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在我们几个后面,别往前愣跑。”
老乡在老旦身上挂了一串手雷,检查了他的装备,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把梳子给他梳了梳头。老旦惶恐地一动不动,看着老乡给他梳下来好多碎肉和污泥。老乡又自己梳了梳,再小心翼翼地把梳子揣起来。一会儿,司号员的喇叭响了,老乡冲着大伙大喊一声:
“5排的人,跟俺杀日本猪。”
与此同时,日本人的炮火开始轰鸣了,战场上的动静骤然大了很多。老旦听到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又习惯性地趴在坑里。这次更害怕了,他就像一只闯进了大鼓的老鼠一样心惊胆颤,裤裆里突然觉得很不自在,估计是尿了。
“杀!”
大嗓门少尉的嗓子真是不赖,整个阵地上都听得见这把嗓子。一条战壕立刻动起来了。老乡大吼一声跳出弹坑,一把将死猫一样的老旦拎出来,“啪啪”给了他两记耳光。
“跟俺来!上刺刀!”
老旦分明看到,老乡眼里已经冒着火了。
日本人的机枪开火了,连绵的枪声像炒豆子一样。老旦跌跌撞撞地跟在老乡后面,恨不得用双手扶住老乡那硕大的腚来做一面盾。他感到子弹从耳朵边“飕飕”地掠过,干硬的地上被子弹打得小石头乱蹦。他似乎还能听到子弹“扑、扑”的穿过人体的声音,前面的背影一个个在飞溅的血雾中倒下,空中像是下起了毛毛血雨,脸上泛起一阵湿意。前面横七竖八的尸体总是把老旦绊倒,直到没有人绊自己了,他才发现已经冲到了前面,前方只剩下活着的人了。他看到老乡在一个个弹坑里跳动着射击,也学着他拎起枪来往前瞎打。战友们一个个冲上前去,一个个又各式姿势地倒下,倒下就不再动弹了。后面的人踩过他们的身体,仍然大叫着拼死往前冲……
鬼子的火力没有想象中那么猛烈。几轮冲锋过后,老乡终于带头冲上去了,一伙战友扔出了手雷,几团火光掀起了一阵烟尘,一帮人蜂涌进了敌人的第一围阵地。老旦跟着老乡往前跑着,和上百个战士跨过了鬼子的战壕。一阵野兽般的叫声从前方传来,浓烟里,几十个鬼子端着刺刀,戴着不一样的钢盔直冲过来了。大嗓门少尉怒目圆睁,把枪也扔了,噌的一声从后背拔出大刀,看准一个冲在前面的鬼子,一个侧步,刀身隔开了鬼子的枪,紧接着半个转身,借势手起刀落削掉了鬼子的一条小腿。鬼子疼得嗷嗷直叫,可剩下条腿了,又仍然一边蹦一边端着枪扎他。少尉灵巧地转了半个身,刀横着砍进了他的肚子。这鬼子终于倒了,竟还呲牙咧嘴地要拔那刀。那个骂老旦没用的江西兵一刺刀扎进了这个鬼子的头颅,老旦听见了清楚的“咯嚓”声,就像从玉米杆子上掰苞米,这个鬼子总算是完球的了。此时战场乱了套,大多数战士都像少尉一样和鬼子拼着大刀。老乡却不随大流,只是蹲在一个矮处,身边放着几只枪,一枪一枪地打着叫嚷得最凶的鬼子。
老旦被死不了的鬼子吓得六神无主,已经慌得不知道该用枪打谁,甚至连谁是自己人谁是日本兵都分不清了。眼前的人个个都是血葫芦,个个都吱哇乱叫。武器也用乱了,有的弟兄拿着鬼子的枪乱扎,也有的鬼子拿着大刀在砍,还有什么都不拿的,抱着一个就往脸上咬。突然,一个满脸是血的鬼子端着刺刀狞叫着,发疯一样向自己冲过来。吓呆的老旦圆睁双眼,哆哆嗦嗦的用枪对着他,却怎么也扣不动扳机。他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发狠开了一枪,却没打着这人,打在旁边一个背朝自己的鬼子的后脑勺上,一大团红白物件儿飞出老远。鬼子越来越近,老旦的裤裆里再次屎尿崩流。