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竞马间,惊起昏鸦一片。落红纷飞,最是流年美景,逍遥人生。
"吁——"邵白卿勒住缰绳,警惕地四处查看。他是最先到达老槐树下的,身后的陈昂和屈文早就没了踪迹。槐树已经打了骨朵,隐隐约约露出嫩粉色的花蕊,清风拂过,香气逼人。他心中疑惑,总觉着这香气太过馥郁,来路不正。
邵白卿座下的骏马名唤"宁儿",通身乌黑,在阳光下如同锦缎般漂亮柔顺。它随着他一路浴血奋战,披荆斩棘,是来回往返敌营十余次都不惧的宝马良驹,此时,它却喘着粗气,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哒哒哒‘的声响,在邵白卿听来尤其刺耳,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跳上。
那一刻,邵白卿终于意识到不对的地方。郊外旷野,却静得如同密室一般。二位好友的马蹄声,不见了;纷乱的莺啼雀鸣声,消失了;就连风吹草浪的声响,都隐于寂静。
天地无声,万籁俱寂。
邵白卿警惕地按住马鞍旁的佩剑,目如鹰隼,锐利的目光扫视四周。宁儿烦躁地在槐树下转圈圈,可以看得出它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步伐,却两眼空洞、无能为力。邵白卿一边尽力控制住焦躁不安的宁儿,一边拔出佩剑横在胸前。
心中的不安一步步扩大,他感到有人在暗中观察着他,那种注目比沙场上的敌人更加凶狠。
"什么人!给本将军滚出来 !"
回答他的只有一如既往的安静,如同暗夜里的坟墓,无声地令人害怕。
突然,金光一闪,他发现在老槐树的后边仿佛隐藏着什么东西。宝剑入鞘,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只见,邵白卿拍了拍宁儿的颈子,对它悄悄使了个眼色。宁儿聪明地从右侧走过去,它漆黑色大眼珠里蓄满泪水,鼻尖不时发出呼气声。
邵白卿双臂交叠于胸前,双目紧紧盯着从老槐树后移动出的物件。他心中大骇,那是一条比大腿还粗的白色巨蟒,它的尾巴盘在树根处,灵活的身子随着宁儿的逼近,一步步后退,马上就要碰到邵白卿的手臂。
"嘶嘶——嘶——"白色巨蟒吐着猩红的信子,眼睛是漂亮的艳红色,通身雪白,不染杂质。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金色的鳞片,波光流转。
邵白卿略使轻功,无声地退后两步,从后背缓缓取出翻云射月蛇头弓,弯弓搭箭。他眯起眼睛,薄唇抿成好看的弧线,慢慢地拉开双臂。
‘咻——‘地一声,箭头发出破空之声,死死地钉在白蟒的七寸上。他耳边响起巨大的蛇啸声,震耳欲聋,槐花纷纷掉落,宁儿也痛苦地跪伏于地。
"绍兄!绍兄!你醒醒!"恍惚间,邵白卿耳边响起陈昂的喊叫声。
屈文怀里正躺着一个满身血迹的女子,她的肩胛处插着一支羽箭,汩汩流出的血液染红了她浅绿色的衣衫,愤怒地盯着双眼迷乱的邵白卿。
女子荆钗布裙的
打扮,像是寻常的乡野女子。但她高挺的鼻梁,明珠般的大眼睛和**在外的麦色皮肤,使她看起来更像域外来客。
邵白卿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脑子中乱作一团。只见,他手持弓箭站在老槐树前,刚刚那诡异的白蛇不见了,射中的反而是一个绿衫少女,陈昂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屈文也是一脸的担忧慌乱。
"不!这不可能!"邵白卿痛苦地摇了摇头,"你们刚才去哪了?"转身问陈昂和屈文。
听到二人的解释后,邵白卿更加无法理解当下的处境。原来,刚刚在邵白卿夺得桂冠后,陈昂和屈文也随后赶到,他们二人正胡闹间,就看到邵白卿双目入定,表情时而惊恐、时而坚定,甚是可怖。二人怎么叫都叫不醒他,力气也大得惊人,只能无奈地看着邵白卿翻身下马,缓步后退,挽弓搭箭,像是面前有什么东西似的。正当羽箭飞出之际,从树后突然闪身出一个绿衫女子。
屈文瞧着这女子可疑,悄悄地拿出藏在袖中的星桐针,以备不时之需。这是他们家祖传的防身暗器。
谁成想,绿衫女子突然中箭倒地,口吐黑血。他们的羽箭上都抹了毒液的,但是是用来打猎的,所以不致于要人性命。
