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转死光

89 有种笑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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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有种笑叫哭

目光滞凝地盯在这张脸上,林蕊、伊倍和辛恬,身体和神情均痴了呆了地一动不动。他们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可那张脸却又是他们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衣依啊。

辛恬蓦地返身抱紧了伊倍,一张嘴瘪了瘪猛地一下咬在了他的肩头上。伊倍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也一把搂紧了她,泪水夺眶而出。

看了他俩一眼,林蕊悄悄走近床的一边,用身体把他俩遮住挨近了床头的那张脸。

衣依,她轻轻地喊了一声。这张脸突然一下就转了过来,无神的眼里霎时活泛了,一抹喜色洋溢着破眶而出,一双手从被子里颤颤微微地伸了出来,两片唇儿恰似那徐徐绽放的花朵吐出两个清晰的字来。

“林姐——!”

攥住她的手,林蕊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眼里欲外溢的泪,笑着打趣道:“衣依,多日不见。”

“快扶我起来!”衣依急切地嚷了声,却又晃着脑袋去床头柜上搜索着,嘴里喊,镜子呢,我的镜子呢?

林蕊身后的伊倍赶忙擦去自己眼里的泪,替辛恬也擦了,在她耳边轻声说:“恬恬,要哭回家再哭,别让衣依瞧了难受。”

猛猛地摇摇头,辛恬说:“不行,我得去外面呆一会儿,马上就来。”

林蕊帮衣依找着了镜子,衣依从床头柜上抓把梳子首先把散乱在额前的刘海仔细梳好了。林蕊接过梳子在她头顶上刨了刨,说:“你呀,到哪儿都忘不了臭美。”

送给她一个莞尔,衣依说:“我好多天都没照镜子了,都忘自己长什么样了。”

伊倍将脸凑了过去说:“只要我们没忘就行了。衣依,伊妹儿向你报到。”

衣依咯咯地笑了,刚笑出两声却眉头一蹙“啊哟”一声,下唇上顿时裂了道口子,渗出丝丝的血来。她从不叫伊倍是伊倍,老叫伊妹儿,伊倍也老是喜欢这么逗她。

“你的嘴怎么皴成这样?拿什么可以润润?”林蕊问。

衣依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一个小瓶,瓶旁有包棉签。林蕊拿棉签蘸了瓶里的**,在衣依上下唇上轻轻搌了搌。

衣依让她搌过后,歪着脑袋去看伊倍身后,问他:“你秤不离砣的恬恬呢?”

朝门外挥挥手,伊倍说:“她早上喝多水了,憋不住,去卫生间了。”

衣依又是咯咯一笑说:“你不去门口守着啦?”

伊倍也笑了说:“那是以前为哄到手,鬼做的,现在嘛……。”他故意留半截话让她接。俩人说的是他刚和辛恬恋爱时,一次晚上在公园里,辛恬要上厕所,里面没灯,她硬要他守在门口的事。

衣依果然嗔他:“哄到手就不当回事儿了?小心她等会儿进来我告你的状。”

“谁要告谁的状啊?本法官来也。”辛恬一脸灿烂的笑容进来了。

衣依立刻尖叫着喊:“恬恬,恬恬,快过来让我抱抱,好久没闻你身上的味儿了,尽让伊妹儿闻去了。”

辛恬再也装不下去了地朝她扑了过去,把她压在身下,两边脸蛋左一下右一下地摩挲着她的小脸,眼里的泪滚滚而下。

皱着眉咬着牙伊倍退到一边。林蕊急得直跺脚冲辛恬直嚷:“你把她压坏了!”

可辛恬浑没听着,竟抱着衣依呜呜地哭出声来。

伊倍上前用劲拽着辛恬气道:“你妈生你时,你家里的水龙头肯定没关好。”

辛恬边抹着泪边还嘴道:“那你家的水龙头肯定生锈了,最没良心了。”

脸上带着泪,衣依却笑着说:“那我家的呢,可能为了偷水,故意不拧紧,让它一点点地滴着。”

故意撅了嘴,林蕊说:“那我家肯定是连水龙头都没装了。”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突然就扑哧地乐了起来。

笑过之后,辛恬打开带来的水果包装袋在里面翻着,频频问衣依,是吃这个还是吃那个。

衣依乐个不停地说:“我想吃你,给不给?”

林蕊从袋里拎出一串提子,揪下一颗剥着皮说:“吃她的人在她身边站着,你想吃的人哪等你快些好起来自己上街上找去。”

衣依伸嘴吃下她剥了皮的提子,包在嘴里嘟哝着说:“林姐说丑话,好的不教尽教些坏的。”

林蕊说:“我怎么说丑话了?是你说要吃她的,她是你能吃的吗?想吃你得另找。”

衣依往后一倒笑岔了气地说:“我说的吃的意思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我是打个比方,你那是尽往邪里说。伊妹儿,你说是不是?”

伊倍说:“就是嘛,仗着比我们衣依大几岁,倚老卖老痞笑她没经过那事儿……”

衣依立刻指住他嚷道:“哎,你到底是说她呢还是说我?什么怎么没经过那事儿,这也值得卖弄的吗?早年间就你们这事儿,要写检讨,大会批,小会斗,还拿来显摆呢?丑不丑哇?”

