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关东2

第34章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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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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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市街头,沈阳医学院学生于延东站在凳子上演讲。周围人山人海,有学生也有市民。人群中打着横幅标语“严惩南京5·20血案凶手”,“反对内战,要求和平”,“坚决支持南京学生的正义行动”,“要自由,要民主,更要读书”。

于延东高声演讲:“老师们,同学们,父老乡亲们,记住吧,记住1947年5月20日,我们学生的鲜血染红了南京的珠江路、国府路和鼓楼广场。这场血案震震惊了中国,震惊了整个世界!是谁制造了这场血案?就是我们南京的国民政府,就是我们国民政府豢养的军警宪特!”

口号声四起:“严惩凶手,还我自由!”“反对内战,要求和平!”“人民不需要法西斯独裁统治!”

于延东继续演讲:“南京的学生为什么上街游行?仅仅是为了吃饱饭,仅仅是为了挽救中华民族的教育危机。法币急剧贬值,通货膨胀,南京学生每个月的伙食费只能买两根半油条。一个大学教授一个月的工资还买不上半袋大米!于是,5月20日南京中央大学学生和来自上海、苏州、杭州的学生代表共六千多人走上街头,游行示威。可是,国民政府的宪兵、警察、军队用皮带、鞭子、铁棍,残暴殴打学生。手无寸铁的学生反抗着、呼叫着,他们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衣服,染红了刽子手们的凶器,染红了南京的大街小巷。可是学生们没有屈服,他们相互搀扶着,高喊口号,勇敢地一直向前……”

于延东演讲的时候,警笛大作,警车呼啸而至,警察们用警棍、皮鞭冲散人群。学生们反抗的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于延东被警察踹下凳子,他又爬上去继续演讲。警察又将他踹下来,沉重的警棍将于延东打倒在地。一些学生重新集合起来,排成队伍,高唱着《团结就是力量》,迎着警察走去。警察们挥舞着警棍、手铐、绳索疯狂抓捕学生。

天好正帮着厨师们忙乎着,道儿和福子跑进来。道儿说:“娘,街那面躺了个大哥哥,满头是血。”道儿、福子带着天好还有几个饭馆的伙计跑到大街口上,见于延东倒在路边,满头满身的血。天好上前呼喊他:“醒醒,醒醒,你这是怎么了?”于延东抬起头看了看天好,又垂下脑袋。天好朝几个伙计说:“赶快,抬俺家去。”众人抬起于延东朝天天好饭馆跑去。

于延东躺在魏德民房间的炕上,天好为他擦洗头上的伤口和身上的血迹。秦先生提个小皮箱进来说:“我这有急救箱,这是生理盐水,先用它擦伤口,擦干净了,然后用碘酒、酒精再擦一遍,这样就可以保证不感染。”

王老先生和冯贤礼进来。王老先生问:“这孩子是怎么了?”天好说:“谁知道呢?倒在街头了。”冯贤礼说:“这是为点儿什么,满头的血?”于延东醒过来。天好问:“你这是叫谁打的?”于延东说:“没有良知的警察。”秦先生问:“警察为什么打你?”于延东说:“反对内战,要求民主,声援南京的学生。”秦先生说:“就为这么点儿事?”于延东说:“这事还小吗?关乎光明与黑暗。”冯贤礼背着手朝外走,念叨着:“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冯贤礼跑到街口领几个警察过来,让他们抓于延东,他自己躲到一边。这种情况让福子看到了,他忙跑到天

好饭店外喊着:“大婶,警察来了。”王老先生喊:“快,把人往我那儿抬。”警察冲进院子,天好和伙计们恰好把于延东抬出来。

为首的警察上前看了看于延东说:“没错,血头公鸡,就是他了,带走。”警察上来给于延东带手铐。王老先生说:“诸位弟兄,慢点儿,这孩子可是我的一个亲戚。”为首的警察说:“王老先生,按说您的亲戚,兄弟可不敢抓啊!可是兄弟也是公务在身,不得不抓呀。”王老先生说:“他还是个学生嘛。”为首的警察说:“眼下的学生比孙悟空都厉害,整个沈阳城都叫他们搅乱了。对不起,王老先生,人我带走了,您实在想救他,跟我们上峰说去。”

天好朝王老先生说:“要不,咱给周和光挂个电话?”王老先生说:“没用,他抓的就是这样人。光天化日,殴打抓捕学生,这叫什么政府?”转身朝自家走去。

冯贤礼不知什么时候溜回来了,嘟囔着:“该抓就得抓呀,要不城里的穷棒子也反了。”秦先生很不满地瞅了他一眼。这时王老先生背朝大家,站在自家门前说:“我也就是长了几岁,不然的话,也当八路去。”满院子的房客面面相觑,吓得悄悄退回自己屋子。

天好朝秦先生说:“这事挺奇怪呀,谁把警察叫来了?”秦先生说:“让我想一想,一定会推断出来的。”秦先生思考着,走进自己的屋。

上午,周和光到林处长办公室有事,林处长问:“抓来的都审过了?”周和光说:“审过了,大部分问清楚了,是跟着起哄的。有那么几个倒是像共产党,可是到现在还没开口!”林处长起身踱步:“几个月以来,沈阳的教师学生就没消停,先是小学老师罢课,然后中学老师闹着涨工资,这次南北遥相呼应,全市学生游行示威,声援南京的学生。这一系列的事情,绝不是偶然的,背后一定有共产党。你不是抓了几个像共产党的吗?给他们上手段,不信他们不开口。”

