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习计划却被一件意外的事情打乱了很久很久。如果能够选择,我甚至不希望那件事发生,虽然在另一方面,我因此得到了很多曾经梦想的许多许多,还是不希望那是真的。
那一天早上,我很早就电话叫醒。我下床接了电话,大出我的意料,是苏云打来的。苏云犹犹豫豫,说要见我一面,却不说什么事情。我不大情愿的答应了。我不想见苏云,尤其是她现在的男朋友还是我的高中同学。可是我还是去了。我心里并不能无视她的要求。
苏云约我在一个僻静的角落见面。这件事一开始就在隐蔽中进行,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假期都在学校,我都不知道。那回那个是你女朋友吗?”苏云笑着问。可是我觉得苏云的笑真的很勉强。
“不是,她不是。”我说。当我知道她为什么这样的问的时候,我简直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苏云看了看我,说:“真的?”
“这个骗你做什么?现在谈恋爱谁还藏着?”我说。我有些不满,她问这些做什么,是可怜我还是什么?
苏云听了,犹豫了很久。我追求问她,她才下了决心一样,说道:“我,我,可以相信你吗?”苏云问,也不知道她是在问谁。我可以感觉到她渴望我可以让她信任我,渴望我能够被她信任,渴望我给她一个保证让她可以信任我。我像是一种让她可以依赖的寄托。因此,我感到了一种沉重的负担。我说:“有什么事?我会尽力帮你。我也会帮你保密的。”
“真能保密吗?”她问得很小心。
我点点头。
苏云是从我诚恳的表情获得了保证,还是她也只得信任我,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下面的话。那话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做梦一样。苏云说:“我怀孕了,我必须打胎,不能再耽搁了。”我还记得苏云克制不住的哭腔,让我第一次感到了女人的柔弱。我半天说不出话来,我想的是谁强暴了苏云,她怎么没有报警,是谁,我想,血只往我的脑袋里冲。那时,我明白自己还是那么爱她。
“我和程龙分手了。”苏云没有哭,她还得把事情说清楚。那句话,她的语气很绝情。
我的心一下子变得冰冷。一瞬间我真的可怜苏云和自己。苏云低着头不看我,我瞧着她低下的头,心痛的恨不得马上找到程龙,把愤怒发泄出来。我那么想珍惜的,别人得到之后,就这么抛弃了。这是对我的侮辱。
“我没有告诉他,他在北京有新女朋友了。”苏云又说,“我不想告诉他,我只想分手。我什么也不想告诉他。将来,他会后悔的。”她说话的口气就像她是债主。
我没有说话。我的表情很呆滞。我的心里只有感慨、羞愧和恼怒。
苏云又说:“我害怕极了,我不敢去打胎。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怕别人知道。我请你,请你帮我。”她几乎要哭了。前面的坚韧和傲气全没有了。她只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女孩,一个没有依靠面对难题的女孩。
我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要我陪你去医院吗?”我甚至想自己都不要听到我自己的声音。我对她有点恼恨,想:“你分手的骄傲都到那里去了?是不是觉得自己把程龙当成破烂甩了一样?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什么也没有说,只在心里恼火。
“我不去医院。”苏云坚决地说。
“可以去别的县市,我陪你。”我说,尽量压低声音,也尽量不看她。我想还是让她觉得无所谓比较好。我知道她只想有人陪着她。
“我买了药。我不敢一个人吃。今天晚上你陪我好吗?”她在求我,“我只能找你,我不敢告诉别人。”她停了一下,说:“求你了。”
“是因为我喜欢你吗?”我伤感地问。
她低着头,点点头。
我一肚子的怒火,可是我真的喜欢她。我也想大骂一顿她真的太蠢了,也想就把她搂在怀里让她大哭一起,然后自己把她逗笑。可是我伸不出手去碰她一下。她还是我心中的那个完美的女人,尽管现在她在求我陪她打胎。我说:“那样会有危险,我觉得还是去医院。别人不会知道的。别的县市不会有人认识我们。”
“不!”苏云不容商量地拒绝了。
“那药安全吗?”我问。我自己也害怕起来,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你只要陪着我就行,只陪着我,我就害怕自己一个人。别的就别问了,求你了。我什么也不想说。我是害怕自己一个人。”苏云说。她说得好像那是她最后的请求一样,不容拒绝,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你想拒绝。
“嗯,我不问了。去租一个房子?”我问。
“下午我再给你打电话,你在宿舍等着。我还有点事。”苏云说。
我答应了她,之后我们就约好等电话。
我觉得好像在梦里一样,十分怀疑这是怎么发生的,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不真切的。刚回到宿舍,刘明有打电话来找我,只说有点事商量。我烦烦地到了网吧,想又有什么事!今天事情倒真是多。
风荷找我商量一件事。玲姐一个朋友贩卖一批海鲜,价格十分便宜,只是本钱不够。玲姐拿不定主意借还是不借。风荷也说不准,那个朋友说可以把房子抵押。但是那个朋友是出名的一个傻冒,只是他的老爹以前发了财,他现在也就成了生意人。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做什么生意都赔。
我想了想说:“他把房子抵押出来,你们写好借条,到时候他还不了钱,就卖他的房子不就得了。你们能卖他的房子吗?只要你们能卖他的房子,怕什么?”
