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姐让我离开了风荷的房子。她把风荷的东西收拾了,带走了。我知道玲姐一定知道风荷在哪里,只是她们的决心真的很大,无论我怎样哀求她,她都没说半个字。
无可奈何,我回到了宿舍,开始了复习考研的生活。我想不是让我考研么?你们都让我考研,我考就是了。等我考完了,你们都没有心事了,就该面对我,面对人生了。我真的希望风荷会在考研结束之后回来,面对我的人生,她的人生,我们的人生。我也下了决心,不会再犹豫。就算我妈妈反对,可是我的人生已经是这样子了,久而久之,我的爸爸也会接受。不接受,我也是这样的人生,只是我不会去刺激他。
这就是人生,这也是现实。我无力改变,别人更无法改变了。
于是,生活虽然不是平平静静,也没有什么大风大浪。梁宽的叔叔摆平了辅导员兼班主任。他悻悻地对我说:“想不到你林福还行!”
我一句话都没说,转身离开。如果可以,我想揍他一顿。可是,我不能再找麻烦。上研究生的时候,我找到了机会,狠狠地把“秃子”踹了一脚。那一脚,虽然爽,但是不解恨。
于是,我还是班长,躲着隐居一样的生活。虽然有好事之徒来找我,仅为了那传说中的“我”而来,我也是平静如水。那有什么?传闻就是传闻,我没有在意,因为我爱风荷,事情也有真实的一面。无论传说中把我说成了征服官员情.妇的**还是勾搭情妇的小白脸,我都没有在意。
这一切都无所谓,只要我还爱着风荷。
到国庆节的时候,林容就不来自习室了。苏云说林容去面试了,不会再考研了。其实研究生毕业也是为了工作和生存,何必再花三年的青春呢?
我问:“你还考么?”
苏云说:“我也在动摇。原来,我觉得女研究生很好。可上完研究生,我就二十五了。三年之后会怎么样?工作再好,我也失去了三年的青春。现在,我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研究生人才,将来也不会是。我没有做研究的潜质和气度。”她笑着解释。
“你也不来自习了?”我问。这些天,有林容和苏云的陪伴,我才让那些好事之徒败兴而去,辅导员也没有什么事由调查,也因为她们的陪伴,我才更加平静地坚持了下来。
苏云想了想,问:“你说我考不考?我听你的建议。”
我说:“我想考。我害怕工作。”我不想给她什么建议,心想我的建议也不会随她的心意。
苏云就笑了,说:“我还是不考了。没什么意思。以前我想考,现在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工作看看再说,说不定工作了我再回来考研。未来不是那么确定,不像小时候,认为自己的未来就那一条路。”
我笑了。苏云也和我一样迷茫么?我虽然坚定地复习,却不知道考研之后该做什么。风荷又在哪里?笑完,我深深叹了口气。
苏云笑了笑。
我们成了很好的同学,所以姐姐来看我的时候,看到苏云,姐姐立刻轻松了不少。自从母亲丧事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姐姐。我们姐弟俩一起吃饭的时候,姐姐才说:“我终于放心了。”
我明白她的意思,说:“我在复习考研。爸爸还好吗?”
姐姐轻声说:“还好。他经常打电话问你。”
我“嗯”了一声。
“苏云也要考研?”姐姐问。
“可能考,还在犹豫。”我说。
姐姐说:“今年市里的大学生刚刚分完,明年好像不直接分配了,得考试才能进。听说是‘凡进必考’。”
我说:“别的地方早就不分配了,我有心理准备。”没有准备就是最好的心理准备。
姐姐又说:“你好好努力,给爸爸一点安慰,也让妈妈能闭上眼。”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这件事情始终要提的。
姐姐接着说道:“你能不能考选调生?我听说选调生最有前途。你研究生毕业再考上选调生,咱妈一定会高兴的。”
我只得说:“可能吧,到时候再说。现在我也不能确定。”其实,我没有什么计划,对于公务员选调生等等。我的未来会有风荷,虽然将来没有,可我的计划里一直有她。有她,我就需要自由和宽松,那么我一定不能考公务员或者选调生,我幼稚地想,虽然我连百分之一的把握都没有。
姐姐说:“你要努力。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我知道。”我说。
大四了,真的到了该努力的时候了。同学们不是在努力复习就是在努力找工作。招聘的单位也开始到校园“挑肥拣瘦”了。现在是买方市场,同学们每天都愁眉苦脸的。上门来招人的都是一些专业技术比较强的专业。像我们专业的人只有“去登门拜访”才有机会。
到那时,我才发现文学专业,特别是汉语言文学的学生,是可有可无的职业要求。有些文学专业的职位,别的专业的
学生未必做不好,而别的专业的工作,我们学文学的多数不能胜任。
我们曾怀着纯洁的文学梦的高中生,到了大学毕业,终于明白这个世界文学已经死了,而文字处理专业生机勃勃。但是,文字处理给文学留下多少空间?何况,真正的文学者,最厌恶的就是文字处理工作,而认识字的会使用电脑的就会文字处理,何况那些人没有文学的理想和原则,处理起文字来更加流畅惬意。所有招聘单元乐于见他们而不是我们。
几场招聘语言之后,考研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如果考上了,毕业就不会失业,而是新的学期开始了。那时候我们专业的学生相互嘲弄:“文学值几分钱?”回答就是:“一文不值!”或是:“不值一文!”
