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从郊外把绿衫女子带回王府中安置,一开始邵白卿是不敢让父亲知道的。这样‘金屋藏娇‘的事情,要是让父亲知道了,那还不得被打断腿啊,于是他只能悄悄的把她安置在后房的空房子里,并派副手出去打探消息,看谁家丢了姑娘。
没成想,就在自己一转身的功夫,自家妹妹跑到后院荡秋千,误打误撞地进了绿衫女子养病的房间。
邵白卿的妹妹闺名白薇,是家中幼女,备受父母和老太君的宠爱。虽说只有十岁,却是个小人精似的人物。
只见小白薇奶声奶气地指着软榻上的绿衫女子:"哥哥,这是哪里来的好姐姐。长得真标志。"
"呃,呃呃,这位姐姐是哥哥朋友家的妹妹。"其实邵白卿都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他把她带回府中的最终目的,就是查出她的身份。邵白卿总觉得她的出现透着怪异。
小白薇含笑着点点头,包子脸上有两颗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地乱转:"那怎么在咱们府中?"
邵白卿放下手中的药碗,那是刚刚找小厮从外面带回来的煎好的药:"该怎么和你解释呢?乖薇儿,你还小,等你长大你就明白了。"
小白薇低着头揉揉手帕:"哥哥也还小,那我去问问母亲和父亲大人吧,他们应该知道的。"
邵白卿急了,笑话,要是真让她去了,自己还有命活,他走到小白薇面前蹲下身,轻轻揽住小白薇,轻声细语地哄骗道:"这个姐姐受了伤,要来咱们家里养病。你可不能告诉母亲还有父亲哦。"
"为什么?"
"你想啊,老太君身体还未痊愈,久缠绵于病榻,这时有个生了病的姐姐来咱们府中养病,那多晦气啊,是不是。父亲和母亲会不高兴的。"
小白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哥哥放心,我是不会说的。"
"嗯,这才乖。去玩吧。"
打点走小白薇,邵白卿才给绿衫女子喂药。他哪里做过伺候人的活计,再加上绿衫女子牙关紧闭,药汁洒了一身。最后,他只好叹口气,把药碗放到一旁。
他坐在榻上,仔细地打量眼前的女子,瓜子脸,一字眉,高鼻梁,点朱唇,是个顶好的美人,再加上眉宇间略略透出的凌厉英气,倒衬的绿衫女子美艳绝伦。邵白卿心下断定,她定是非比寻常之人。
该是异域来客吧。邵白卿心里大概有了方向,高明的幻术,妙龄的女子,夺命的黑蝎子,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人。
"季鸳公主,别来无恙。"邵白卿寒着脸,眼神冰冷,再不复往日翩翩公子的模样,到像是征战杀伐之人了。
说完,邵白卿甩袖而去。留下还飘着蒸汽的汤药放在床案边上,水汽氤氲成雾,把绿衫女子的脸遮得朦朦胧胧。
水雾后,绿衫女子突然睁开双眼,眼中光华正盛,笑念道:"有意思,有意思。不愧是少将军,可比那靖安太子好玩多了。"
说完,她起身四处打量着屋中的陈
设:"真是的,给本公主安排了这么个破屋子。一看就是下人住的么。"
她正是胡苗的大公主,疆季鸳,也是那日与邵白卿沙场对决之人。
月上柳梢头,疆季鸳正对着一桌子的美食大快朵颐。邵白卿再没来过,只是派了小厮来,送了上好的饭菜。
桌案上摆着十余个碗碟,玉兔白菜,芙蓉玉菇,明珠豆腐,荷包菜心, 金鱼戏莲,黄葵伴雪梅等色泽鲜艳,琳琅满目。这都是按章随公主的规格来的。
已经饿了一整天的疆季鸳顿时食指大动,对小厮歉意地笑笑,然后胡吃海塞起来。最让小厮惊奇的是,不一会从这个女子身上竟然爬出了一只手掌大小的黑蝎子,傲气地冲他甩了甩毒针,也趴到桌上吃起来。
此时,邵白卿正在书房中看书,那是他行军打仗途中经过书摊买到的一卷残本,《定国策》下卷。
烛光明灭,映着邵白卿温润如白玉的侧脸,乌黑的发丝用玉冠整齐地束在头顶,好看的如同画中人。
他眼中有浩瀚星辰,有俗世人间,有万里山河。
良久,他双臂张开,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用左手揉了揉僵硬的脖子,走到窗子边上赏月。
"公子,王爷叫您过去。"屋外响起小厮的声音。
邵白卿有些疲乏,后院还有个女子的事情没处理完呢:"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小的不知,只是,只是王爷看起来挺生气的。"
邵白卿只好放弃沐浴更衣的打算,随着领路的小厮准备前往。
"公子,请走这边,王爷和王妃在正厅等您。"
邵白卿心里嘀咕,这是出什么大事了?
