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谈判
瞧着康乐一副失魂落魄状,郝金心里亦悬了起来,遂挥起折扇在他眼前晃了晃,略焦灼地问:“喂,老弟,你到底想什么呢?”
瞟了他一眼,康乐嘴里突然喃喃道:“一定是心痛而死,一定是的。”他突然朝郝金跪了下去,哀哀恳求道:“郝老,求您救救我,我就要死了,就要死了啊!”
郝金当真是没想到问题严重到这种程度。那天晚上,小伍打电话给他,说眼睛疼痛,眼前物也是模糊不清。他赶去安抚一番,给了他一笔钱,嘱咐他万万不可把这事对康乐说起,因为他眼睛犯病时,康乐还好好的,目前某些方面他还得仰仗康乐。
扶起康乐听他说了一天之内心口剧痛两次的事,郝金似乎这才明白当年的田鸟是如何个死法了。康乐如何死,郝金根本不关心,他关心的是,不能让他把这事传扬开去,古玩界是个啥地,还不闹得个天翻地覆啊。
于是他极尽口舌之功能,百般抚慰道:“小伍怎的没事?麒麟丹持有者怎的没事?老弟,你多虑了。”
康乐一语抵了他个哑口无言——田鸟死在麒麟丹手上是不争的事实!
郝金这时方才后悔,自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跟他谈什么麒麟丹的传说呀。
于是他只得举手发誓,自己真不知道麒麟丹是如何致人于死地的。
其实,康乐也就是因为死亡的恐惧才捣致犯了歇斯底里的毛病,他能怨郝金什么呢?要怨也只能怨自己,早在郝金之前自己就动了将麒麟丹攫为己有的心思,并且幺货已伤眼在前,是自己没有汲取教训要一条道走到黑的呀。
郝金见他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便宽慰他道:“老弟,你多虑了,或许只是一般性的心绞痛,中年人最易犯这个毛病。即便又如何?当今医学如此发达,区区一个心脏病当不在话下。”
康乐隐下自己曾去医院检查一事,免又被他拿来说事,另一方面他也心存侥幸,不是没检查出毛病来么。
林蕊接听马警官的电话时,伊倍和辛恬都在跟前,听了一鳞半爪,得知铁盒能完壁归赵,伊倍高兴得亲了辛恬一嘴儿。
铁盒跟麒麟丹本是一体的,当初答应给老锁匠确实是没把它当回事,如今看来无论怎么说,它传承了母亲对自己的一种爱。可当林蕊对他说出得花一笔不小的数目方能赎回时,他一下傻了眼。
辛恬却不这么认为。一个古董商能从老锁匠那儿花四万五千块钱盘下它,说明它的价值远比这个数高。
伊倍瞪了她一眼说:“我要是有这个能力把它赎回,就不会想着再去变卖了,毕竟它是母亲传给我的,可是……唉!”这声叹里有着太多的无奈。
林蕊只得出一主意说:“那就跟尔老师商量一下吧,眼下就是要拿钱也只得找他拿。”
伊倍很受伤地说:“怎么现在凡是跟钱有关的事,咱们都赖上他了。”
林蕊安慰道:“表面上似乎是这样,但应该还有另一层内涵在里面,你们心里很清楚的。”
正在看电视的衣依插了句嘴说:“不都是些意外吗?谁让你们都当他是大哥哥的,大哥哥就得有个大哥哥的样。”
辛恬斥她道:“几时又多了你个小赖皮的。”
衣依嘻嘻笑道:“还不都是你们给我找的。”
尔非和山远从厨房那边过来了,煎鸡蛋,烤面包,榨果汁,鲜豆奶摆了一桌。
林蕊当即把欲赎回铁盒的事对尔非说了。
看了眼丧着脸的伊倍,尔非高兴地说:“好事啊,你苦着个脸给谁看哪。当初这事你就没办好,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能随随便便当儿戏耍的?现在看来,这个铁盒多少蕴含了你祖辈当时复杂的心态,既不愿它伤害到人,又指望它能发挥其应有的作用,所以没把钥匙交给你。既然一个赎回它的机会摆在了你的面前,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多少钱都要拿下。你可别被吓着了,既然是协商解决,底线也就摆在那儿了,价钱也有得谈。”
这就是痴长几岁的长处和见地,伊倍心悦诚服地将交涉权礼让。
按照康乐的本意,他是非把铁盒归为己有不可的。攫取麒麟丹的不可确定性因素太多,合作者郝金心机太深他信不过,能逮着铁盒发笔现财于他最现实不过。