所以,我们走进考研考场的人比传闻中要考研的人多得多。可这些人中并没有林容苏云这两名三好学生。那时,我有些落寞地走进考场。我觉得最有潜力做学问的人没有来考研。
我们的选择并不适合自己的分工,而是适合人生的功利。如果研究生规定只能在毕业之后做研究,都得签一个十年的研究协议,那么还会有那么多人考研吗?不过也可能更多,因为那协议就意味着十年的工作。嗯,我们都是很现实的,失掉了理想。
我看了一遍我那个考场的人,猜测他们考研的目的与决心。在开始的几分钟,我都处在一种迷茫的心境里,仿佛迷茫在走进考场的人流里。因此,我对试卷毫无感觉。别人问我考得怎么样,我是无法回答的。我真的毫无感觉。
苏云高兴地说:“最无感觉的考试,往往结果出乎意料的好。”那高兴是隐藏着的,不过我能感觉到。说来也是,我能考上了研究生,真是一个笑话:四年的网虫都能上研究生!
“希望是。”我说。我唯一害怕的就是英语卡线。太变态了,居然有总分线、英语线、政治线三条线!我抱怨的时候,方子羽说道:“我们还多一条线:高数线!”
我们都很奇怪:没有专业线!这也许是考生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苏云为我出主意:“如果你觉得专业课考得好,你就可以找梁宽,把你介绍给导师,走走后门,能不能破格录取。”
我说:“我会的。”
苏云接着说:“估计希望不大。现在很少有魄力的教授了。”我真不明白她是希望我考上,还是考不上。
考试之后,也就放假了。寒假过得很寡淡,春节也是如此。开学之后,大家都忙着找工作,而我则在网吧里扎营了。风荷依然没有任何消息,玲姐依然守口如瓶。我在春水漫无目的地转了很多很多圈,也没有如期望的那样,偶然间就碰上风荷。不过,我仍然坚持去,期待奇迹的发生。
考研成绩快下来的时候,梁宽让我写一篇论文给导师看。我想了两天,写了一篇名为《文学的美在语言求美的那一刻诞生》。我觉得美是人主观的意识。荒凉的宇宙再美也仅仅是客观实在,不会有什么美,没有人的主观意识。当语言产生,人们试着表达客观实在的时候,力求自己的语言比较美的时候,才产生了美,才产生了文学。
那不是什么好文章,我仅仅向导师表示:我会思考,虽然我现在还没有什么高深的美学理论。
文章递上去之后,我觉得自己完成了任务。风荷没有任何音信,我听天由命地在网吧等着出结果。我想好了,成绩下来了,考不上,就在春水租房子再考一次,一方面考研,一方面等待风荷。等待的时候,我就过起了“暗无天日”的生活。
方子羽对我的回归十分欣喜。那时刘明已经向别的生意上发展,对于网游就处于“半就业”状态。他已经为未来考虑了吗?我问他,他笑而不答。梁宽也是网游“半就业”状态,在忙着找工作。他来网吧也是忙里偷闲。反正,方子羽在网吧里很落寞。
我回来了,方子羽很欣慰。那时,看着我们这么困难地找工作,就想劝他努力学习,却不知从何说起。对于他,我时常有内疚的感觉。听说王丽文又换了男朋友。但方子羽还是没有改变生活的意愿。也许一人一个命,我又何必劝别人改变呢?
在一个个深沉黑夜,我们俩就遨游在网游世界里。那世界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我们都细细品味。反正,我们有大把的时间。生命不就是用来浪费的么?不浪费,那么多的时间,我们做什么好呢?不然,人生何需百年?那时,我甚至忘了风荷。
爱情又一次在岁月面前不堪一击么?应该不是。每次想起风荷,想起母亲,我依然很痛苦,恨不得网络世界彻底吞没了我,让我像葬身海底,永不会浮出水面。
我宁愿那般生活,可是生活不会忘记我。考研成绩下来了,我的两门专业课都是一百三十多分,政治六十分,英语五十三分,刚刚够上我们学校的政治英语分数线。听到成绩的时候,我几乎不能相信那是真的。我想苍天对我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有抛弃我。
我第一时
间就告诉了玲姐我的考研成绩。玲姐淡淡地说:“知道了。”她挂了电话。我却在想风荷应该回来了。现在也算风平浪静了,我也已经顺利成为预备党员了。她应该来见我一面了。难道这刻骨铭心的爱情已被时间抹去了痕迹?
