皇上允许我迎娶心然格格为我的王妃。”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在这个时刻,我震惊全场之后,他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康熙提出如此的要求。我诧异地看向他,眼眸中全是不可置信。我甚至感觉到身后有两道视线紧紧锁住了我,一道炙热,一道冰冷。冰与火的交融,炽烈而决绝。我不敢回头看去,只一味地低下头瑟缩着。
康熙虽然也有些惊诧,但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连脸色都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慈祥和蔼的神情,然后看着他,脸上带着微笑,“你先起来吧。”
巴特尔站起身,倒是回头瞅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我不明白的神情,却不是深深的迷恋,而是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带着毅然决然的悲戚。
“巴森啊,你怎么说?”康熙瞅着巴特尔的样子是非娶不可了,于是转而问身边的人。
“巴森一切都听皇上吩咐。”苏完瓜尔佳王爷也是推脱的个中高手,不动声色地又将皮球踢给了康熙。
“你是皇帝,说的话有谁不敢遵从呢?”他暗想,不过自己这儿子也真是……什么时候不好说,非挑这个时候,逼得康熙在这么多人面前做出决定吗?
“巴特尔,自古嫁娶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心丫头的阿玛远在盛京,要是不经过他同意就将他女儿嫁给了你,朕向他恐怕难以交代啊。”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对于一般的百姓而言,身在皇室,什么时候有过媒妁之言了,就算是父母之命,他们不也是对皇帝言听计从。康熙说出这番话来,自是表明不希望我嫁到蒙古草原了。
“皇上,巴特尔记得皇上欠臣下一个愿望,作为臣下救了四阿哥的奖赏。”巴特尔信誓旦旦的样子,抱拳说道。
他……他是在挑战康熙的权威吗?我浑身竟不知何时惊出汗来,贴身的内衣微微贴在皮肤上,有些黏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