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这么说过。”康熙点了点头，脸色还是一如既往，丝毫没有被触犯的恼怒，“但是朕也曾答应过佟佳皇后，心然格格的婚事，朕不会插手。”掷地有声的话语，在静默的全场，微微起了回音。
“臣下并不是要皇上违反承诺。只要格格不答应，巴特尔绝不会勉强，但若是格格应了，希望皇上能够成全。”
一步步将康熙逼至这个地步，在众目之下，他也无法明确地拒绝，毕竟这也关系到一些蒙古贵族的利益，这一点，康熙自然比别人知晓的一清二楚。
“心丫头，朕答应过你姑姑，不插手你的婚事，你自己说吧。”康熙低头沉思了下，淡淡地开口说。
“我……”抬起头来，周围的人无一例外地将视线投向我。忽然间嗓子变得干涸，说不出的难受的感觉。身后的视线自我开口后，一个是愈发地浓烈，而另一个却悄然消失了。
我忍不住好奇之心，扭过头去，装作环视四周的样子，胤禟的视线久久停留在我身上，而胤禛却隐在阴影中，略微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轻叹了口气，我转而对上十三关切的视线，他自是知晓我同胤禛的那些过往。微微抿起嘴角，示意他不用担心。
“多谢王爷抬爱，但是心然不愿意。”我缓缓走到巴特尔跟前，微昂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心然还想多陪陪阿玛和额娘。”
“如果是这个原因，我愿意等，等到你想嫁为止。”巴特尔仿佛一心想将我心中那不为人知的隐秘逼出来，剖开在众人面前。
“呵。”我轻笑出声，“自然不止这个。更主要的是，我不喜欢你，所以我不要。”
这个时代的女子很少有自己的主见，自小学习的《女戒》和三从四德，早已让她们消磨了属于自己的棱角，变得懦弱而圆润，只是一味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所以当我站在一个权贵面前，说出那番话时，不仅是下面那些人，就连康熙也有那么一丝的神情波动。
巴特尔久久没有开口，就是用与之前一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看出个洞来。看他这个样子，我原以为他准备推翻之前的承诺。不过面前的男子也不是一般人，虽有半点不爽，但是说出的话却也是掷地有声的。
良久，他忽然笑出声来，轻轻从喉底泛出，“我知道了，格格。”转身，他跪在康熙面前，“皇上，巴特尔放弃了。”
康熙看着眼前这一幕闹剧，原本还不错的心情一下子沉入了谷底，也没说话，沉着脸挥了挥手后，推说自己累了，起身离开了宴会现场。
“你，为什么？”我对他至始至终都十分迷惑，从开始到现在，他的所有举动完全不像一个臣子该有的，或者说他不会笨到明知这样会惹怒康熙，却还是做了出来。
巴特尔慢条斯理地起身，温文尔雅地拍着身上的衣衫，一举一动都不像是草原男子的风格，反而带着股江南浓浓的书卷气。
“因为，我和你一样。”他看着我的眼睛，褐色的眸子里有一道狡黠的亮光闪过。
“一……一样？”我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会一样呢？我是女的，他明明是男的啊，怎么会呢？我撇撇嘴，不以为然。
“雍正。”他凑近我耳侧，轻声说出了那两个字。
雷声轰隆，在我本不平静的脑海再度掀起波澜，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斥着浓浓的疑惑。
“我们找个地方，细细聊一聊？”巴特尔环顾四周，发现这实在不是个好地方，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嗯。”鉴于我完全处在了状况外，根本就没理解及思考他的话和之后所能引发的一切蝴蝶效应。所以，在眼前这个原本就温润如玉的男子露出温婉的笑容后，我就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向一处树林走去，自然也就没看到身后原本淡然到失去存在感的男子，瞬时散发的强大气场让全场的人不禁抖了三抖。
寂静的树林，月亮洒下淡淡的白色光芒，与那处热闹的场景完全处在天平的两端，没有一丝相似的地方。
他就近靠在一棵树边，茂盛的树枝间，白霜般的月光透过枝桠的缝隙，支离破碎地投影在他的眉眼之间。原本就是不输于那几个天家阿哥的相貌，在这种风景之下，更添了一丝淡淡的哀愁。
而当这么一个称得上帅哥的男子在这种幽静安然的氛围下，用他深墨色的眼眸紧紧锁住你的时候，正常人都会感觉到腿脚发软吧，尤其是这个帅哥在不久之前还被你拒婚了。在情况变得更糟之前，我率先打破沉默，“那个，你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巴特尔摊了摊手，说道。
“胤禛？”在他的注视下，我努力站直身子，那个久在心扉间徘徊的名字轻轻吐出。
“难道不是吗？我记得我历史还不错的。”原先还是忧郁系的男子，下一秒突然变成了邻家小弟弟，边咕囔边挠着后脑勺，问。
“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忽然发现自己的脑细胞好像有些不够用了，半天才逼出这么一句话。