那时,我想不到的是:考研和入党没有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而是更坚定了风荷离开的决心。她认为她做对了,玲姐这样对我说。
我顿时没有了考上的喜悦。苏云和林容向我祝贺考研过了第一关。我请她们吃饭,并且应她们的要求,并没有带我的铁哥们。
吃饭的时候,林容说:“想想这四年,几个月前,我肯定不相信你会考过线。现在看来,我们俩在退化,只有你在进化。”
我笑说:“走了狗屎运的可能就是说的我。我已经打算复习一年了。”那笑很苦,因为风荷的话。
苏云说:“记得高考的时候,你也是考得比平常好。你这种人就是一个大场面先生啊!来,为了你的超常发挥,干一杯。”
喝了酒,我说:“谢谢你们,在最黑暗的时候,如果没有你们这两盏明灯在自习室里照亮我,我现在肯定正在租房子,准备明年的考试。每天,一想到你们也在自习室里,我就有勇气去。”我自己干了一杯酒,对她们表示感谢。朋友就是自信和勇气的源泉。
林容笑着说:“那时候,我也需要你坐在旁边。你在那里,就没有搭讪的了,图个清静。”
苏云说道:“别说实话,多伤人啊!来,护花使者,我敬你一杯。”
我们干杯。我说:“物尽其用。想不到我还有这般功效。以后我可以贴个广告,看看还有没有美女有这样的需求。”
苏云笑道:“我们林容可是百年一遇的奇女子,才那么招人。估计你以后没有市场了。”
“少开我的玩笑了。”林容说,“你呢?你有什么心事不能说?成天藏着掖着,也不怕捂得发霉了。”
苏云说道:“我有什么心事?你别胡说了。好了,我们今天是祝贺林福的。来干杯!”
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心扉才刚刚打开。
“为什么不谈一个?这四年我觉得你也挺寂寞的。”我问林容,“大学不谈恋爱就死亡了一半。如果没有旷过课开过房,大学也就差不多病入膏肓了。”
“我就是那种比病入膏肓还厉害的人。”林容说,“不知道和男人恋爱还有什么意思。”
“梁宽为什么不行?”我问,“我看他还行啊!”
“是么?”林容笑了,“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他那种才子,如果在古代,家里有个万贯家私,他肯定行。现在,我觉得他不可能。”
苏云笑了,说道:“我也觉得梁宽不靠谱。”
“真的,做同学,好朋友,我都不烦。可是让自己把一个男人当成男朋友,丈夫,我接受不了。”林容说,“大概我会独身一辈子。我总觉得女人不应为男人付出那么多,更不值得女人以爱的名义爱他们。”
我和苏云相视一笑,我说:“你这样一说,我就无地自容了。”
林容也笑了,说:“苏云你个傻女人,当初怎么就那么笨呢?”
苏云答道:“这大概就是成长的代价吧?我当初也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以为自己会感动一辈子。可女人的心就是软,被鳄鱼的眼泪骗了。”她看着我,“对不起,林福,那时候让你受到伤害了。”
林容听了就笑了,说道:“我不是指你甩了他。甩了他,他还是占了便宜的。”
我笑了笑,说道:“我们还是好朋友。以后你们工作了,发工资了,就多来看看我,请我吃点好的。别把工资都存起来,将来便宜了哪个男人。”
苏云说:“好的,没问题。”
林容说:“说不定我们俩毕业就失业了,讨饭上门了,你别不认识。”
苏云笑道:“切!你失业一百年也讨不了饭。你别哭穷了。你讨饭的话,我们早饿死了!”
我笑说:“咱们学校的食堂随便挑,从南到北,从北到南,从东到西,从西到东,随便挑。一天我们吃三家都行。”
苏云说道:“那讨饭的肯定不上门了,你安心学习吧!”
林容突然认真地说道:“林福,你真的命很好。你算过卦没有?你是不是桃花命?”
我说:“我没有算过。我是的话,也是桃花泥命。”我真不知道她的话来何而来,仅仅因为我有过两个女朋友?
苏云笑道:“她胡说的,别理她!她就是找工作找疯了,开始迷信了。你要是告诉她,口袋里放个好运符,就能找到工作,她肯定每个口袋都装十个。”
“我是疯了。”林容笑着看着苏云,“我就是个怪胎。林福,你信吗?”
我笑了,说道“你给梁宽说这个,他肯定信。”说完,我和苏云都笑了。
林容也笑了,笑得很神秘,看着苏云,意味深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