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塔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俞北已经走了。病床头的矮柜上有他留下的字条,安塔看着那上面充满霸气飞扬的字迹,笑靥如花。
他说:要好好养伤,明天来看你。
将那小小的纸条握在手心贴在胸口,安塔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笑得一脸幸福。
楼下的路灯孜孜不倦的亮着,钴蓝色的天空里有星星点点的光,微风从窗口吹进来,带来了夏夜里的虫鸣,仿佛在为她唱着欢乐的歌儿。
她拿起手机想播电话告诉席季恩此刻自己的心情,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只好作罢。已经凌晨1点,那个家伙早就已经在梦里笑得门牙全都露出来了。不知道她的梦里有没有自己,在她的梦里自己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扣扣”的敲门声有节奏传来,安塔停下手中把玩手机的动作,听见门口传来礼貌而疏离带着禀告公事般冰冷的声音:“我可以进来么?”
她低下头看着手机的屏幕兀自发愣,片刻后环顾病房四周简洁却极尽奢华的布置,轻笑出声。这一次她的笑容恢复了往日充满嘲讽与叽肖。她怎么忘了呢,这可是自家产业下的医院;她怎么忘了呢,自己那个在商场上可以只手遮天的母亲是如何的神通广大。
只是她的神通广大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女儿需要的究竟是什么。就像这一刻,神通广大的她不知道她要的不是这些,她只想要她给的温暖,哪怕只是一丝也好。
“进来。”她眨了眨眼,冷冷说道。
门外等候已久,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听到她的回答,轻旋门把打开门走进来。他看着病**低着头一脸冷漠的少女,万年温和世故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些微诧异,然后慢慢变成了心疼。
太像了,即使有年龄差异,即使有装扮诧异,也无法改变那如出一辙的表情和冷漠。这样年纪的小孩怎么就能有这样冷淡的表情,怎么能有这样淡漠的眼神?这些年,她过得究竟是怎样的生活?
“安塔……”他哑着声唤出他的名字,正斟酌用词之际被**的少女打断了。男人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少女过分尖锐
的问题。
“你是她的情夫?”安塔转头看他,眼里是**的嘲讽。看着男人一脸错愕愣在原地,她扯开嘴角又笑:“还是小白脸?”
她转过头直视他如刀削般刚毅的脸,有些晃神,这个男人似乎有些眼熟,年幼记忆里仅有的温暖画面似乎依稀残存他的影像。她努力在自己如海般茫茫的记忆里寻找,却寻不到任何信息。
她有些烦躁的拿过矮柜上的烟盒、打火机,取出烟咬在嘴里,点开打火机。烟头很快有星火亮起,安塔深吸一口烟后转投看向窗外。
男人握紧手里的公事包,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病床前毫不犹豫拿掉安塔手里的烟摔在地上,狠狠踩灭。
没料到男人会有这样的动作,安塔转过脸不知所措看着男人紧绷着脸狠狠踩着地上的烟。那烟被他闪光的手工皮鞋踩得稀巴烂,安塔胸腔里某些从未被人触碰过的地方也被狠狠踩到。他那一直无人过问的领土突然被一脚踩过来,并狠狠踩了几脚,那一直空着的地方被踩出了一个大坑。她只有一个意识——她的领土被人侵略了!
她将目光从地上移上来,狠狠瞪着面前的男人。像是要跟他作对似的,她往嘴里又塞了一支烟,还没点上又被男人扔掉。
怒火瞬间淹没理智,安塔将手里的烟盒与打火机狠狠朝男人脸上砸去,他没有躲,脸被打得偏过一边,眼角被金属划伤,有血丝很快渗出来。
“你给我滚!!!”安塔声音暗哑朝他吼道。
男人只是看着她,一动也不动。他刀削般的脸部线条紧紧绷着,双眼深邃如海的眼里看不出情绪。房间里瞬间一片静默,只有药水滴在点滴瓶里发出“滴滴”的声音。
安塔狠狠瞪着他,今天受了伤的眼角有些疼,疼得她想哭。连母亲都不管她了,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又以什么心态站在这里看她笑话!!
男人在她这样凶狠的瞪视之下依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定定站在她面前,不深不浅的看着她。
她转过头,大力扯掉手上的针头,抓掉缠在手臂上的纱布,掀开棉被就要下
床。
他不走,她走!
安塔才要下床的身体很快就被男人按住,她用力挣扎却挣不开他的钳制。男人将她死死按在床头的靠枕上,看向她的目光凶狠如剑。安塔同样瞪着他,然后转头张口朝他压着自己肩膀的手咬去。男人因吃痛,手劲微松,她抬手就朝他脸上抓去,男人用受伤的手捉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死死钳住。
隐忍着强大怒气的爆吼声在她耳边响起:“你怎么就那么任性!!”
“小小年纪抽什么烟?!!”
“好好的女孩子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对得起谁?!!”
男人的质问声声如雷灌进安塔耳里,传到脑海深处,劈开那片不曾被触碰领地的大门。一直被困在那里的巨大悲伤如洪流般汹涌出来,将她彻底淹没。泪水也在瞬间淹没她的眼睫毛。安塔捶打着他的肩膀哭喊出声:“关你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
我妈都不管我,你算什么?!!
你又凭什么管我?!!
我抽烟怎么了?我打架怎么了?
我死了都没人管,你知不知道啊!
你知不知道啊!!……”
安塔声嘶力竭的哭喊渐渐弱下来,到最后声音已经完全嘶哑下去了。男人抱紧她颤抖的身体,宽厚的手掌一下一下抚着她颤抖的后背,他低下头,刚毅的脸上滑下两行清泪,落到她的发里,转瞬即逝。他哑着声开口:“乖,没事了。”
盛满心疼的低哑声音在她耳边温柔响起如箭直直传进耳道直抵脑海深处,钉在记忆里那温暖的声音上面。
茫茫的记忆被箭射穿,几乎遗忘掉的记忆瞬间翻涌上来。她记得他是谁,这个男人终于回来了。
安塔揪着他胸前的西装摇着头,想说话,出口的却只有低低的呜咽。
男人更用力抱紧她的颤抖不停的身体,带着哽咽低低开口:“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还是来迟了,她甚至都忘记他了。这么多年,他和他们一样都亏欠她太多太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