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不争事实,让琳妃百口莫辩,她用那双纯如琉璃的美眸深深的凝望着端王,问他可愿意相信她一回,她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他,颐人是他的孩子,她不认识田磊,那个人说的全是谎话。
然而,人证物证俱在,秦端王当时年轻气盛,被醋意熏晕了头,众目睽睽又失了颜面,还是毫不留情地下令将她发配冷宫。
琳妃望着那个昔日曾经温情无限的男子,万念俱灰,疾步冲向朝阳宫高高的红色宫柱,了结她如昙花一现般短暂的一生。
从那以后,他失了此生最爱,埋头政事,成了无情清冷的明君帝王,冷心冷面,峻毅沉着,也不过是个处理政务的木头人,早已经心如枯槁。
他也不愿多看那孩子一眼,因为他身上有她的影子。
那根高大的朱红色宫柱到现在还用白色的真丝绸缎包裹着,仿佛在祭奠他们逝去的爱情……
秦颐人三步并作两步,跪倒在地,昂首道,“儿臣自知驽钝鲁莽,不配担此重任,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颐人愿往齐国为质。”
老秦王双眉紧蹙,目不交睫地看着他,“颐人,你可知这一去凶多吉少,异常艰辛。”
“孩儿知道,但国难当头,如果以儿臣的一条性命能换得北秦安康、百姓太平、父皇无虑,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算了吧!”老秦王微微叹气,“你母亲琳妃若还在的话,一定会心疼的!”
这个儿子与那个让她爱恨交加的人极为相似,一样的聪颖多才,一样的倔强不屈。她已经驾鹤西去,难道还让他唯一的儿子也步入险境吗?
母亲?琳妃?秦颐人用力揉了揉耳朵,他没有听错吧,父皇对他说了母亲琳妃四个字!
自五岁生辰那天的晴天霹雳后,他再没见父皇对他露出过笑脸,更别说讲到母亲的名字,整个朝阳宫内也无人提及琳妃的一丝讯息,若不是那宫柱上每年到她忌日重新更换的白纱,仿佛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宫人都知道这是老皇帝的忌讳。
为此颐人小的时候曾哭过、闹过、骂过,但所有的努力毫无结果,因为在那之后的十三年中,父亲再也没有驻足过他的寝宫,时间消磨殆尽,他终于明白,自己失宠了。
那时的他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他无法接受同一天中,母亲与世长辞,父亲绝情而去。
他曾天真的认为,那和小伙伴们过家家时经常发生的吵闹一样,等过两天父亲气消了,自然会来看他,他记得从前父皇极疼爱他的,小时候更是常常把他抱在膝上玩,教他读书认字,明明嫡亲的骨血,怎么父皇能这么忍心,一点也不把他当儿子看待呢?
他也曾恨过母亲,为什么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将自己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从那以后,他只在宫中的重大事典中见过父皇,本就很少碰面,偶尔见一次,也是离得远远磕头请安。
宫女太监们的白眼,兄弟姐妹的辱骂让他小小的心灵几近崩溃,后来他也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天家血脉,这个疑问一直困惑着他,到今天还未解开。
“母亲?”秦颐人双眼微红,颤声道,“母亲若是泉下有知,念我能为国家、为百姓、为父王尽微薄之力,也会欣然应允的!”
想到自己红颜薄命的母亲,他终于把持不住,心酸的泪滚落腮边。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隐忍了十三年的泪水,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泪珠是透明的,珍珠一般滴散,落到寒凉的地面上,一群有条不紊的蚂蚁爬过,唯有一只“小不点儿”一不小心跌了进去,它如临深渊般的拼命解脱,却只能是垂死挣扎,那泪滴瞬间凝结化为固体。
那是什么?难道,难道是琥珀之泪?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那颗泪珠上,全神贯注的盯着,不错,那就是传说中的琥珀泪!
秦国是北方民族,传言他们的祖先是北海龙人,龙人为生活在海底的神族,垂泪成琥珀,断肢可再生。
这些都是史书上的记载,无人亲眼证实。由于族群的进化,北秦皇族早就退化了原有的神性。“龙人”反古乃是大吉的象征,是天下明君降世的先兆。
火凤大陆每三百年将何为一统,现在距传闻中的合并时间还有不到二十年,莫非这孩子的出现意味着北秦将再次强大,统一火凤。
如果秦颐人真的是传闻中的那个秦国君王,那他一定是秦国的子孙,那琳妃当日……
秦端王不敢再往下想,眼前是琳妃临死之前哀怨的眼神、绝望的表情,原来是他冤枉了挚爱的女人,冷落了亲生的儿子,妻离子散,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对不起那母子二人。
他早就该料到,琳妃那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虽无心争斗,却树敌颇多,宫里宫外多少人看着眼热,盼着她死无葬身之地。
他怎会如此愚蠢,着了别人的道,让亲者痛、仇者快!
枉费他一生自视睿智,竟这般蠢笨不堪,这个皇帝不做也罢!