可郝金却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说:“东西尚在公安局,主动权又交给了原持有者,最理想的结局是收回属于你的四万五千元钱,就别做你的大头梦了。现在要紧的是盒里的麒麟丹,看上它一眼都值那些钱。”
尔非是带足了四万五千元现金与康乐见的面,他太了解作为生意人的康乐了。
两人在一家茶坊面对面坐定,眼对眼地打量着对方。
尔非所从事的历史教学工作与文物工作多少搭点儿界,但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的人。在他的意识中,玩古的人大多应该属于饱学之士,虽不知天文,却一定要熟识地理历史,更遑论相关专业了。面前的这位康老板虽有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却令人一看即知生意场中人,沉稳中自然显露的一股精明。
他之于康乐的,是要掂出其份量。在康乐认为,能替几个学生出头索回一件宝物的人,得有两把刷子。但他看不出尔非具有这般的能量,整个看上去也就一个比那几个学生年长几岁的教书匠。
开门见山,当尔非向康乐表明了坚持要赎回铁盒物归原主的态度后,康乐却说:“所谓物归原主在法律意义上是不存在的,现在它的主人是我。无论我以何种方式得到的它,可以明确的是,事实上它已经易主,且并未违法,所以就不存在你赎不赎回的问题。”
开明宗义,似乎不无道理,却在尔非意料之中,他淡然一笑说:“依照你的说法,看来这可能是要打一场官司才能解决的事情了,但我宁愿作为被告。”
还以泰然一笑,康乐说:“虽然理在我这边,我却也不愿做那个原告。无端费那个劲干嘛,只要你说得过去,盒子归你,钱我也可以考虑不要。”
尔非说:“你真以为你站住理了吗?若不然,警方直接发还给你得了。看来你我都不是怎么懂法律的人,但我至少比你捂出了一个为何警方要你我双方协商解决这事的道理。”
康乐略略一愣,这是郝金提醒过他的,他却以生意人的思维把理划归在了自己一方。
微微一笑,尔非继续说:“你就没考虑过在铁盒持有人与老锁匠、老锁匠与你之间的交易存在一个极不合理的约束——涉嫌不当得利甚或诱骗?”
康乐是明白人,底气即散地说:“你恐怕危言耸听了吧?”
尔非说:“一把锁的工钱却要以一件至少百年以上的罕世文物作为代价,你听说过如此的奇谭吗?老锁匠诱以盒内有宝物使致持有人放弃这件文物,这不是诱骗又该是什么?”
摊了下双手,康乐说:“这应该与我无关。”
爽然一笑,尔非说:“果真如此吗?老锁匠是经你介绍而来,作为识宝人你难逃不当得利之嫌疑。还要我往下说?真要打一场官司才能解决这事吗?我刚才之所以用上赎回这个词,是采信了警方的建议,对你作出一定的补偿,并非怵着面上的所谓法律条文,只是尽量予协商以圆满。你以为如何?”
仅两个回合康乐便败下阵来,他也不得不信了郝金。于是只得按照郝金的第二步骤实施,收回满心的失望,说:“看来尔先生是有备而来,把这事研究透了,我无话可说。至于你提到的补偿,说实话,既然得不到铁盒,我也没把这几个钱当回事,但补偿我还是想要的,不过与钱无关,不知尔先生能否满足?”
既已占着上风,尔非亦退了一步说:“那也要看你的另类补偿是什么了,不能一概而论的东西,作为代理人,我可以考虑转达。”
康乐不由得朝他竖起大拇指道:“佩服,滴水不漏。我的要求不高,只想见一见铁盒内的宝物。”
忍不住一笑,尔非说:“康老板这是难为我了。有人委托我跟你协商这事,没人跟我说铁盒里曾经有过什么。”
康乐不甘地问:“你果真不知盒内有何物?”
尔非说:“确实如此。”
想了想后,康乐说:“那这样吧,你可否把我的这个愿望转达给当事人?”
尔非立刻说:“不必了,这是两码事,作为代理人我认为无此必要。”
康乐说:“非常遗憾,我俩的会谈只能到此结束。改天我会以铁盒目前的市场价向你开出一个赎回价。咱们电话联络。”
这是郝金口授给他的一个“拖”字诀,以见到麒麟丹为最终目的。
尔非自然不会要求续谈,这样会使自己落于下风。他的基本目的已经达到,就是与这个自己怀疑曾两次导演撬门进入过伊倍住所的人照个面,除了老锁匠和他,没人知道铁盒怎么回事。
康乐完全按照郝金所交待的事项结束了关于铁盒的谈判,虽心有不甘,但郝金所预见已经证实,铁盒的归属权已不掌握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