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黯沉,长袍一甩,阔步朝后花园走去,后面的离锐不明所以,只好紧跟在他与紫妃的身后。
牢役一见王爷到来,立刻朝他施礼:“拜见王爷!”
“今晚有什么情况?”上官靖沉声道。
牢役一怔,现在的牢房空无一人,除了白天看到鸟儿到此光顾,还真没遇上什么情况。
“禀王爷,一切正常。”
“今晚无人到此?”紫妃插话。
“没有。”
紫妃不信,让他掌灯进了牢房细细地看了看,除了几只灰色的老鼠听到声响惊恐地窜动,还真没见上什么人影子,她奇怪地嘀咕:“他怎么可能不来?”
上官靖冷剜了她一眼,紫妃讪讪地垂下头,心中犯疑。
刚走出牢房,上官靖眼光余角突然瞥见牢房屋顶窜过一抹白色,他一惊,白鼠?
急速转身,凝眸望向屋顶,月色下,灰色的瓦片上清辉一片,那白色早没入到暗色之中,消失不见。
怪事,真是怪事,要真是它,想来它还真是个神鼠!莫非……刚才紫妃所说的白衣男子是它所变?
上官靖思绪烦乱,心里郁闷不安的情绪慢慢堆积,他冷着脸离开牢房,朝原路返回。
突然,他听到芙蓉苑传来清甜的歌声,婉转悠扬,宛如夜莺轻鸣,不禁驻足倾听。
两天前,皇太后当真从后宫为他选了两个美人过来,一个姓罗,一个姓林。俩美人不仅貌如天仙,身姿阿娜,还能歌善舞,风情万种。
俩人到府的第一天,尹管家安排她们住进了芙蓉苑,晚上,她们细细地漱洗装扮了一番,由管生活起居的徐嬷嬷领着她们来到了清风阁。
“王爷,罗美人与林美人带到。”徐嬷嬷朝上官靖福福身,小心地说道。
俩美人亦笑意嫣然地屈膝施礼,莺莺之声悦耳动听:“拜见王爷!”
上官靖解腰带的手慢慢垂下,淡漠地扫了她们一眼,挥手就让她们退下。
“王爷,这是太后娘娘的吩咐……”徐嬷嬷急忙解释。
“下去!”上官靖听了更是莫名地想发火,洛露还在牢狱之中,他哪有心思寻欢作乐?
俩美人颤然地抬头,看着王爷冷煞却俊美无比的脸,不禁面面相觑。见徐嬷嬷抬手让她们离开,只好低垂着头讪讪地跟着嬷嬷走出了内室。
皇太后亲口对她们说过,一定要好好服侍王爷,言下之意她们不会不懂,王爷现在身边没有一个夫人,那他们还是大有机会。
第一晚不行,俩美人便商议着哪天再去讨王爷的欢心,凭着自己是太后娘娘千挑万选出来的美人,不仅有着十足的信心,更是有着胆量。
于是,她们白天在王府内游逛,晚上便在房内点起多盏烛台欢歌起舞,自娱自乐。
一曲唱罢,俩人的笑声随起,着实开心欢乐,上官靖听得禁不住眉目紧拧。
“去!让她们给我闭嘴!”他转头命令紫妃。
紫妃欣然领命。他不喜欢这俩美人,她自然是欢喜的。
推开她们的厢房,她目露凶光,不由分说甩了她们各自一耳光,冷叱道:“王爷心情不佳,你们这俩贱人倒有心情欢歌?”
俩美人白皙的小脸顿时泛起血红的指印,抖瑟着双腿跪倒在地,罗美人捂着脸儿,泪盈于睫,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动几下,两行泪水破眶而出:“王妃息怒,奴婢知错了!”
紫妃冷睇着她们,见她们个个长得面似桃花,柳眉杏眼,穿着粉色纱衣,纤弱妩媚,虽说她们此时泪眼婆娑,恐惧发抖,可这种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添了一份风情,惹人怜爱。
真是一对媚狐!还真的胜过她了。
紫妃瞧着她们这般勾男人心魂的狐样,眼里射出的光简直要烧毁了她们:走了一个,现在又来了俩个!
当她躺在**不能动弹时,小依告诉她,皇宫里送来俩个美人,她心里就很不舒服,今儿一见,她心里不免紧张,若是哪天王爷心情好了,见了她们恐也难收住心。
不过,这俩美人在宫中呆过,深得礼仪规矩,虽说背后有皇太后撑腰,可面对她这个王妃亦不敢造次,若让她们成为自己手中随意拿捏的棋子,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记住了,以后没有王爷的允准,谁都不能擅自歌舞!”
“是,王妃。”俩美人唯诺。
“还有,以后得听本王妃的话,要不然,我会让王爷随时把你们赶出府!”
“是!我们听王妃的话。”俩美人战战兢兢地回答。
赶出府万万不可,若那样,皇太后必定会指责她们做事不利,不讨王爷欢心,不是把她们打入冷宫为婢,就是被送入边陲军队做军妓,这都不是她们希望的。
紫妃见她们俯首称是,不禁扬唇得意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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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官靖来到了皇上的寝宫。
“六弟,你说不
要?”
