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双如碧波寒潭的眼眸,清竹的心里竟似揣了一只小兔子般地乱跳,“那些黑衣人毁了我的全部家当,我们同仇敌忾,将来寻得他们必定十倍偿还,但如若找不到他们……自然是想让你赔偿呀……”不知是不是心虚,她说到最后竟然没了底气。
正文冷笑着,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他就知道天底下的女人除了那个人之外,都是肮脏的,要么是贪恋他的美色,要么是贪图他的金钱,所有接近他的人都有各自的目的,只有那人是真心实意的对自己,可是现在她……也弃己离去。
“银钱的事你不必担心,如果我能平安回去,定会照价十倍赔偿你的。”他双眼微阖,眉头也渐渐松开了。
清竹一支手托住他浓密的墨发,另一支手五指成梳为他从上到下梳理。
“他们是什么人?”她谨言慎行的开口,生怕惊了这个破碎如玩偶般的男子。
正文霍地睁开双眼,一对利眸如宝剑出鞘带着刀不染血誓不回鞘的冷光,盯着她看,清竹顿感一阵寒流袭来,身不由己的打了个寒战。
“他们是恨我的人!”正文感到了清竹的惧意,复又闭上眼睛。他的过去他从不会向外人道之,因为陈年旧事是他的心酸血泪史,自己出卖肉体不堪回首的过去,如今他平素的骄傲与高贵在此时早已荡然无存,难道还要告诉一个刚结识不到十日的丑丫头吗?
清竹当下心中千回百转,马上会意,不在继续追问下去。
他定是有苦衷的人,清竹也有自己不愿为他人知晓的秘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为他抹干身体,后背涂上药膏,才重又穿上清竹的新衣,她本就个子娇小,他又十分高大,衣服穿在身上看起来就好笑得很。
清竹一番忙碌,才发现自己也是一身热汗,加上适才刚淋了冷雨,浑身湿淋淋的,又冷又热难受的厉害。
“你身上被雨水淋得通透,若再不换件干衣服,过来烤火,自己也会病倒的!”正文说这话的时候虽然道出关切之情,却还是给人强烈的冷漠感。
他抬头对上她的黑眸,两人对视了许久,清竹有些羞涩地将视线移开,正文也将目光收回,望向面前时明时暗的火焰。
她忍不住轻蹙眉头,一张小脸立即飞升红霞两朵,“那,可不可以麻烦你把头转过去,回避一下,我想换件衣服!”
“什么?让我回避?”正文蔑视地瞟了她一眼,“有什么好看的,是身材还是相貌?胸无几两肉,就算是赤身露体我都不屑一顾。你的那里恐怕和你的脑袋瓜子一样,毫无大志!”他的脸上尽是笑意,还不时用眼睛不着痕迹地瞥了某女胸前的伟大之处。
清竹一听,狠狠地打了个哆嗦,立时抱起肩膀遮挡波涛“胸”涌,魂淡,这个可恶的男**,满脑子想的都是这种龌龊东西,甄别女人的标准就是胸部吗?怪不得人家都说,男人总是对奶牛一往情深。但别人不晓得,难道你还不知道,忘了那天晚上你还……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我的胸中丘壑又岂是你这俗世之人能够了解的?只有眼瞎之人才视若无睹!”她又松开手臂,雄赳赳气昂昂地道,“再者说来,我本是珠穆朗玛上的女凹凸曼战士,又不是平原地区的太平公主,你回避是自然的,要不是看在你行动不方便,现在本应该将你赶了出去的。”
她这一边乌七八糟说了一大通,把正文听的稀里糊涂,不知所云,总之是抱怨自己有眼无珠,不识得她这块金香玉,“我倒真没看出你那里有什么看头!”
“你……在福来客店你还摸……怎会看不出,总有肉包子那么大了吧……”清竹被气的嘴角发颤,语无伦次、表达失常。
“嗤!”正文倒是不以为意,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左手,手指蜷了又蜷,还煞有介事地对着手吹了吹气,好像还在回味当日的手感般,“丑丫头,还肉包子呢?我看顶多也就算个煎蛋!”
“你……”,清竹一再控制自己,打消想要几步冲上去,一把活活把他掐死的冲动,心里又难受又生气,脸色红白交错。
然,她立刻牵起嘴角,凉凉地说道,“我的样貌丑陋,自己是知道的,小女子也不推脱,但是有些人明明自己其丑无比,还不知自,我告诉你,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长得好看的,另一种是长得难看的,而你是介乎于两者之内的第三种,嘿嘿,是长得好难看的!”
