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在遥远的天堂

正文_第十五章 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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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有时候在思考我们或者我的事情。我看得出来,她的思考没有结果。在她发呆似的长时间地看着我的时候,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并没有我们亲密的关系那般贴近。这让我总觉得有一些危险。那个危险就是苏云会越来越注意到我们的差别和不同。在青年人的眼里,爱情往往是相同要多于不同,多多的相同之处才是爱情牢固的基础。可是我们之间有太深的不同,虽然所有的不同与差别就集中在了两件事上:学习和网游。

学习是苏云的所爱,是我的不爱;网游是我的所爱,苏云的不爱。可谈的就是这两件事还占用了很多的时间,挤占了我们不是很多的恋爱时间。在我看来,这是人生的悲哀;在苏云看来,这人生的戏弄。她也许在想,虽然她不说:林福真的适合我吗?

在我的世界里,网游等于职业一般重要的地位,因为我的无聊的时间太多了,只有网游才能有效地填满那些时间。有时,我也很这个世界,为什么弄这么些无聊的东西塞进我的人生?想到这个,有些时候,在网游和苏云之间,让我大伤脑筋:我想去玩网游,可是还怕苏云会生气。

苏云说:“你说说网络游戏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你废寝忘食,抛家舍业的?”

我赌气地说:“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游戏里升级,装备,所有有趣的事情,无非就是要让你陷进去,把金钱和时间花在游戏上面。级别一级升一级,装备换一身再一身。这就是游戏。”

苏云说:“你挺明白的,为什么就改不了呢?你真的明白还是气我的?”

我笑了,说:“问题在于,除了游戏,我找不到任何有趣的事情。我那么爱你,怎么会没事找事气你?我不是神经病。”

苏云说:“我呢?我算什么?我还不如网游,我感到。”

我说:“这是不同的两个方面,你可别混为一谈。网游是网游,是一个业余的娱乐;你是我的爱人,是一个人,一生的伴侣。”

苏云说:“可是你现在的时间和精力全放在了游戏上面。”

我还想说:“以后我不会玩了,工作之后。”可是她马上就说:“我不想听你解释。反正我觉得游戏在你心里才是第一位的。”女人的独断真是不让你有解释的机会。

这让我觉得我的地位在苏云心里有了动摇,也让我开始正视我的生活。我见到刘明的时候,和他说起这事。他只是笑了,说:“这有什么难的?是女人重要还是游戏重要?你选就是了。二选一,你***智商真低!”

这是让我选,可是有一个弯儿我还是绕不过来:爱情和游戏,为什么非要放弃一个呢?是游戏不容于苏云,还是苏云不容于游戏?我试着两天没有上网,苏云果然很高兴,待我特别好。晚上我们一起看电视,也是其乐融融。

隔壁的小女生来串门,看着我们幸福的样子,说道:“你们真幸福。”我问:“他呢?”王丽文答道:“去勤工俭学了。他要干一番大的事业。”“你正好当他的贤内助。”我说。

那时我已经知道她叫王丽文,她的男朋友叫方子羽,已经比较熟悉了。“方子羽”这个名字,我总觉得应该是我们系的学生的名字。

苏云说:“你也很幸福啊,小方同学那么肯吃苦,现在就想着事业。不像某些人,就爱往网吧里跑,分不分主次。”

王丽文笑道:“还是林哥贤惠,没那么多的事。我都被他烦的不行了,什么事他都管,比管家还操心。”我听到这话的时候,是万万想不到方子羽以后会在网吧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爱玩游戏”。

苏云说:“他倒不操心,就是让别人为他操心。”说着,她就白了我一眼。我没有说话,她这白眼肯定是对的。

王丽文说:“上网怕什么?现在谁不爱上网?光学习也怪没意思的。”

我总觉得我对王丽文的好印象在一点一点消失,对没礼貌的方子羽的好感越来越多。仅凭一点,我就觉得我比他差了一截:他很正干,不仅认真学习,还在努力打工。其实他的家庭条件还算可以,完全没有必要打工挣钱,锤炼自己。王丽文只要我们在家的时候就会在我们房间里看电视。他们在攒钱,而我们俩只在花钱。

而另一方面,也许我的寡言让苏云有时候很寂寞,便很喜欢王丽文来串门。其实我也不是很寡言,只是我们不谈学习之后,苏云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对电视节目也不是很热衷。这样一来,她们俩就相处得很好。苏云对王丽文说:“明天去石山玩,你去不去?”

王丽文看了看我,大概我的表情不是那么热情,就说:“我不去,方子羽也不会陪我去。”

苏云看着我,说:“你放心好了,将来小方出息了,带你出国也说不定呢。你就好好等着。”

王丽文说:“他倒是真的挺正干的。到时候我和苏姐一起去。”我在想你们家方子羽再能干,别让我家的苏云老是鼓励我也要正干啊!