正厅里,灯火通明,毅尊王正襟危坐,满脸怒容,两侧站满了身形魁梧的府兵,手中一律拿着两寸厚的木板。再一看旁边的王妃,正一点担忧地看着邵白卿。
邵白卿心想,坏了,这八成是事情败露,父亲知道了。
"孽子!跪下!"毅尊王一声爆呵。
邵白卿应声跪下,腰背挺得极直:"不知您深夜huan唤儿子前来,所为何事?"
"你不知道?你瞧瞧你,你养的好儿子,真是气死我了!"毅尊王指着王妃说道。
"王爷,您息怒。这半夜三更的,您别气坏了身子。"王妃站到毅尊王身边,拍着胸脯给他顺气。边说着边给邵白卿使眼色。
"请父亲明示。"
"来人,把那个女子带上来。"
疆季鸳哪里还有下午大快朵颐的爽利劲,面色苍白,身形娇弱,肩胛处绑着白纱带,里面渗出丝丝血迹。她在婢女的搀扶下,走到毅尊王和王妃面前,盈盈下拜:"民女参见毅尊王,王妃娘娘。"说着,又转向邵白卿的方向:"少将军。"
毅尊王冷着脸点点头,示意她坐到一旁。
等他再看向邵白卿时,一脸的怒火:"你说你干的好事!出去打猎,猎个女子回来!你还真是风流!现在整个长
陵城中都传遍了,说我毅尊王一心扑在仕途上,教子无方。你让为父的老脸往哪里搁?"
"父亲!儿子只是失手伤人,且尽力挽救她的性命。行得正坐的直,怕他们说什么!"
听到邵白卿顶撞,毅尊王随手掷下桌案上的茶杯,砸到邵白卿面前:"为父告诉过你多少次,那个宝金王不学无术,沾花惹草,不让你与他有过多交往。你倒好,直接和他成了一丘之貉!"
邵白卿抿抿嘴唇:"父亲,就是天皇老子来问,儿子也无愧于心!"
"我还治不了你了不成。来人,给我打!"毅尊王一挥手,站出两个府兵。
"王爷,打不得啊。王爷!这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你要是打坏了可如何使得!"王妃拉住毅尊王,泪眼盈盈。
邵白卿撇了一眼正站在旁边看笑话的疆季鸳,心里有了盘算。
毅尊王拨开王妃的手:"子不教,父之过。今天他恣意妄为,不尊礼法,明天还不知道会犯下什么滔天大祸!来人,给我打!"
"是!"
邵白卿被按在地上,木板打在他的腰上、屁股上、后腿上,噼里啪啦的声响,似乎能听见皮绽肉裂的声响。
打了大概有十余下,邵白卿的额头上冒出薄汗。这些都是特制的木板,里面包裹的是十几斤重的铁板,落在骨头上,仿佛直接就能碾成粉末。
"承不承认错了!"
邵白卿咬住后槽牙,挤出一句话:"儿子无愧于心。"
"好!接着打!"这回,毅尊王直接挽袖上阵。
邵白卿的裤子上已经渗出血迹,打的不成样子。毅尊王只好抽了藤条,打在他的后背上。
最后,打断了十多根藤条,邵白卿都不肯松口。毅尊王只好放手,让医工们给他抬回去医治。
毕竟也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毅尊王暗地里搜寻了不少良药,吩咐小厮给他悄悄送去。为了此事,毅尊王还守了将近一个月的空房。
疆季鸳也如愿以偿地留下来了。第二天,她奇迹般地好了似的,收拾好衣物搬到了邵白卿的侧院居住。
经过毅尊王这一番闹腾,全府上下都以为这绿衫女子是世子的金屋藏娇,这‘罪名‘算是坐实了。疆季鸳对王妃声称她是吉化人士,父母双亡,孤苦一人,名唤鸢儿。
所以,合府上下见到她后,都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鸢姑娘‘。
邵白卿也是练武之人,不出一周,伤就好得差不多了。又活蹦乱跳地出去找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了。
但是,这回三人行中,多出了一个人,名动长陵的‘鸢姑娘‘。但凡只要邵白卿出门,她必定从天而降,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邵白卿身后。有一次邵白卿特意天还没亮就出门,想甩掉疆季鸳,谁成想,刚到马棚里就看到疆季鸳牵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冲他得意地笑。
毅尊王和王妃看不惯,但碍着她是邵白卿的房里人,儿子还没说什么呢,他们也不好插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