秦端王双目如箭,锐利的眼神凝望着颐人,这个孩子四岁熟读四书、五岁能识五经,十岁骑马射箭,十三岁随军出征,十五岁指挥若定。他,是块天生的皇帝料子,也许明日就能成就千古帝业,名垂千秋。
这些年,端王虽无心颐人,但总有关于他的消息被人传颂,想不听都难。
“老大、老七,你们真的想好了,确实不愿为朕分忧了?”老父亲似乎还不死心,再次问讯两个太过溺爱的儿子。
“父皇,既然四弟毛遂自荐,您还是给他一个机会吧!”
“大哥说的正是,四哥自幼能文能武、惊艳决绝,今日又是主动请缨,身为兄友弟恭,孩儿自愧不如,真心让贤。”
“哼,哼,哼……”鼻音一阵冷哼,慈祥的老父心如刀绞,这两个逆子明明畏死,还巧舌如簧将他人推上砧板,任人鱼肉。
“好,希望今时之事你们来日不要追悔莫及!”秦端王打定主意,心如磐石,“小德子,你都听见了吧,那就玄旨吧!”
“是,奴才遵旨!”尖细的声音在空气中突兀的响起,一名身穿藏青色下侍服饰的白面男子从皇帝身边的明黄帘子后低头走出,缓缓地靠近油尽灯枯、行将就木的黄衣老者。
“禀皇上,都拟好了!”
“那还等着做什么,两位皇子可都心急了!”
小德子是内侍太监总管,皇帝身边的红人,年纪不大能在圣驾身边伺候,绝不是笨人,近些年端王身子骨不太硬朗的时候,都是口谕,由他代写折子。
“奴才谨遵圣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现今天下火凤沸腾,生灵涂炭,士露于野,徒以国体一日不决,故民生一日不安,吾儿四子秦颐人,天资聪颖,德孝兼备,文韬武略,深肖朕躬,现册立为太子,吾百年之后,可承宗庙。布告天下,咸使闻知,秦端王四十五年。’”
秦颐元与秦颐凯两人听后,双目无光,无力地瘫倒在地,如坠冰窟。
他们怎么没有料到,从进入朝阳宫的宫门到现在,父皇从未提过去齐国为质的事,其实他老人家不过是想在今日宣布册封太子的最后人选,是他们自己口口声声地拒绝,不但伤了老父的心,更将大好江山拱手相让。
“孩子,你放心去吧,将来接我大统为秦忧王,希望你能以民为重,忧国忧民,我当保你一生无虑。”
最后,秦颐人挂名太子头衔,虽遭人白眼,但终成大业。
哇塞,这简直是集合言情、宫斗、权谋、玄幻为一体的古装爱情大戏!完全可以写成电视剧!
吕清竹还沉浸在凄美的爱情故事中,久久不能自已,但剧情有漏洞,她还是要提出来滴。
“不过,这故事是不是太狗血了,秦颐人要是真的泪如琥珀,怎么以前没人发现呢,要是他有这个本事,我说也不用当什么狗屁皇帝了,开个店铺天天卖宝石不就完了吗?”
“这个公子真是眼皮子浅,北海龙人只有到万念俱灰、悲痛欲绝的时候才有此异象产生,若是天天垂泪如琥珀,那还不哭死?”胡屠夫赶紧反驳清竹的言论,为心中偶像辩解一番。
“嗯,这位丑公子,我家相公说的对呀,你还是多听听的好。”
“夫人,不可无礼,这位公子虽然相貌奇异,你也不能说人家‘臭’啊!”
“不是‘臭’,是‘丑’,丑有什么不好,这位公子白天出门恐怕连劫道的人也不敢近身。”
“这话倒是在理,别说白天,没准丑公子晚上也能驱鬼辟邪呢!”
这两口子,拿我搓球玩呢!他们二人白天当着我的面就敢这样议论,晚上在被窝里还指不定怎样说呢!
“我叫夏桐熙,叫我夏公子就行!”怎么可以随便给伦家起外号捏!
“其实,秤杆离不开秤*,秦颐人能成就今天的事业,也仰仗了我们南齐的吕相爷,没有他千金散尽换秦颐人自由之身,只怕他到现在还在影城种田呢!”方掌柜提起吕夫韦,满脸的骄傲。
“千里马需要伯乐,咱们吕相就是秦王的伯乐。”齐国的民众说起这位叱咤风云的政坛人物也是满脸自豪。
自吕相从商贾华丽丽成功转型为政客后,天下生意人的地位也都跟着提高了不少,南齐的百姓更是扬眉吐气,说到偶像,心中自豪,不自觉“飘扬”两句。
嗯?他说谁?吕相爷,那不是我的“亲爹”吗?
提到“父亲”,清竹莫名心中一暖,那个人总是挂着她,处处为她着想,是这个陌生时代真心待她的唯一几人之一。
“切……”有人附和自然也有人唱反调,“天下人谁不知道,秦颐人和吕夫韦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你们的吕相不就是把自己同床共枕的小老婆朱姬,都送给秦国君王当礼物了吗?”
“人家可是连襟,听说秦国皇子秦政没准是吕夫韦的儿子呢!”
“朱姬现在成了北秦皇后,一国之母,还真的好好感谢她的老相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