这时外面有了声音,王丽文便说:“他回来了,我回去了。”

王丽文一走,我便抱住苏云,说道:“明天别让我背着你上山啊,你自己愿意去,就自己爬上去。下山的时候也要自己下来,别让我背你1”

苏云笑道:“我爬不上去,下不来,你还把我扔在那里?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我说:“在你头上插根稻草,就地转手,肯定有人争着把你背上去。”

苏云照头给了我一下,说道:“你个没良心的,明天我先卖了你!”

“这年头,男人那么多,都要有六千万光棍了,还值钱吗?”我问,“你别倒贴钱!”

苏云哼了一声,说道:“明天你不背我,我就真不下来了!”

我马上求饶:“姑奶奶,你可别金口玉言,言出必行,行必果啊!”

苏云笑道:“给我捶捶腿,明天就饶了你。”

我说:“好的,老佛爷,马上满足你。”然后我们大笑起来。那时的欢乐虽好,可是不会每时每刻都那般欢乐。

第二天,我们就去了石山。春水的石山是名副其实的石山,就像是一块块巨石垒起来的一样,不像我们的家乡石山市,没有一座名副其实,拿得出门的石山。石头多,所以山就很难爬。在光滑的石头上,我们小心翼翼地走着。

风荷显得兴致很高,小声地哼着歌儿。她看什么都是欢喜的,没有不喜欢的。

刘明一个劲儿问风荷:“好妹妹,你唱的什么呀?心里有什么喜事?说出来给哥哥听听,让哥哥替你乐乐。”他好像受了感染,也小声地哼唱起来。

风荷看着刘明,说道:“好哥哥,你又唱什么?说出来给妹妹听听。”

刘明说道:“唱一个好妹妹跟我回家去,带着你的嫁妆,带着你的妹妹,是不是啊林福?”

梁宽盯着刘明说道:“刘明这几天有点儿像草原上的东西。”

苏云来了兴趣,问道:“什么东西?”

刘明骂道:“梁宽,你***。你才是畜生。”

梁宽看着苏云笑道:“和你们家林福很像,只不过呢?他们的层次有点儿不同。”

风荷笑了,说道:“你说的都是废话,没有人信,老说什么啊。”

苏云又问:“你扯上林福做什么?他得罪了你了?”

梁宽说道:“这叫举一而反三。你没有听过吗?只要你比我过得好,我就受不了。”

我说:“你们知道梁宽像什么东东?谁能猜到?赏矿泉水一瓶。”

苏云说道:“什么东东?值一瓶矿泉水?”

风荷笑道:“最常见的,最不受人待见的。显而易见,大家都猜得到。”

刘明笑道:“老鼠。”他真的一语中的了。

梁宽骂道:“***,你们这么快就来打击我了!你都是嫉妒我,我不会生你们气。”

在说笑之间,我们就慢慢地到了山顶。为了吸引游客,山顶的石头上盖了许多的亭子,也多了很多报亭之类的小商店。我们占据了一个靠近悬崖的亭子。那是个观山的好地方。一眼望去,山下的一切都变小了,像渺小的蚂蚁。

刘明说道:“诗人,来一首是吧。此时不尽兴,你要后悔了!将来你要出了名,我们也好说:某年某月某日,大诗人梁宽与友人春江刘明,石山林福等同游石山而作。我们也挺光荣的。”

梁宽笑道:“诗这种东西就像天上的流星,想要看的时候,偏偏没有,不想看的时候,唰地一下就过去了,来不及让你许愿。我也不是说写就能写的。”

苏云说道:“原来诗不是诗人的东西,是天上的东西。只是一不小心,砸到了你的头上。这样一看,你比你比牛顿厉害多了。牛顿就挨了一下苹果炸弹,你倒受得了流星啊!”

风荷笑了,刘明说道:“梁宽,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你是吟出一个字,累死亿万脑细胞。别再装了,再装下去,一世英名可就毁了。”

梁宽笑着,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不屑一辩,任凭别人讽刺挖苦。

苏云拿了相机看着周围的风景,选着背景照相,我、风荷、刘明就成了她的模特,摆出不同的姿态。拍了几张,刘明抢去了相机,给我们三个照相。风荷在一旁看着我们,并不向前靠,不想和我们俩恋人一起照。照了几张之后,苏云看到风荷在一旁看着,就说:“风荷,我们照一张。”我看着,就站到了一边。我倒是感到风荷不想和我合影。

她们照完,苏云说:“我们三个一起照,留个纪念。”

我笑着说:“你想要我左拥右抱?”

苏云骂道:“你想的倒美!”

风荷说:“我们不和他照,他就没安好心。”

刘明就把相机给了我,说道:“你给我们三个照吧。我不会左拥右抱,你在一旁监视着。”

我说:“好好,你们照,我当苦力。我一次就把你

们照得这一辈子看见相机就想摔了,谁想照相就和谁急。”

他们三个照了几张,风荷说道:“我们四个一起照,诗人,诗人,你来给我们照一张。你如果真的出了名,我们就用这张照片当同游石山的证据。照片洗出来了,你可要给我们签名啊!”

