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荣华

正文_第七十章 少年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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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芭蕉风意暖,黄莺啼,榴花红,斜丝入珠帘。

紫菀悠悠转醒时,正好看到连笛伏在她手边安然入睡的模样。她吓得连忙坐起身来,不小心牵动了咽喉,疼的厉害。

"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是素冰端着汤药碗进来。她瞧见紫菀醒了,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连忙把靠枕递过去垫在紫菀身后:"姐姐真是好福气。昨日是公主一直照顾你呢,任谁劝都不离开。"

紫菀又开心起来,只要自家公主原谅她,任多大的苦头她都愿意吃。她接过素冰手中的汤碗,轻声轻语地说道:"公主仁善,这辈子是当牛做马我都跟定她了。"

二人正说话间,连笛揉揉眼睛抬起身来,见到喝汤药的紫菀时,终于松了口气:"你醒了,好好休息吧。本宫就先回去了。"

紫菀见连笛又恢复了平日冷淡的模样,急得连药也不喝了,拖着身子下床,跪到连笛面前:"公主,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欺瞒您,自作主张,让您在皇后娘娘面前出丑。求您原谅我这一回,不然我是没脸活了。" 素冰和随后进来的扁青也跟着跪下来,扯着连笛的裙角,泪水盈盈。

扁青连着磕头:"娘娘,瞒着您都是婢子的主意。您要怪就怪婢子一个人吧。请不要牵连紫菀姑娘和素冰。"

紫菀的嗓子还没好,说起话来针扎似的疼,连笛听着她一口口倒吸着的凉气,心里更不好受,无奈地甩了下袖子:"行了!你们就是吃准了我不能真罚你们。"

三人听连笛这么说,知道这是气消了,都破涕而笑。素冰把紫菀扶回榻上,扁青侍候着连笛抹干眼泪。连笛看了看红着眼的三人:"魏医工,你先去外面溜达一会,我与她们三个有些体己话要说。要是饿了,就去看看葛常侍和王婆子。今早扁青做了藕粉紫薯汤圆,应该还剩下一些。"

一直站在一旁努力扮小透明的魏医工如蒙大赦,作了个揖,风一般地退出去了。他本是跟着扁青来给紫菀复诊的,谁成想刚一进屋,就听到了主仆情深的对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尴尬地缩在一旁。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么?我根本不在意什么出丑,落面子。我更在意的是,你们瞒着我!名义上,我们是主仆的关系,但更多时候,我把你们当做最信任的朋友。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你们会骗我。"连笛想了很久,还是把这段话说出来了。

当上位者久了,她已经可以心安理得地使唤宫人们。但对于紫菀和扁青二人,她并不想多加主子的威严。亦奴亦友,这是连笛心中最好的状态。

"娘娘,我们错了。我们只想着此事司空见惯,没必要去污了您的耳朵。并不是有意瞒着您的。"扁青跪下,说道。

连笛摇摇头:"我希望的是,你们在有奴仆的忠心之余,可以有朋友之义。也不枉,我与各位交好一场。"

三人对视一眼

,都有些恻然。好的主子比比皆是,但真的把他们当做人尊重的恐怕只有连笛了。

"你们要记住,伺候人只是你们的工作,就像魏医工的职责是治病救人,皇帝的职责是治理天下,而我的职责是保家国平安一样。你们从来没有低人一等,千万不能妄自菲薄。也许现在和你们说这些有点超前,但我一定会让你们明白的。"连笛扶起扁青,这位姑姑为她付出的心血不比紫菀少。

"娘娘/公主,我们明白了。"

连笛看着三个人懵懂谦卑的神态,心里叹了口气,此事急不来。她们生而为奴,出身世家,又接受了十几年的封建教育,要让他们立刻转变思想,与自己同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她只是希望,她们在做好本职工作之余,有自己的思想与人生,而不是像她一样,一辈子地囚在皇宫这个大笼子里。

"你们明白就好。紫菀,你好些休息,养好了身体和我一起去参加祭礼。"连笛拍了拍紫菀的手,示意她安心。

语罢,连笛带着素冰离开了,她要让素冰递出话去,请顾芷莜前来相见,顺便探讨一下自家哥哥的事情。借口她都想好了,请皇后娘娘前来品尝荣国特产 —— 麻辣烫。八菜一汤,皇家出品,必是精良。

"紫菀姑娘没有大碍了。"魏医工接过扁青递过来的手帕,仔细地擦拭手指。

"多谢魏大人。"

扁青安顿好紫菀,提起药箱送魏医工出宫。

杨柳依依下,扁青上着揉蓝衫子 ,里衬杏黄薄裙,娴静沉稳,眉目如画。魏医工挠挠头,一脸傻笑地看着扁青,脸颊上飞起不自然的红晕:"扁青啊,这个送给你。"说着,迅速地往扁青怀里塞了个物件。

扁青狐疑地拿出来,放在阳光下端详。那是个做工精致的胭脂盒子,小小的白玉方盒,盒盖与盒身分离,在一侧雕有凸出的柄手,上面是金花烟支的模样。她放在鼻尖轻嗅,微微有玫瑰的甜香气。"这是什么啊?"