听得此言,正文一直压抑在胸口的怒火如洪水泛滥般奔泻而出,他只觉得心口呛堵,双目紧锁,口中一甜,“咳咳咳”竟呕出几口鲜血,两瓣唇&片如火红色的樱桃般诡异妖娆。
正文一张冷脸气得发白,眼中却是一阵阵的苦痛和绝望。他的胸前剧烈地上下起伏着,自己是何等自傲之人,从小就被夸貌美,平生更是自负俊男,现在遭人下毒才落入惨境,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个丑丫头居然说他长得不怎么样,还是好难看的那种,真该活活抠出她的双眼,以泄己愤!
清竹也心有不忍,这个男人一直都是强势霸道的,有时冷酷、有时邪魅、有时阴狠、有时霸气,但今天这种表情却好似不应该属于他的。
这是第几次将他气得吐血了?记得天下第一楼初次见面时,他就被她气得狂咳不止,手帕满是红艳艳的血痕;又一次在福来客栈重逢时,他的身体仿佛好得利索了;这是第三次在山洞中,他又因为她的几句气话咳出血迹。究竟他有什么病症,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你怎么了?”清竹心中即难受又纳闷,小步上前,蹲下身子,一只手替他在胸前上下顺气,另一只手附上他的额头,柔声询问道,“哪里不舒服吗?身上发热吗?”
正文因为痛苦而紧闭的双目,缓慢地睁开了,看着眼前这个始作俑者的女人,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难道她天生就有气得别人飙血的本事吗?还好意思问,若不是因为她几番讽刺挖苦,他也不至于加重伤情。为什么每次与她,他一向优雅潇洒的气度就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失态与无助的表情。
而她则紧张兮兮地盯着正文的脸,焦急不已地说道,“对不起,刚才是我把话说重了,其实那不过是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里的,没的因为我气坏了身子!”
他微眯着双目,脸上已从勃然作色转变为冷清淡漠,不再看她,用力转过头去,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望向山洞内侧深处的黑暗。
清竹本以为他会与自己争论个面红耳赤,不相上下,见他只是莫不做声,将头微转,当下心上一宽,和声道,“正文,你就莫要再生气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现在身子有伤,再生闷气会加重病情的!”
其实,清竹心中不解,明明自己已经报仇雪恨,本该称心如意,但却最见不得他半死不活、一蹶不振病歪歪的样子。她心中也十分委屈,明明是他先打趣自己,自己不过是也同样嘲笑了他一番,怎就弄的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般,卑躬屈膝地赔礼道歉,不过是见他大病未愈,又受辱可怜,不想再伤了这如人偶般的男子。
正文并没有出声,假装闭眼睡觉养精神。清竹见他并未理睬自己,便索性换了衣服,在他身边躺下,并肩睡去。
这一夜,一对儿各怀心思的男女渡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东方鱼肚白,金乌啼朝阳。第二天一早,天边隐隐泛起一片晨曦之色,白茫茫的大地在一阵薄雾中看不清了原来的纹理,登云山被朝霞映衬着,山清水秀、层林尽染、莺声燕语,到处是一片勃勃生机。
时薄时厚的雾气中,明澈见底的小河边,一个娇小可人的黑色身影挥动着手中一根三尺长的树枝,兔起鹘落直至水中,瞬间又恰似凌空踏叶飞旋回身,此时手中的木枝上已经早已插上两只鲱鱼。
水至清则无鱼,这样碧水微澜的河水中捉几条小鱼还是不在话下的。
清竹用匕首刮去鱼鳞,又将其开膛破肚,不久便将它们收拾的干干净净。又用果盘称了一盆河水,美滋滋地朝山洞迈着四方大步走将回去。
她人还没到洞口,便听见里面隐隐约约有说话的声音,当下心里着急,扔下手中的物什,已经抬起脚来疾步往洞中奔袭而去。
“别,别丢下我,求你,带我走……”正文仿佛正在噩梦中挣扎,口中是轻轻地呓语,那声模模糊糊的“别丢下我”,将她眼中融融的暖意撕裂,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丝一丝的浓郁。
“正文,醒醒,你是在做梦。”她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肩膀,小声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