梁宽一笑,说道:“照什么像?只有诗文才是永不褪色的。照片留下的只是影响,没有精神,更没有美。”

风荷说道:“你写出来了?快点说出来看看。”

梁宽说道:“正好被流星砸到了还没有砸死。”他用矿泉水在石头上写道:“太阳、利箭。刺穿、泪流满面。流血的心,为一个谣言。”我们一个个看得头晕眼花,不知所云。

风荷首先笑道:“这是哪一派的诗?你是在哪国取经回来的?以后我可不敢说自己认识你了,把我也当神经病抓了。”

刘明说道“后后后现代主义,后几百年之后,梁宽大诗人会被世人发现,推举为一代诗圣。可是这辈子,我们是沾不上什么诗人的光了。可悲可叹啊!”

我看着看着,笑了,说道:“我加几句,你们就明白了。”我就在下面接着写了。我写完,梁宽大声念道:

“让太阳从天而降的利箭把我们刺穿,

迎着箭头,面带微笑,泪流满面,

捂着流血的心,偷偷地离开。

这里很明亮,那只是一个谣言。”

梁宽接着大笑道:“知我者,林福也。但是,你这样一改,完全没有诗的味道了,就像菜里的肉在白开水里摆了很多遍,了无味道。你得明白,诗歌是一种朦胧美的艺术。”

我说道:“你别夸我,我不是神经病。我只是被流星雨砸到了,没有你的天分,那么有缘。”在我的印象里,诗歌是内心最隐秘的角落里的一面镜子,总觉得诗歌不是表达天地的,而是表达细微的人心。此外,人的心都是疯狂的,而写诗的人往往表达的心意就是偏激或者疯狂。

当我试着说这层意思给苏云的时候,苏云嘲笑道:“你少自以为是了,杜甫白居易他们也是神经病?你自己理解不了,就说别人是神经病。这种思想就像不爱学习一样,觉得没有什么,但是一问你什么,你还答不出什么来。你就是典型的眼高手低。”

我也就不说什么了,那种玄之又玄却无关紧要的东西,和自己最亲密的女人争辩有什么意思呢?就算我能赢,我也赢不了。

我看到刘明和风荷在说笑,梁宽一个人静静地呆在悬崖边向着远方眺望。我突然有种感觉,害怕梁宽会跳下去。我大叫道:“梁宽!”

苏云被我吓了一跳,看着我,说道:“你吓着他!掉下去了怎么办?”

梁宽回头看着我们,笑了。那笑让我觉得我们都很渺小,而他是一个站在悬崖边的悲壮的巨人。他说道:“林福,你知道吗?站在这里我才觉得人是多么的渺小,世界是多么的博大。我们的生活,理想,幸福,能算得了什么?更不用说那些营营苟苟的事情,更不值一提。真正的伟大不会觉得自己渺小,山川广大,正好反过来,自己很博大,山川很渺小。我还是不行!”他就流泪了。后来梁宽说泪水是因为自己觉得自己很失败。

风荷说道:“什么都不算什么,我们应该怎么样活着?伟人有几个?”

苏云的话没有点醒梁宽,倒让我思考万千。是啊,我们该怎么样活着?既然人的一切对于天地造化都是渺小的,那么什么还是值得追求的?真理?真理往往是人有目的的一种表达。幸福,在永恒的天地面前是那么短暂。理想,往往充满了利益。人只能生活的渺小吗?

梁宽笑道:“怎么活着?按着我们自然的本性活着。想要吃就像猪一样好好吃,想玩就像猴子一样玩,想要那个什么就好好做,不要虚伪,不要勉强,谁也不能强迫谁,也不能勉强谁。那样的生活就像一个梦一样,没有任何的虚伪和掩饰。”

苏云笑了,问:“原来就是一个梦。”

梁宽也笑了,说道:“大凡人都是有梦的。林福这个家伙不是也有梦吗?现在他是美梦成真了,让人羡慕啊!”

刘明骂道:“你***,看你伟大了一次,原来只是吹了山风,受凉了,发烧了说胡话啊!”

梁宽只是笑,说道:“你们还记得那个选总统的笑话吗?罗斯福跟一些不诚实的政客有往来,精通星象占卜学,很迷信,他和妻子貌合神离,有婚外情,吸烟酗酒。 丘吉尔有过两次被解雇的记录,懒觉睡到中午才起,吸鸦片,酗酒。 希特勒是一位受勋的战争英雄,素食主义者,不抽烟,只喝一点啤酒,从没有发生婚外情。你看,谁更伟大?人只不过是命运的玩物。所以,我们就自然而然地生活吧。千万不要自诩伟大,也不要自认卑下。”

我们听了只是笑。诚实和真理离我们的生活越来越远,而规则和习惯越来越控制我们的头脑,所以我们就笑了,梁宽也笑了。我们都习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