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府楼是H城市几座著名的星级酒店之一。众所周知,它每晚只接待一个人或者一个团体,并为其量身定做一套特色沙龙晚宴。可以说,每个在那举办过的晚宴都是独一无二的。当然,那里的消费价格也是相当惊人的,据说只是包场费就要人民币2万元。由于费用实在是高得离谱,安欣长这么大只去过一回,还是陪爸爸妈妈去的。去过之后,安欣除了感叹那里现代与古典风格并存的奢华之外,就只剩下碎碎念:哪里是去吃饭呀,简直是在吃钱!不说吃饭的费用最低每个人的标准是1000元,另收10%服务费,只是包场费就顶她几个月的工资,要是天天去那吃饭,还要不要活了?记得那时爸爸还笑她是守财奴,她也打趣爸爸接受别人在这里宴请他们一家,也是种变向的腐败……安欣回忆到当时爸爸那尴尬的表情——直说这叫“沟通沟通”的好笑样子,嘴角也随之扯起了一丝微笑,刚才不郁的心情也有所好转。
几经周折之后,她终于在宴会结束之前安全地到达了那里。在和金姐打招呼时,看着金姐那犹疑不定的目光,还有自己这不合时宜的打扮(平时上班时的OL套装),安欣自觉地坐到了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金姐也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打消了自己原本想把安欣“推销”出去的打算。
安欣静静地品着一杯看不出是什么原材料的果汁,望着天府厅里纸醉金迷的众人发呆。这里就好像是一个潘多拉的盒子,为怀有各种目的汇聚于此的人们,披上一层华丽的外衣。瑰丽、古典中隐含现代气息的奢华装潢,行云流行般的古筝声欢快地轻唱,中国味十足的佳肴美酒中西合璧地放在四周的自助餐桌上,考究的纯银制餐具,漂亮的“侍女”们身着唐装礼貌周到地服务……表面上看起来一切是那么和谐美好。可这华丽的外衣背后,钱、权、情等各色利益正在暗无声息地交流着,也许只要时机成熟,心中的希望便会立即从里面飞出来……
这边,安欣正陷入自己的冥想之中,独自发呆;那边,宴会进入尾声,最后一项活动已经豁然开启:“Ladiesandgentlemen,盛世集团旗下的所有精英们,美好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间,我们又要说再见了。相信今天晚上的宴会,一定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这里,我祝愿大家生活心想事成,工作蒸蒸日上!现在,请盛世集团总公司的田煜恒田总为大家揭晓今天晚上最后一项活动中的幸运儿,请大家掌声欢迎!”一位漂亮的司仪小姐清亮的声音将安欣已经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安欣还没反应过来刚才结束语的真正含义,台上那个成为众人焦点的人物就已经朗声读出他从奖箱中抽出的红卡上幸运儿的名字:“盛世金融的安欣”!
台下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刚才不知道分布在哪里“活动”的公司同事竟然都在第一时间围在了安欣的周围。这更让安欣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金姐第一时间发现了安欣呆头呆脑的状态,意有所指地拍了拍安欣的肩膀说:“看来田总的人都是有幸运女神眷顾的,快上去领奖吧!”虽然她的话让安欣一头雾水,但是“上台领奖”这几个字她还是听懂了,管它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安欣整理了下自己的状态,踩着貌似汉白玉的T形台,稳步地走到了田煜恒的身边。田煜恒看着这个穿着简单大方、神态自若,仿佛只是上来致辞的安欣,眉毛不禁挑了一挑,短短的几次相遇,她总是让自己那么出乎意料,她仿佛像团迷一样,清纯乖巧、孤寂哀伤、成熟自信等不同的性格在她的身上总是发挥得淋漓尽致,现在这个让万人期待的大奖竟然没有让她激动分毫,难道真像自己猜测的那样,她真的是个老谋深算的演员,这价值几十万元的房子她根本就没看在眼里?那么她的野心是不是也太大了点?可是刚才在角落里的她看起来仿佛根本就不喜欢这个奢华的场面,一个人静静地躲在角落里发呆,和这里格格不入。也正是发现这样的她,自己才临时改变了本来已经内定的中奖人,鬼使神差地念出了她的名字!要知道,自己手中卡片上的名字根本就不是她,自己这是中了哪股邪风了?再看现在她看清自己的表情后,刚才的成熟自信立刻一下子就不见了,又出现了貌似先是惊讶后是迷茫的表情,仿佛透过自己看着别人一样,这让田煜恒心中涌起一丝莫名地不快。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台上的两个人的动作竟然出奇的一致,都莫不做声地相互凝望,出现了冷场。这让台下的众人纷纷议论起来,不同版本的故事在他们的口中流传起来。
几声卡嚓卡嚓的相机声将台上正在各自发愣的两人惊醒,安欣随之不自然地低下了头,她很郁闷,明明知道不是他,怎么在再次见到他时竟然还会心跳加速,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而田煜恒更是懊恼至极,自己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走神?都是这个安欣在作怪!