邵白卿蹙着眉头看着面前虚弱咳血的女子,他总觉得那双眼睛,他在哪里看见过,如同危险摇曳的罂粟花,浸着毒汁。他让屈文先简单地给绿衫女子做好包扎,在一旁仔细地把刚刚自己的情况讲给二人听。
突然,陈昂抱住自己的手臂,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你们说,会不会这里闹鬼。"说着,抬手指了指老槐树葱郁的树冠。
邵白卿深吸了一口气:"现在的花香淡了不少。"
"什么花香?"陈昂四处闻了闻,"哪来的花香。"
"刚刚我晃神间,闻到一股十分浓郁的香气,现在空气中倒是一点都没有了。"
三人陷入沉默,都想着一会回去后要赶紧用桑树叶沐浴净身,说不准真是唐突了哪路神仙。"诶呀,槐树婆婆,土地爷爷,我们兄弟三人偶然路过此地,真的不是有意冒犯。"陈昂上蹿下跳地四处拜佛,滑稽的模样让邵白卿和屈文紧紧地捂住脸,这是哪里来的野猴子。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去吧。"三人休息了一会,邵白卿率先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那这个女子如何是好?"屈文指了指昏睡在一旁的绿衫女子,他已经给她做了简单的包扎,但是体中的毒素还未清除,需要一段时间的调理。
邵白卿扶起女子:"带回去吧。把一个弱女子扔在荒郊野外,也不是道理。待她醒来后,我再去她家登门谢罪。"
屈文拦住他:"把一个未婚女子带入王府之中,恐怕会遭人闲话,对你们二人的清誉有损。"
"无妨。是我射伤了她,自然要尽责任。再说,他人之言,与本将军何干。"说着,邵白卿把女子放于马背
之上,自己在前面牵住缰绳。
"诶诶诶,她不会是什么槐花精吧,我可听姑姑说,这世上专有一种女妖精,靠吸取男人精元为生。"陈昂一脸惊恐地拉住邵白卿。
邵白卿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人:"陈兄,你这想象力,不去茶馆说书真是屈才了。从今以后,我一定要警告你府上的姑姑,日后少说些怪力乱神的故事给你听。"
陈昂撇撇嘴,一脸的不服气。
"诶呀!绍兄,你后背上什么时候趴了个大蝎子。"陈昂惊叫着拉住邵白卿,屈文也闻讯赶来。
只见邵白卿的墨色玄铁背甲上趴了一个半寸宽,手掌大小的黑蝎子。刚刚带着披风没有发现,现在邵白卿把披风摘下来盖在那绿衫女子身上,这吓人的黑蝎子自然就露了出来。
屈文当机立断,拔出佩剑想把蝎子挑下去。邵白卿屏住呼吸,尽量保持平稳的状态,以便屈文下手。
‘啪——‘地一声,黑蝎子被扔到地上,三人纷纷退散一旁。那黑蝎子还好像不甘示弱似的,冲着三人扬了扬尾巴。
"嘿,这个小畜生。"陈昂说着抬起脚,要向黑蝎子踩下去。
邵白卿一把拉住陈昂:"陈兄,且慢。我瞧着,这蝎子有古怪,倒像是胡苗的巫蛊之物。"
"你是如何得知的?"屈文把剑钉到黑蝎子的尾巴上。
邵白卿沉默了一会,眼角的泪痣红的愈发鲜艳:"前些日子我领兵与胡苗的军队作战,我军本是节节胜利,马上就要把胡苗军队逼至水边。谁成想,突然间我军将士纷纷倒地死亡,我站在后方只能看到漫山遍野的黑蝎子涌到兄弟们的脚下。。。那一役,我们伤亡惨重。我连忙鸣金收兵,但那些毒蝎就像是有了人的意识一般,排兵布阵,把兄弟们围得水泄不通,惨叫声混合着啃咬声,叫得人心颤。最后,一万人的部队,逃回来的只有几百人。"
"那后来呢?"陈昂急急地问道。
邵白卿用手掩唇:"后来,我再派人回去查看时,连一只黑蝎子的尸首都没有发现。"
陈昂惊恐地跳开两步,离黑蝎子远远的:"那我们快走吧,说不准就是捅了这毒蝎子的老巢,才让我们碰见这种离奇的事情。还有。。。还有这个女子不会就是毒蝎子的老祖,蝎子精吧!"
"陈兄,我听说冲凌山上有个冲凌观,你应该去住上几天。"屈文拍了拍邵白卿的肩膀,示意他胜败乃兵家常事,为将帅者尽人事便够了。
大家都忽视了,马背上的绿衫女子悄悄睁开的眼睛,勾起了个得意顽劣的笑容。
后来,这一箭射出来的风流,在长陵城中传了个遍。毕竟,打猎猎出个妙龄少女的事情,可不常见。
为此,尊王府中鸡飞狗跳了好一阵,光是藤条就被毅尊王打断了好几根,最后还是邵白卿的母亲求情,他爹才勉强消了气。。屈文也未曾幸免,被自家父亲耳提面命了好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