只一眨眼工夫,他已经可以看到日本兵的单眼皮了。危机时刻,一道白光猛地从眼前闪过,带着火辣辣的罡风。鬼子的头忽地飞上了天空,脖子里一标血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鬼子的身体又跑了三步,一头扎在老旦的怀里。那颗头在半空还叽里咕噜的叫着,沉重地砸在地上。老旦被鬼子喷出的血吓得嗷嗷叫,用手去堵他的脖子,可怎么也堵不住那喷血的口子。砍鬼子的人又飞来一脚,将鬼子踢出老远去了。老旦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那人膀大腰圆像个血塔,估计足有两百斤,钵盂般的大手里是一柄特号大刀,挂着粘粘的血肉。他一头一脸的血污里藏着一对小眼,给了老旦一个很是轻蔑的眼神。
此刻,老旦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只能坐在地上拿着枪继续胡乱瞄,准头全无。有一枪打倒了一个鬼子,也有一枪打倒了自己的一个兄弟。他看到一个冒着烟的鬼子大叫着抱住了少尉,少尉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就调转刀口朝着他的背直刺下去,“噗”的一声,大刀竟把这鬼子刺穿了。他再拔出来刺进去,血从日本人的背上像喷泉一样呲到少尉的脸上。突然,那鬼子怀里绽起一团火光,两个人像是从肚子里爆开似的,一起被炸成了两截儿,原来鬼子身上的几颗手榴弹炸了。上尉的上半身转了几圈儿,斜斜地戳在地上。他的脸朝着老旦,嘴大张着,眼睛还眨了几下。老旦吓得闭上了眼。
战友们仿佛占了上风,还在继续往前冲。一阵近处打来的机枪子弹猛地扫倒了一片人,几颗子弹从老旦的脖子下面飕飕的飞过。老旦又惊的睁开了眼,赶紧象狗一样趴在地上,用手去摸自己的脖子,摸到了热乎乎的一手鲜血,一个口子还在汩汩地往外冒,登时吓得眼前发黑了。他已经感觉到了子弹的火烫,再仔细摸摸,才知只是捎走了一小块肉而已。老乡和另外一群战友发现了鬼子这个新火力点,他们大叫着扑到机枪手的战壕里,用快卷刃的大刀把两个矮小的日本兵卸成了大块。
整个阵地的鲜血汇集到低洼的弹坑里。老旦一边念叨着菩萨,一边挣扎着从血泊里爬进战壕。战壕几乎被两边的死人填平了,到处是还在抽搐的伤员。老乡他们已经去纵深阵地清除剩下的鬼子,老旦刚想喘口气喝口水,脚下一个开膛剖肚的日本兵诈了尸,竟猛地抬起头来抓住了他的脚,他的另一只手去拉胸前的一颗手雷。老旦刚刚放松一点的神经再次崩溃,惊得寒毛倒竖。他本能地扑下身,死死地去掰那鬼子的手,还用脚胡乱踢着鬼子的肚子。他很奇怪日本鬼子个头很小力气这么大,自己费了牛劲居然夺不下他手里的手雷。老旦情急之下大喊一声,拽住日本兵露在外边的一根肠子用力一拉。这日本兵发出一声凄厉的号叫,抽搐了几下,手雷掉在了老旦的肚子上。老旦浑身抖若筛糠,闪电般抓住手雷瞎扔了出去,手雷掉在两个还在地上扭绞的士兵之间,“轰”的一声,战友和鬼子都飞了起来。老旦早听老乡说鬼子的手雷威力大,却没想到这么厉害。他抓着日本兵的肠子,看着那两具被自己炸烂的尸体,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腿脚几乎已经失去知觉了。他象死猪一样窝在那里,愣了好久,低头看了一眼,就猛地一把扔下手里的秽物,咧开嘴哇哇大哭起来。
第二梯队的弟兄总算冲上来了。一个小兵搀起还在哭的老旦,把他拽出了战壕。老旦看到刚回来的老乡和他的战友们浑身是血,满脸焦黑,正在那边冲着他在笑。
“这球杀鬼子不用枪,喜欢掏下水,你倒不像是个新兵娃子啊?”
