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爷手拿放大镜,聚精会神地看着《琵琶记》上的插页。白太太兴致勃勃地说,怎么样,是好本子吧?
白老爷纠正她的话说,别本子本子的,是版本。
白太太改正的也快,便说,这个版本怎么样啊?
白老爷点头说,是明万历二十五年的版本,有玩虎轩三个字,是徽版中的名版,梦寐以求啊!
白太太接着问,玩虎轩是什么意思啊?
白老爷解释说,玩虎轩是徽州著名坊刻家汪云鹏的书斋,他是歙县西乡人,自号玩虎轩主人,以出版刻工精细,插图精美的绣像小说闻名于世。这个汪家明,可是下了本钱喽!
白太太高兴地说,他是真心爱着咱们的凤英呢。
白云庵离杭州城约十公里,汪家明开着车,快到山门的时候,白太太就喊,停下,停下。
汪家明不理解的说,伯娘,离庙门还远着呢,怎么就在这里停下了?
白太太打开车门,自己走下来说,车子太响,别惊了菩萨。
一些朝拜的老年妇女,三五成群的在前面走,看见盛装的白太太也不避让,仍然旁若
无人地走着。汪家明跟在白太太后面说,伯娘,这些人都是香客吗?
白太太说,是啊,这些人终身礼佛。有的人从出嫁那天起,年年来杭州,给菩萨烧香礼拜,求佛祖保佑平安。
站在山门上等候的白云庵老师太,远远看见白太太走过来,紧走几步,迎下台阶,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女施主近来身子可好?
白太太谦恭地说,有劳师太莲步,让师太挂念了。
师太看见汪家明跟在白太太身后,便说,令公子真是玉树临风,翩翩少年啊。
白太太微笑着说,不是犬子,是我家凤英从小玩大的朋友汪家明,听说我要来进香,一定要陪我过来。
师太太改口称赞说,好,好,凤英小姐呢,怎么没有一道过来?
白太太说,她们学堂里今天有课。
师太含笑说,女施
主过来,也是化了全家呢。
白太太跟随老师太走进佛堂,老师太亲自从小尼姑的托盘里,端起一只茶盏,奉到白太太面前。小尼姑低声说,知道女施主是徽州人,不吃别的地方产的茶,这是歙县产的金山时雨,特地让下人从胡庆泰那里买来的。
白太太接过茶盏说,真让师太费心了。
师太说,女施主这次来,是不是要问凤英小姐的姻缘啊?
白太太点头说,恩,我带汪家的少爷来给师太看,他和我们凤英有缘份吗?
师太打量了一会汪家明说,老尼看着,甚是面善,等下在菩萨面前求一签,就知道了。说着就带他们来到正堂。
正堂里香烟缭绕,汪家明看着两边的楹联,一字一句的念道: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汪家明一下明白过来,回头去找白太太,只见白太太神色肃穆,又手合十,正跪在薄团上,口中念念有词。师太在边上等了一会说,女施主请吧。
白太太哆哆嗦嗦拈起一根签,递到老师太手里,诚惶诚恐地看着她问,签上怎么说?
老师太看了一会签,故弄玄虚地说,好签啊!郎才女貌两相当,良缘夙缔非寻常。秦晋结成龙凤配,百年举案共齐眉。女施主,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姻缘了。
汪家明开着轿车在白公馆门前停下来,下人们听见汽车响,一宣传员蜂的跑出来迎接。汪家明抢先一步走下来,打开右车门,扶着白太太说,伯娘,慢一点。
白太太看到站在一边的吴妈,就问,吴妈,小姐回来了吗?
吴妈走上前来,也不答话,表情十分古怪。白凤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母亲的身后,朝讽说,不是有人向你大献殷勤吗,找我干什么?
白太太不高兴的说,死丫头,疯到哪里去了,到现在才回来,快请你家明哥进来。
白凤英翘着嘴说,干嘛要我来请?
汪家明见机说,不用客气的,凤英妹妹也请进来。
白凤英绷着脸,眼望着
别处,吴妈偷偷拉了她一把,她家才别别扭扭地跟进来。进屋后,她就越过众人,径直往楼上走去。白太太急着说,凤英,你家明哥在这儿呢。
汪家明知趣地说,没关系,我陪伯娘说会话。
白凤英并没有停下脚步,边走边说,听见了吧,老太太,人家是来陪你的。她上楼后,就使劲地关上门。
白太太脸上挂不住了,边对吴妈说,吴妈你上去,让凤英赶紧换了衣服下来,陪家明说话。
汪家明讨好的说,伯娘你不用生气,我很高兴陪伯娘说话呢。
白太太望了他一眼说,家明你真是一个好孩子,你凤英妹妹你是知道的,从小就和我犯冲,你别放在心上啊。
汪家明笑着说,伯娘放心,我不会在意的。
白太太点头说,那就好。家明,不信命是不行的,老话怎么说来着?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你和凤英的姻缘,有月下老人的红线牵着呢,跑不了的。
这时吴妈走下楼来说,太太,小姐累了,在**躺着呢。
白太太皱着眉头说,什么?在躺着。说着站起身来,往楼上走去。汪家明拉着她说,伯娘,让凤英休息吧。
白太太甩开他的手说,你不用管,我上去看看。她来到白凤英的房间,拿着白云庵求的签,劝道:自古姻缘前世定,姆妈念给你听听,还有比这更好的姻缘吗!
白凤英捂着耳朵说,烦死了,烦死了,我不听,我不听!
白太太可不管她的情绪,念道:郎才女貌两相当,良缘夙缔……
白凤英坐起来,夺过母亲手中的签条,三把两把撕得粉碎说,什么郎才女貌,良缘夙缔,全是胡说八道。
白太太气坏了,急着说,要死了你这个死丫头,得罪了菩萨是要遭报应的。
白凤英又躺下去用被子蒙住头说,那就报应好了,我不怕!
白太太掀开被子,想打又下不去手,气得一屁股坐在床边,捶打着自己的心口说,你这个死丫头,你想气死我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