“当然，我怎么会是这个时代的人呢？我跟你一样，来自21世纪。”巴特尔倒是豪爽地承认了。
“所以，我们俩都穿了？”
“看起来，是的。”巴特尔故作严肃的思考了下，然后又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严家辉，你好。”
“莫语卿。”我微微一笑，顺其自然地伸手握住他的手。那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熟悉感让我和他在心理上更加地贴近了一些。莫名的，就产生出了一种信赖感，是无可取代的，没有原因。
“你以前的名字听起来倒更符合现在的身份。”那个原先横搁在我们之间的迷惑迎刃而解，前所未有的轻松气氛代替了之前的沉重。
“是吗？我也觉得，你以前的名字比较好听，现在这个太异域风情了。”
“看来我们俩都对现在的状况很不满意嘛。”巴特尔或者说是严家辉换了只脚支撑着地，另一只脚弯曲起来。
“那也不尽然，其实我……”
“喜欢胤禛。”他倒是没有任何顾忌的，就将名字说了出来，“喜欢他，所以就算是难捱的宫廷，也能待得下去。”
“不是的。”也许是逃避的心理，我下意识地就去反驳，“我没有……其实宫里也不是很难。”
“难道，你喜欢十三？”无厘头的问题再次让我差点晕死过去。
“当然不是，十三是凝碧的，我和他就是一般朋友。”我一手扶着额头，一手叉腰，很没有形象的样子。
“你心中到底怎么想的，最后关系到的还是你自己。我只是希望你别伤了自己。”严家辉整了整神色，颇为严肃地说道。
“谢谢你。”月光打上的阴影，在云片的漂浮下，断断续续地挪动着。仿佛有一种错觉，让我觉得此刻便是天长地久。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就不怕康熙生气一刀把你砍了？”
“你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所以我帮你一把喽。”严家辉无所谓的态度，好像根本就不把自己的安全放在心里。
“我……还好吧，有那么明显吗？”在他的清淡却又有些强制的质问下，我勉强地笑着，支支吾吾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严家辉两手一摊，轻飘飘地又加上一句。
“……”我彻底服了眼前这个男子，只好转移视线，望向更远处黑黝黝的一片草丛。月色洒落下，星星点点，倒是别具一番风味。
“你真的是因为那个吗？”
“当我确定你不是现在的人后，原以为你会不习惯宫中生活，所以没有考虑就想把你带出来。结果，女大不中留啊……”严家辉说起最初的缘故时，倒也没什么遗憾的，“不过，其实我还真挺喜欢你的。”
“……”我略有诧异地看着他。
“你很像我的妹妹。”严家辉微微一笑，看着我明显被惊到的表情不紧不慢地解释着。
“哦，是这样啊。”我恍然大悟道，轻轻地笑着摇了摇手。
是啊，像妹妹。因为知道做不了情人，因为知道你心中已经有了那个人，因为知道自己再怎么优秀，也不可能进驻你的心中。所以，只好做朋友，变成像哥哥一样的人，在你身后默默守护。严家辉看着眼前的女子，眉目分明，微微上扬的嘴角，也跟着弯起了嘴角。
“对了，你那个妹妹，今天怎么不跟我争了？竟然主动认输？”忽然想起什么，我转头问道。
“因为我之前跟她说，你会变成她的嫂子，所以……”他不知什么时候跃上了树梢，晃荡着双脚，俯视着我。
“你也上来吧，这里视野更好。”严家辉拍拍身边还有的空位，我转到树后，踩着树干，手脚并用地向树上爬去。快到顶端的时候，却因为脚上踩空，差点滑下去。
“小心。”树端上的严家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我的手腕，一个巧劲，将我环入怀中。
将我稳当地放在树上后，我微微有些挣脱掉他环在我肩膀上的手臂。
“谢谢你。”我低头对他说。
“当心点，万一摔下去，我怎么向你的四爷交待？”严家辉收回手，规规矩矩地坐好，却还不忘调侃我一下。
“四爷……什么时候是我的了？”我用脚尖碰着旁边的树枝，树叶哗啦啦地在风中舞动。他倒是没再开口，我们俩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看着月亮在天空慢慢地移动，夜晚微风拂过，带来草原中独特的清新草香味。隐隐有虫鸣传来，微弱的生机勃勃。
“很晚了，回去吧。”良久的沉默之后，严家辉开口说，他转头看了看背后依旧火光通明的营地。
“好。”我点点头，他率先纵身下树，伸出手向我示意道，“我接着你，跳下来。”我微微一笑，一跃而下，扑进他的怀抱。
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我跟他告别后就向来时的方向走去。经过宴会的场所，发现他们也都已经散了。没有多做逗留，我就直接朝着帐篷走去。还未走近，芸儿立刻迎了上来，“格格，你可算回来了。”口吻中带着些许慌张的语气。
“怎么了？”我不紧不慢地问道。
“四爷来了，在里面等你。”芸儿贴近我，轻声说道。
“他来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听完后，也没有特别的反应。
“四爷，心情好像不太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