“到时候他赔了个精光,不给我们怎么办?打官司又那么麻烦。”风荷说,“打一个官司,费时费力,我们可不想那么麻烦。”
我想着苏云的事,说:“那就不借,你们别把这个网吧赔了进去。”
“他给的利息很高。”玲姐说,“别人都知道他傻冒不借钱给他。可是他人还不错。”
“这么大的事我也不好给你们拿主意。”我说,心想净是费心的事情,好好看着网吧不就得了,同时害怕错过了苏云的电话。
刘明说:“还是不借吧,别人不借给他都是有道理的。你们不能为了那点利息就赔了那么多钱。”
玲姐想说什么又没有说,于是就沉默下来。
风荷说:“就算打官司,要了他的房子也做得有点绝。”
“是啊,只要手续齐,打官司肯定能赢,如果他还不了钱。”刘明说,“现在打官司也小菜一碟,打官司的多了去了。不能怕打官司。”
“林福,你定个主意吧。无论怎么样,不怨你。”风荷突然说,就像真的就这样定下来了,凭我的一句话。
我说:“你们自己想好,出了错也不是小数,我可赔不起你们。”我不敢替她们拿主意,无论她们出于什么原因能够这么信任我。难道是因为我为了她挨过一刀?
“你说吧,我们听了自己拿主意。赚了,我们谢你;赔了,和你没有关系,我们自己拿的主意。”玲姐厌烦我不爽快。
我看了看她们,心想:“你们刚弄好这个小网吧,要赔了你们怎么办?”可是玲姐有点火了,又说:“让你说话就说啊!”我就说:“海鲜价格便宜,不是质量差点,就是快烂了,才急着出手,怕全烂手里了什么也没有了。这时候就便宜找个冤大头。要是你有路子弄来了海鲜及时找一个冤大头,把海鲜再变成钱,也陪不了。反正在谁手里烂掉,谁就是冤大头。”
“哦,这个傻冒就是别人找的冤大头?”玲姐说,“真是聪明。”
“要是我们把海鲜卖出去,我们就不是冤大头了。”刘明说。
风荷看着我,我又说:“这样的事尽早变成钱最好,变成钱财是最安全的。”
“那就是那小子肯定赔了?”玲姐说。
“我们可以把货分成小块去卖给小商小贩。”我说,“这些小商小贩的集市上少海鲜,送去了,图新鲜的人不会少,会有不少人卖。你看卖西瓜的,虽然在路边卖,可以一车很快就没有了,比有店面的卖得快。你们也可以这样去卖。你可以尽量再压低那头的价格,反正他急着出手怕烂手里了,不卖就全完了。买来了,再以低价在小集市上,人流多的路口,城郊的路上抛售。全市人民都吃一顿便宜海鲜的话,多少也卖得完。只是要马上联系那么多小商小贩,那个傻帽能做到吗?做到就赚了,做不到,也找不到冤大头的话,钱就变成烂肉,一分钱都没有了。”我说着。其实,我姐夫家做生意的时候用过这一手,我仅仅是借鉴了他家传的高招。只是那次他们卖的是香蕉。
“你怎么想到的?”玲姐问,“你家里是做生意的?你看起来像个老手。”
我笑了说:“自己想的,小说看多了,会幻想。”虚荣心人皆有之。
“你看着把握有多大?”风荷问,看着我问。
“那要看有多大能力找多少人来接货。”玲姐回答了风荷,“我给他说,他会去找的,也会找个懂行的看着点货。让人看看那批货还能不能卖出去。”
“可以和那个傻大哥说我们出一半钱,赚了钱我们分六成,赔了全是他的。”风荷笑着说,“再让他把那边的价格再往下压。那边不一定想过怎么卖,吓唬吓唬他们。吓破了他们的胆,他们还得降价。”
刘明也笑了,说:“真的是三个臭皮匠算计人也很厉害。”
我却笑不起来,自己独自上二楼找了一台机器上网。刘明找我,我支开了他。我不想让刘明看到我在查询关于流产的资料。
中午我也没有吃饭,在一条一条地看
看关于流产的消息。我越看越看就越想劝苏云去医院。我给她打电话,可是苏云就是不去医院。我也细细想了苏云的处境。苏云肯定不能信任班里的任何一个女生,当然也无法信任以前的好友。班里的女生离得太近,以前的朋友了解太多,想来想去,我也觉得她只有选择我了,至少我老实可靠吧。
下午玲姐风荷都不在,我和刘明说了一声就出去了。刘明问有什么事,我也没有回答,笑了笑,挺难解的样子。刘明觉出我有点儿异常,我也是觉得自己有点儿如临大敌一样。刘明说:“不就出了一个主意?你以为你就是大爷了?牛的不得了?”我笑了说:“我是怕她们赔了钱,很不好看。”