周和光说:“是,兄弟一定按你的意思办。林处长,还有件事,前些日子我在火车站堵了批钢材的事,你还记得吗?”林处长问:“记得,查清了吗?”“查清了,他们是想把那批修工事的钢材卖到天津的工厂,买主我都查清了。这是沈阳警备司令部一个参谋干的,我已经报给东北保安司令长官部。”

林处长说:“这不越锅台上炕吗?我们督察室正管这事呢。”周和光说:“报给你们了,可是你们没回话。”林处长说:“那是下面没和我说,办这种案子有奖赏,我还能少了你的奖金吗?”周和光说:“那怎么办呢?”林处长说:“你别管了,我有办法。”说完他又骂了一声,“妈的,一个小参谋还想发大财!”

夜晚,秦先生到冯贤礼家,冯贤礼正在桌边哼着小曲抿酒。秦先生一脸郑重:“大叔,我想请你回答一个问题。”“我一个钻地垄沟的能懂啥?”“你说,那个学生是怎么被抓走的?”冯贤礼说:“警察咔嚓给他带上铐子,就抓走了。”“不对,一定是有人先告了密。”“告不告密问我干什么?该我什么事?该你什么事?”秦先生说:“做人要正派,要有良知,要明辨是非。”“我六十来岁的老头子还用你教训吗?我看你是撑多了,出去吧,溜溜腿,消消食。”

秦先生愤怒了:“告密的那个人就是你。”冯贤

礼说:“凭什么说是我?”“就凭你说的话。”“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秦先生说:“抓走那个学生的时候,你说该抓就得抓,要不然,城里的穷棒子也反了,对不对?”“是,这话我说过,说过你又能怎么地?”秦先生说:“这说明,你有告密的动机。有这个动机,你就会行动,你行动的结果就是找警察来,把学生抓走了。这就是逻辑,根据已知的条件,推断出必然的结果。”

冯贤礼问:“我问你什么叫逻辑?”“逻辑,就是思考问题的规律。”“什么龟,什么驴?我冯贤礼就是没告密!”“大叔,你告密就告密了吧,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告密?看到那个学生满头满身的鲜血,你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吗?”“我不知道,你走,赶紧走,我还想喝一会儿清静酒呢!”“只要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马上就走,可是到现在你仍然没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冯贤礼一拍桌子:“姓秦的,我看你今天是犯魔症了!我也给你施展点威风!”他站起来围秦先生绕了一圈,咬着牙根:“你今天可是把我逼急了,逼急了我什么都能干出来,我的地没有了,房子没有了,我的命也不想要了!我的命不值钱,你那个命可是金贵呀!你那可是拿银子喝洋墨水长大的命!”

冯贤礼眼中充满血丝,边说边朝秦先生跟前逼,秦先生退着说:“有话说话,不要耍野蛮。”冯贤礼说:“我找把菜刀,叫你说!”秦先生吓得转身逃出去。这时,天好和王先生走进来。

天好说:“大叔,把刀放下,你说今天是谁把警察喊来的?”冯贤礼摇头:“不知道,我跟你们一样不知道。”王老先生说:“别嘴硬了,别当我没见到,警察先脚进院,后脚你就跟进来了。怎么就那么巧?”冯贤礼说:“我在街上看警察进咱院了,就回来看一看咱院里出什么事情,这不是应当应份的吗?”天好说:“那学生躺在俺家炕上,你进去看了吧?”冯贤礼支吾着:“我进去了吗?我看见了吗?”秦先生说:“怎么没看见?你还问了一句,为点什么,满头的血?”

天好说:“没瞅两眼你就走了,还念叨着‘吓死人了,吓死人了’。”王老先生说:“这就对上茬了,你从天好家出来,就跑去找警察了,对不对?”冯贤礼回答不出来,憋得满脸通红,终于哭咧咧地辩解:“我就闹不明白,自打进这个院,我冯贤礼哪件事、哪句话,对不住大家?你们今天非要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王老先生说:“行啊,你就这么说吧,反正大伙心里都明镜似的。”天好朝冯贤礼说:“大叔,我们走了,你自个儿也琢磨琢磨。”天好、王老先生、秦先生往门外走。

冯贤礼在后面依然嘴硬:“不用琢磨,老话说抓贼抓脏,谁看见我把警察领来了?”他话音刚落,福子和道儿跑进来,福子听到他爷爷的话就说:“我看见了,我看见就是爷爷把警察从那面道口领来了。”王老先生说:“福子,你真看见了?可不能撒谎。”福子说:“我没撒谎,是爷爷撒谎。”他指着爷爷说,“你在道口把警察指引来,自个儿躲起来,我就跑院里喊人了。”秦先生说:“你为什么把警察叫来?那个学生和你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冯贤礼说:“他跟着共产党瞎折腾!”天好说:“大叔,连孩子都知道哪个黑,哪个白,你别再糊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