这时刚才那个漂亮的司仪小姐也反映过来,急忙赶过来救场。她刻意地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安静:“好了,现在获奖的幸运儿安欣小姐已经来到台前了,为什么田总没有恭喜她呢,因为每次总公司举办这种活动的时候,获
奖的幸运儿都要正确地回答卡片上的问题。才能真正把大奖拿走,那么现在,请问安欣,你准备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安欣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安欣小姐看到天府厅内门口那四根红色的柱子了吗?”
“呃,当然,那么大的门柱看不到,那我今后还要不要出门了!”安欣幽默地回答。
“是的,大家也看见了,这个天府厅其实是仿古的风格,古代经常用‘雕梁画栋’来形容房子的气派,那么今天的问题就是,安欣女士能不能用一首有关宴会的古诗词分别为这四个柱子题词呢,如果能的话,这串位于盛世集团对面的商品房钥匙就是你的了!”司仪小姐自然地从田煜恒的手里拿过钥匙,并在安欣的眼前晃了晃。
这时安欣才知道大家为什么那么激动,原来奖项是这么大的!呵呵,看来自己至少能少辛苦几十年了!要知道,她的妈妈是有名的国文教师,小时候,人家孩子的玩具都是些漂亮的洋娃娃,而陪伴她成长的却是那背不尽看不完的各种书籍。古诗词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安欣在暗自欣喜的同时,一首古诗已经脱口而出了:“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奇怪的是周围不只有断断续续地掌声,竟然还有些人开始小声地议论着什么。安欣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身边的田煜恒,又开始仔细回忆自己刚才是不是背错了?不应该呀,这首晏殊小词《浣溪纱》自己再熟悉不过了,问题出在哪呢?
田煜恒看着安欣那莫名其妙地表情,不禁莞尔,刚才自己听到她最后的那句诗时,心中竟然还莫名地一跳,也以为她向自己暗示着什么,原来这小家伙只是拿诗来凑数的!
“好了,大家安静,没想到安欣还是一个小才女,正如她刚才的词中所说,韶光短暂,生命短暂,而在这短暂的生命里,在今天有酒饮、有歌听的时候,就让我们好好地把握眼前的亲朋好友吧!看我们田总微笑的表情,安欣小姐已经过关了,这串钥匙是你的了!恭喜你,安欣小姐!”在田煜恒的点头示意下,司仪将钥匙送到安欣的手里。安欣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钥匙,感觉如在云里雾里一般,之后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敬酒及祝贺,同事们或羡慕或嫉妒的眼光,直至安欣像梦游一样坐在自己家里的**,还是无法将这个事实安在自己身上,结果导致她当晚失眠了,而失眠的最终结果是次日早晨安欣上班迟到了,这是她上班以来第一次迟到。
也许是休息不好的原因,从安欣步入办公大楼后,总觉得身后有或明或暗的目光追随,可是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真奇怪。今天的办公室也异常热闹,三五成群地聚在11楼办公大厅内议论着什么,可是一见安欣推门进来,大家就都相当有默契地散开回自己办公室了,直觉告诉安欣,他们说的一定和自己有关。可如果说是因为自己中了一套公司对面的房子,大家不是应该祝贺她吗?怎么一见到自己来了反倒好像他们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躲开了呢?
安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习惯性地打开E-mail及QQ查看邮件及留言。昨天消失了一天的于天浩的Q头像(一只米老鼠)竟然在闪动,看来这家伙又恢复元气了,还以为他再也不会答理自己了呢?害得自己内疚了一天!打开留言一看,时间是几分钟前刚发的,没有任何汉字留言,只是有几个文件等待接收。安欣心想:可能这是浩子昨天消失一天的工作结果吧?每次浩子有了工作业绩都会第一时间来和自己显摆……看着接收条刚走到百分之35,安欣转身给自己泡了杯奶茶,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一边喝着奶茶一边看着接收到的文件。突然进入视线的当日报纸和杂志截图,让安欣差点没被奶茶噎到,脸色也从微红到苍白,从苍白变成了铁青:“盛世老总金屋藏娇,打破专情神话”(配图为田煜恒微笑,安欣接过获奖钥匙)、“世风日下,小三高调叫嚣‘不如怜取眼前人’”(配图为两人在台上面对面发呆时冷场,竟然被说为“深情凝望”以及新出炉的国府楼那个题为“不如怜取眼前人”几个烫金大字的大红门柱)、“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够在一起?”(配图竟然是昨天晚上两人在一楼办公大厅相拥,安欣哭泣,田煜恒用手轻拍安慰她的场景)……如果说前几篇报纸头条只是无病呻吟的话,那后面这个杂志封面两人拥抱的放大图片,无疑是做实了众人的猜测,安欣看到这里头都大了,再也没有心情继续看没传完的截图,怪不得刚才来的时候大家都怪怪的,肯定是大家正在议论这些传闻吧……
“钉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正在纠结中的安欣无力地接起了电话:“您好,金总办公室!”
“安欣,我发给你的东西收到了吗?”电话那边传来浩子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也同样无力。
“嗯,收到了,谢谢你!要不我还不知道自己竟然成名人了!”