我在宿舍等了一会,苏云就打电话来了。我就去找苏云。在学校西门外,我们见了面。苏云还是一脸愁容,我觉得她像极了弃妇,甚至她的美丽只是更添加了她的可怜。苏云说她还没有吃饭,我们就先去小店里吃了饭。倒也碰到了一个同学,我们谈了几句。同学当成我们好上了,神秘地笑着说:“不打扰了,你们好好逛。”
上次程龙来学校,苏云并没有把她的恋情公开。现在看来,我就要背黑锅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差错。那时,苏云对别人说程龙是来游春池的。我想,真出了什么问题,我得马上叫救护车,不管什么保密不保密的了。打定了主意,我就安心了很多。
可是,再看着同学神秘的笑,我心里还是酸酸的。如果苏云真的是我的女朋友,别人这样暗示,我心里会甜滋滋喜滋滋的,甚至想想夜晚的美妙。苏云觉到了,满是歉意地不看我。她终于顾及到了我的内心。这对我是一丝丝的安慰。
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们在镇子最西边租到了一间有空调的房间。老板娘对于租房的学生也见怪不怪了。学校里的少男少女们是经常租房的,更有许多在外租房像夫妻一样过起了日子。如果一男一女晚上在西郊镇街上闲逛,就会有半老的大娘贴上去问:“要房间吗,同学?条件很好的标准间,电视电脑都有。”
房间很干净,开了空调,也凉凉的。苏云进去就坐在床沿上,不言不语想着心事。我问她渴不渴,给她倒了一杯水。她一言不发。我打开电视,默默地看电视。苏云看了看我,试着和我讨论电视内容,可是始终是十分沉闷,无法谈起来。
“我是不是很傻,我是不是一个笨女人?我是不是意气用事?我该不该自己把这件事瞒下来?”苏云沉闷了很久,终于开口说起她自己。也许她也需要一个人谈谈她自己,诉说她是怎么落入了这般境地。
我想说为什么就把自己这么轻易地弄得这样狼狈。可是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我说还有什么用呢?我就没有说话。事后诸葛亮只会让人厌烦。
“毕业之前,我们就开始谈了,但是谁都没有和各自家里人说。高考之后,我也觉得我们有点差距。原本我们想好一起上去北京上大学。可是他考得太好了,我去北京不合适。为了我们的将来,我就同意了他去北京,我就来了这里。可是后来我又觉得自己不该那样想,他对我那样好,以后,一辈子,他都会爱我的。从上幼儿园开始,我就认识他。那时候我觉得我们真的是一对儿。毕业之后,我们一定会结婚,也会幸福一辈子。我们家里人也很熟,关系也很好。想不到他去了北京就变了。这个世界变化真大。”苏云轻声说。
我真的想打断她,可是我没有忍心打断。我觉得她也有可能是说给肚子里的生命听。
“五一放假我们才真的开始相爱。”苏云又说,“那次还在音像店碰到了你。这个孩子就是那次留下来的。我好恨。”
我突然有种感觉:苏云在像个罪犯一样在交代她所做的的事情,而我就是那个宽大的法官,会判她无罪的那个法官。听着她的话,我知道我没有任何权利审判她,也没有权利宽容她。我只是一个替代品,在这个危险紧张的时候让她靠一靠。
“我也不清楚怎么了,就觉得他变心了。暑假我让他去我家见我爸妈,他就马上说还是分手吧。我去了北京,见到了他和她的同学在一起逛街。我真的不敢相信他会变心。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都觉得他很好,绝对不会对不起我。”苏云说着,诉苦一样。
“他是怎么说的?”我问,却盯着电视。
苏云笑了,说:“他说他以前爱我,从小就喜欢我爱我,可是现在不爱了,他和我不适合再相爱,没有未来。他是注定要留在北京的人。北京真是个好地方,找个恋人也是北京标准才幸福。这就是成熟的代价。”她自嘲的口吻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变得真快,连半年还不到。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也会抛弃我吗?”
我想她伤了自尊就爽快地分手了,宁愿肚里还留着一个麻烦,一个大麻烦。我说:“我没有那样的机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