辛恬不依了地说:“什么丑不丑的?**,天经地义。以前学校还不许恋爱呢,现在呢,结婚都可以了。我的小妹妹,是不是眼欠了,心理不平衡了,就乱扣帽子了?”

耸了耸鼻子,衣依说:“我才不稀罕呢!伊妹儿,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像你这样的一抓一大把,也就恬恬宝贝着你。我们系里的女生有次见恬恬撅着小屁股扭呀扭的,你知道她们怎么说的?找了个那样的就这德性了,要是找了个能贴墙上去的,那还不把屁股撅上天了。”

实在是忍不住了,林蕊指着衣依的嘴,放开嗓门哈哈地大笑起来,伊倍也扑哧喷出一口笑。幸亏房间隔音。

辛恬气得拧了她的鼻子一下说:“有你这么糟蹋我们伊倍的吗?就他这样的,你有本事拎一个让我瞧瞧,纯一个发育不全的小女生,人家见了还不说,小妹妹,读小学几年纪了?哈,哈哈——!”她笑得在衣依身上打起滚来。

衣依使劲把她推开,气得脸都绿了地说:“你还别得意,别信,等我哪天好了能跑街上了,随便拎一个回来保准你眼也直了,口水流出嘴边了,回去要拧着伊妹儿怨他,你怎么长得这么难看呐!”

笑,笑,笑,洋洋得意的笑,哭笑不得的笑,扯开喉咙的笑,捂着嘴偷偷笑的笑,整间病房就像一锅煮开了的水。

但此刻旁边若有一个明眼人,一看即知,全是强忍酸楚心思故作的笑,只不过都演得很到位罢了。

可笑过之后呢?这种肆意渲泄心中苦楚的笑能维持多久?衰竭之后谁能想到静场的可怕会突如其来的降临?

四个人的笑还在脸上僵着,却突然没声了。若不是展延的到来,很难说将会演绎一场什么样的抱头痛哭。

展延一脸轻松的写意推门而入说:“各位,半小时已经过去了,当心空气污染,衣依呆会儿难受了,这责任我可担当不起。”

他本以为他们或他们中的某位会来求他,再呆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可没人求他。

林蕊对衣依说:“等会儿都还要干活,你好好歇着啊,明后天我们再求展医生进来看你,你也帮我们求求,啊?”

辛恬也说:“是展医生一直不肯让我们来看你的,他来一次你这儿,你就帮我们求一次,我们就随时可以来看你了,好不好?”

把她俩向外拥着走去,伊倍说:“那我们走了啊,下回养胖点儿。”

三个人均面带微笑对衣依挥挥手,依次向门外走去。

怔怔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直望到门关上,衣依突然对展延说:“展医生,我想单独跟林姐说几句话,就一会儿,请你帮我把她叫回来好吗?就说是你找她,别让辛恬和伊倍疑心到什么,可以吗?”

犹豫了一下,展延点点头拉开门出去了,却看到一副让他颇伤感的场景。门外的走廊上,辛恬紧搂着伊倍在小声哭着,而伊倍的眼里也含了泪,林蕊则像大姐姐似地拥着他俩慢慢向病区外走。

展延走了过去,在林蕊肩上轻轻拍了一下,朝病房里指了指。林蕊会意地转身进了病房,之后,展延像林蕊那样,轻轻拥着辛恬和伊倍向外走去。

林蕊进了病房,迅速关上门,紧走几步到床边。衣依神情楚楚地伸出手,她接着了,被衣依紧紧拽住,两个人眼里的泪同时流了出来。

衣依把自己的小脸伏在林蕊的手心里,林蕊频频抚摸着她的头,等她哭过一阵后,捧起她的脸,替她擦去眼泪。

“小鬼头,你想对我说什么?搞得神神秘秘的。”

嘴角撇了下衣依又要哭,林蕊便虎起了脸说:“你再哭我可走了啊,好多事儿等着我呐。”

拽了下她的手,衣依看着她的眼睛说:“林姐,我想回去,不在这儿住了。”

林蕊笑着问:“是想家了还是想我了?这不是把你从这个房间搬到那个房间这样简单,你是生病了,必须得住在医院里。”

衣依摇摇头说:“我知道我是病了,可我也知道我这个病是治不好了,至少目前治不好。那我还赖在这儿干嘛?替医院增加效益呀,我才没这么傻呢!”

拿手指抵了她的额头一下,林蕊说:“你就傻,现在哪还有治不好的病?什么癌症呀,白血病呀,都是绝症都能治得好,你这个破心脏病有啥难治的。那个叫驷正的医生你见过了的,他向我保证,你的病他包治好。”

衣依仍使劲地直晃着脑袋说:“林姐,我比谁都清楚我的这个毛病,这叫短命病。知道我怎么会成为孤儿的吗?从我祖上好多好多辈起,就从没有谁活过三十岁的。”

脸上挂着的笑,突然就消失了,林蕊的目光里透出股浓浓的掩饰不了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