“安欣,你不觉得应该向我解释什么吗?”浩子实在有点压抑不住自己突然
爆发的情绪,声调不自觉地有点偏高。无论是谁,苦苦追求的白雪公主,突然被大家说成了浪荡的“小三”,肯定都是无法承受的。
“解释?我为什么要解释?你是我什么人呀?请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安欣本来正在心烦,现在又跑出人来以这种口气质问,气场也有逐渐走高的趋势。看吧,这就是乱抱人的代价!
“这么说,你一直无法说出口的男朋友就是他吧?你不是说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吗?你不是说三个人只会痛苦吗?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借口是吧?”
“骗你?我不想和你解释,浩子,我真的很累。”
“安欣,这种见不得光的感情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子,只要你愿意,我们这就去登记,如果累了,我就是你的依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真的!不管是一年还是十年,我会一直等到你爱上我为止,只要答应让我能陪在你身边,看着你笑就好……”说着说着,于天浩的声音有些沙哑起来,听得安欣的心里真不是滋味。“浩子,事情不是那样的,我和那个田煜恒根本就不熟悉……”安欣说到这里,鼻子一酸,委屈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不得不说,此时此刻,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还是对自己痴心一片,让她真的很感动。
“你说不是就不是,你别哭啊?安欣,等我下!”
安欣耳边传来电话的盲音让她的心更乱了,最后只能茫然无措地趴在办公桌上。
没过多久,安欣感觉有一双温暖的手抚在了自己的肩上:“安欣,别难过,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对你的心,是不会变的!嫁给我,好吗?”声音沙哑中带着些许的紧张。
安欣惊异地抬起头,发现于天浩正以典型的求婚姿势半跪在自己身边。不过他的精神状态真的不敢让人恭维:头发很乱,有着血丝的眼睛估计是昨天没休息好,从身上依旧穿着昨天的衣服和冒出的几点调皮的胡茬来看,估计他是没有回家?一向干净清爽的浩子突然以这种颓废的形象出现在眼前,还真让安欣有点不适应。
“不用急着回答,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我可以等你,多久都等。”于天浩看安欣半天没有说话,非常怕会从她的口中说出自己不想要的结果,急忙紧张地补充说出自己非其不娶的坚定意念。
安欣只觉得温暖和感动,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微挑:“浩子,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对我?”
“我也说不出你哪里好,可我就是喜欢,自己也没有办法!”说完纠结地用手耙了耙头上的乱发,结果更乱了。
“浩子,你觉得你了解我多少就想和我结婚?万一结婚后你发现我这个人自私又虚荣,到哪去买后悔药去?”安欣长舒了一口气,抛开原本郁闷的心情,认真地望着于天浩。
“我不敢说我完全了解你,可是我知道你喜欢白色和黑色,不喜欢红色和绿色;不喜欢交友和外交,喜欢上网和音乐,音乐喜欢Angel不喜欢LadyGaga;不像其它女孩子喜欢吃甜食,就算是喝咖啡和奶茶什么的也从不放糖,你很喜欢吃辣的,最喜欢吃湾仔的……”
看着这个比和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妈妈还了解自己喜好的男人,看着他如数家珍般地说着自己都没注意过的生活习惯时那认真的样子,安欣的眼睛湿润了,或许在自己苦苦等待的这几年中,真的错过了一些美好的东西?
“浩子,你就这样空着手来求婚的?地上凉,你先起来吧?”
“啊?”被打断思路的浩子一愣,随即才发现此刻安欣正含着眼泪微笑地望着他,那神情貌似有答应的意思?“谁说我空着手来的?”浩子拿出他破釜沉舟的勇气,从脖子上拿下了一直用细链挂在胸前的戒指:“这个戒子我早就买好了,只是你一直不给我机会拿出来,来,戴上看看合适不?”
看安欣默认的态度,浩子激动得手有点抖,戴了半天才发现这个戒指在安欣的无名指上大了一圈,直往下掉。他懊恼地皱起了眉头,平时看着安欣的手指就觉得很纤细,可没想到竟然细到这种程度:“我不管,反正你已经答应我了是不是?不行这个就戴在中指上当定婚戒指,等晚上下班我带你去挑结婚用的!”安欣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来,听话地任他把心形的钻戒带在了中指上,大小刚刚好。浩子终于心愿得偿地站了起来,看着安欣那微红的脸,黑亮的眼睛,诱人的唇,再也忍不住地吻了过去,可是这个吻并没有按着他的意愿吻在梦寐以求的唇上,而是在她下意识的躲闪中落在了一侧的脸上。看着安欣有点无措的表情,浩子轻笑:“呵,不习惯?我会等你慢慢习惯,好了,我得先回家收拾收拾,晚上在楼下等你下班!”说完好像怕安欣反悔一样,很快地消失在安欣的眼前。
看着浩子轻快的背影,安欣长舒了一口气,一切烦燥的感觉随之烟消云散,貌似又有了继续微笑的动力。或许真该放手了,初恋再美好,最后剩下的也只是镜花水月、徒增寂寞而已,只是想起沓无音讯的田宇,想着要努力地去忘记曾经的美好,心中的隐痛还是丝丝入扣地直达骨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