魏医工抿唇,一脸娇羞:"嗨,前些日子陪妹妹上集市,看到这个挺好的,就想着买来送给你。你先用着,要是不够,我再去给你买。"

扁青知道这是目前风靡长陵的口脂,名唤"天宫巧"。先取蜡二两,玫瑰花瓣二两,将腊融化后,加入玫瑰花瓣,之后加入雀头香、苏合香、白檀香等十四种名贵香料,搅匀,灌到竹筒中,待冷却后取出。用时,取细簪子挑一点儿抹在手心里,用一点温水化开,抹在唇上。使唇色红艳,香气醉人。

魏医工见扁青低着头不说话,着急了:"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香味啊,哎,我本来是要给你买药香气的,结果我妹妹偏说女儿家喜欢玫瑰香。都怪我!等着,我去换给你。"

扁青躲开魏医工的手:"你个呆子。"说完,一抿唇,转身回宫去了。

魏医工在宫门前站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偏头想了

一会儿,她这是没拒绝的意思啊。于是,乐呵呵地回太医院当班去了。

从此以后,巴不得日日都往臻华宫跑,吓得别人以为臻华宫里流疫严重,不然怎么日日都有病人。为此,还传出一段毓婕妤不详的传闻来。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宫中,夏日含羞,花开朵朵;宫外也是玉漏迢迢,银湟淡淡。

那是毅尊王世子邵白卿随父回到长陵安置后,引出的一段公案。

当日,邵氏父子快马加鞭赶回长陵的府中。府中有留守的家仆,早就打扫好等待主人的回归。当邵白卿以最快地速度处理好加封进爵、赏赐兵将、迎接母妹、接受各处迎来送往的人情等,也已经是是五天之后的事了。

邵白卿自幼在兵营中混迹,虽说是世家贵公子,却也是闲不住的性子。那日阳光正好,天高云淡,大雁齐飞,邵白卿知会了父亲后进山打猎去了,还叫上了自幼长大的两个玩伴 —— 陈昂、屈文。

陈昂实际上是当今陛下陈哲同父异母的弟弟,乃前朝的令容华所出,年纪轻轻醉心于烟酒茶肆,风流之地,被封为宝金王,丝毫没有争权夺势的心思,一味地做个闲散王侯。这个王爷与朝堂中的一侯二王不同,一无实权,二无兵马,只是皇族亲贵的荣宠罢了。

屈文是屈大夫的幼子,生性豁达乐观,俊逸逍遥,有云游四海的仙人之气。

他们三人,再加上平侯的儿子曾启申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

"诶,也不知道曾兄何时回长陵。他上次给我的金风玉露喝完了,这回可要找他多要点。"屈文看着远处如黛的青山,说道。

陈昂神秘地摇摇头:"曾兄要忙的事可多着呢。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你倒像是知道什么内情的,快讲来听听。"邵白卿扯住缰绳,示意乖马儿慢点跑,等等屈文和陈昂二人。

陈昂眯起眼睛,摇头晃脑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好啊!你又装模作样。邵兄,我们甭搭理他。咱们赛马,看谁先跑到那颗槐树下。"屈文用马鞭指着前方山腰处的一颗老槐树。

"走!谁输了请吃酒!"邵白卿扬起马鞭,飞奔而去。

"驾!驾!"

"驾!好马儿快快跑!"

身后的二人也不甘示弱地扬起马鞭,逐尘而去。都是马背上混大的少年,三个人如离弦之箭般,飒爽英姿,煞是好看。

邵白卿在最前方着一身赫褚云团金丝绣边骑装,头戴绿松石白玉五龙戏珠冠,披墨色暗纹披风,背着翻云射月蛇头弓。骏马如电,英气盖世。两侧种满了石榴树,疾风扫过,艳红色的花瓣纷飞,落在眉间、手上、衣襟处、脸颊旁。

耳边是哒哒的马蹄声,眼前是烈烈的榴花瓣。三人肆意的笑声回荡在山谷之间,震得鸟雀惊飞。

公子少年,陌上风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