听完他的话,梵萱王疑惑不解,真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六王爷怎么会说不接任皇位,前些日子太后不是说他愿意的吗?
“六弟,你为何放弃?那可是至高无上的龙位啊!”历代有多少人为这九五之尊斗得头破血流。
“皇上,你性情温和,治国有术,而臣弟心有浮躁,恐负大梵王朝的几万子民,实难胜任一国之君,故恳求皇上继续掌管天下,不负众望!”他朝梵萱王单膝跪下,拱手道,“臣弟望皇上龙体早日康复!”
瞧他神情坚定,梵萱王眉头舒展,在宫女的搀扶下下了床榻,扶起上官靖轻问:“就因为洛夫人?你为了她而放弃?”
上官靖垂眸,唇边一抹淡笑浮起:“臣弟只求皇上到皇娘面前说些好话,求她饶了洛夫人。”
果真为了她,想来这个六弟对洛姑娘真的用了心,要美人不要江山,还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自己身边,梵萱王不由得感叹万分。
“六弟,朕万万没想到你会这样……你真的决定如此?”
“是,皇上,臣弟心意已决!”上官靖抱拳拱手。
梵萱王拍了拍他的肩,蜡黄的脸闪烁出了欣喜的光彩,在位多年,只因不能生育,又因体弱多病,皇太后总是旁敲侧击让他退位,作为一个男人,一国之君,虽然不像上官靖说的那样好,虽然大多是皇太后掌权定夺,可也算是为国劳心费力,体恤子民,不得已提出退位,他也深感委屈与压抑,心情很是郁闷,这些时日以来,他忧郁成疾,郁结的胸口憋得慌,故病情一直不见好转。
现在,六王爷主动退却,那这个皇位便稳如泰山,他可以高枕无忧,不用担心百姓们的诽议与后人的低贬嘲笑了。
心病一去,他的精神也抖擞了许多,当即穿戴好了明黄龙袍,来到了慈福宫,向皇太后申明自己将下旨赦免了洛露的死罪。
“什么?皇上你要赦免那个丫头?”皇太后一下子从座椅上站起,神情大为不悦。
“皇娘,儿臣从小到大未求过你一件事,身为皇上,诸多事也尊听你的意见与教诲。如今,儿臣已过而立之年,望皇娘能放开手,让儿臣做一回主!”梵萱王说得不缓不急,气势凛然,看不出一点病态。
皇太后心中狐疑,缓缓走到梵萱王跟前,细细地打量着他:“告诉哀家,是不是你六弟与你说了些什么。”
梵萱王坦然道:“说过,但至于说了什么,皇娘你等会亲自问他就是,儿臣现在下去拟诏。”
“你……连你现在也不听哀家了?”皇太后心里发凛。
“皇娘,儿臣大了,日后您也该享享清福!”梵萱王的语气显得异常沉稳坚定,与以前在皇太后面前唯诺不敢吭声的懦弱相比,真是大相径庭。
看来自信确实很重要!
皇太后不知他哪来的志气,心下猜测是上官靖给了他勇气与信心,遂而招来了上官靖,结果如她所想,这个小儿子真的决定不再想登上龙位,她当场气得双手发抖。
“哀家……哀家以后再也不管你们俩个不孝的皇儿!”为他们好,他们竟然不领情,还大有怨责她“多管闲事”之情绪。
梵萱王与上官靖相视一瞥,神色各异,一个是心花怒放,一个是淡漠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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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了五天的洛露无罪释放。
燕儿与珠珠来到牢房给她换上了一身素白清雅的衣裙,搀着她走出了牢房。
重见天日,她虚弱得双脚虚浮,脸色苍白,灿烂的阳光照射得她双眼微眯,一辆豪华的车轿旁,上官靖与离锐怜爱地望着她。
“夫人……”上官靖过来牵起她的手柔声道,“上轿吧。”
洛露垂眸望见他包裹着白纱的右手掌,慢慢撩高眼皮看向他的脸,瘦了,那么憔悴,眼底的血丝隐隐若现。
心有一丝的抽痛,她轻轻摇头:“洛夫人已随那一剑死了!”
“洛露,你……”上官靖难过地看着她,压抑着心中的委屈低沉道,“先回府,到时本王会向你解释。”
“不必了,”洛露苦涩地一笑,“既然出了王府,我就不再想回去。”
“那就跟朕走!”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洛露转头,见梵萱王身着常服,在一名太监的陪同下来到了她身边,“洛姑娘,若真的不想回王府,你可在皇宫呆些时日再作打算。”
洛露朝他福福身,窃喜道:“这样行吗?”
梵萱王望望一脸愁结的上官靖,唇角噙着意蕴悠长的笑:“朕想六王爷不会反对。”
洛露扯扯唇,淡淡地说:“此事与他无关!”
“这……”梵萱王轻哂,“那还是听听六王爷之意。”
上官靖见此,知道今日无法带回自己的夫人,只好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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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露住到了远离慈福宫的紫竹苑,这本是梵萱王静读休养之所,前后两院,中间隔着小桥流水与一片葱郁
的紫竹,两旁是花厅回廊,青砖青瓦,清馨雅致。
这与王府的怡香阁相比,要大得多,也清静得多。
苑内,除了燕儿与珠珠,还有皇上派来的几名太监与嬷嬷帮忙照料洛露。静养几日之后,洛露的脸色恢复了往日的红晕,面颊上的肉也饱满起来。
在牢房饿了两天,直到离锐过来探望她,她才听他劝慰进了食,要不然,她的身体也难复原得如此之快。
只是她不知道,离锐是奉了上官靖之命过来的,若没有他的准许,他一名侍卫也不可能有权力探监。
上官靖带着侍卫过来探望过她一次,那一次他一人进到她内室,见她在床榻上安睡,便轻轻坐在床沿,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睡颜许久才起身离开。
以后几天他都未过来,因为洛露让梵萱王转告他,想让她静养好身子,就请他不要再踏进紫竹苑。
“为何不让王爷过来?”这天,梵萱王批完了公文来看她,俩人坐在竹亭里,他禁不住问。
洛露淡淡一笑:“我心已死。”
“哈……”梵萱王爽朗一笑,“洛姑娘,小小年纪怎么能说心已死?你要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六王爷这事摊在任何人头上都难以容忍,他也是按律法处置,你切莫再怪他。”
洛露心里又泛起痛楚,想到雨儿惨死,她眼神瞬然黯沉:“皇上,能否不谈此事?”这件事已在心底结上了一道伤疤,每每扯开,眼前都会浮现出那血淋淋的场面,心依然会疼痛难忍。
“好好,朕不谈。”梵萱王随和道,“走,陪朕走走,咳咳……”一口气未接上,梵萱王脸色憋红,气喘起来。
洛露急忙扶住他,轻抚着他胸口,着急地问:“皇上,你病还未好?”
“唉,朕的身体一直虚弱。”梵萱王叹了口气,慢慢地跟洛露说,他常常会头晕目眩,手脚发凉,有时总吃不下食物,太医院开来的药方煎起来的药他都喝怕了。
洛露望着他清瘦的面容,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往年也如他一样的症状,遂而有了主意。
“皇上,从明日起你上完早朝可来我这,我想帮你调养身子。”
“你会?”
“恩,如果你相信我,就让我试试。”
梵萱王疑惑地望着她,洛露微微一笑,调侃道:“怎么?怕我毒死皇上?”朝他俏皮地眨眨眼,“我会自己先试的,你放心。”
梵萱王准了她,于是,洛露带着丫环上街采购药材,回来后自己亲自煎服,又让两位公公去找来已养了三、五年的老母鸡,每天杀一只炖汤,滤过油,把清淡的鸡汁倒入药罐与草药一起煎熬。
“恩?很香,很甜,是什么药材?”梵萱王喝着热乎乎的汤药欣喜地问洛露,这哪算是药啊,简直就是一碗爽口清润的大补汤,跟御医们煎出来的药完全相反。
洛露笑着说:“这是调理气血的药材,有人参,当归,苟杞……以前在家,我妈每年都会用老母鸡炖这些药材给我爸爸喝,我爸的身体原来也像皇上一样虚弱,自从我妈帮他一调理,现在他的身体棒棒的,饭量好得不得了!”
洛露说得起劲,梵萱王听得发懵。
“你爸爸,妈妈?”他不解,“什么意思?”
呃,这是大梵王朝,不是现代呀。
洛露讪讪一笑:“哦,就是我的父亲与母亲。”
“洛姑娘,”梵萱王喝完碗里的汤,带着探究的眼神望着她,“你到底是哪儿的人?”
上次听六王爷说,她不是本京城之人,是个孤儿,怎么会有父母?
洛露早从离锐口中得知大梵王朝的邻国,莞尔一笑说:“我家在恒之国的一个小城镇,我们那儿的人都是这样叫父母的。”
恒之国?那不是邻国吗?
“洛姑娘,朕听六王爷说,你的父母已不在,怎么回事?”
“他乱说!”洛露撇嘴,气愤曹子浩咒了自己的父母,“皇上,你别听他说,我父母现在好好活着那,很健康的,只是他们出国旅游了……”不行,不能这样说,他听不懂。
“我是说,我父母外出做生意去了。”
“哦,是这样,那你一个人来到这儿,你不怕你父母担忧?”
洛露低下了头,思乡之情随之漫上心头,眼底有了一丝湿意。
梵萱王见此,知道她想家了,急忙问她要不要回家看看,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说想回去,如果这次她提出来回家,他会派人很风光地让她回去。
可是,洛露很委婉地拒绝了,她谎称自己答应父母出来找个如意郎君才能回去的。
梵萱王轻笑,心想她还真是大胆:“王爷不是如意郎君?”
“不是。”
“哦。”梵萱王会意,那么,看来她还会长住在京城,心下不禁有点喜悦。虽然她是六王爷小妾,可眼下他已把她当知己那般,能多陪他些日子聊天下棋,他也很开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