“等回去帮我们家去杀猪,你这手够利索。”
老乡抹了抹脸上的血污说:“行了,他宰了一个,以后就不怕个啥球了。”
老旦目不转睛地看着老乡的腰间,那里挂着几个蔫了吧唧的日本旦,都那么白花花的……
————
老旦的原名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板子村也无人记得。他只知道自己属于谢家一族,爹妈打小都叫他旦儿。旦儿兄弟姐妹四人,他五岁那年中原大旱,连续两年颗粒无收,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前后夭折,只剩下了皮包骨头的旦儿。灾情第三年,为了和村中另一族郭家争夺横贯村中的带子河的水,他爹和族里男人们与另一族人来了一次火拼。镐头镰刀草耙子,能用上的家伙男人们都用上了。一时对方被打的落花流水,死了好几条汉。可没想到他们居然拖出了当年英吉利的洋枪队三十年前丢下的钢炮,锈哩吧唧的还挺好使。旦儿的爹和族人们没见过这玩意,冲向河对岸,可巧一炮正打在他爹胸前,这个七尺汉子就被炸的只剩两条腿了。谢家的男人们抱着这两条腿跑回村子,从此再不敢过河。旦儿的妈埋了男人的腿之后,为了拉大即将饿毙的娃,去临村给人当了奶妈。时年旦儿七岁,他跟着没儿子的三叔过活着。三叔也是孤苦伶仃一个人,养下个女子还有疯病,侄子旦儿过来他高兴的紧,依旧也管他叫旦儿,从没叫过他的名字。旦儿的妈回来了几次,拿回来不少银钱和衣料,终于在一个正月之后杳无音讯。后来,全族人都知道他娘的事,知道这孩子命苦,就时不的接济一下。兵荒马乱还遭天灾的,老人们命都不长,记得旦儿大名的,一不留神都入了土。
老旦这么个外号,是外姓人袁白先生在他十二岁时给他起下的。袁白先生说他没事儿就喜欢拿出自己的鸡鸡玩耍,小小年纪球女人没搞过鸡鸡就黑得象根驴货,仿佛已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袁白先生是个白胡子老秀才,清末在谢家大户谢元才家当先生。那大户前些年遭了匪盗,主子奴才死伤过半,他从此便不再做先生,在村子里以写字算命维持生计。一日他与一众邻里闲坐村口,又见旦儿和一伙半大后生子在村头的大晾场上胡追烂打,小子们仿佛玩疯了,突然站成了一排,齐刷刷的掏出鸡鸡来,正相互间比划着长短粗细。旦儿折桂。袁白先生会意,拈着白胡子即兴编排起旦儿来。袁白先生说旦儿天生就是旦中老手,堪比如意君,直追未央生,前途无量,云云。于是旦儿命根硕大的传闻飞快地被散布开来,竟成了村民们当年最为热辣的话题,旦儿也从此被称为“老旦”。小小年纪的老旦不知道如意君和未央生是何来历,却知道自己的**之物的确已经大过村里许多拉大车的后生,挺在茅厕只见其长,掖进裤筒挺向哪边也看得分明,走在村头颇有豪强的威风。女人们对此将信将疑,却也乐于哄抬物价。传言泛起不出半年,老旦的命根已被村民们形容成不打个卷儿就无法落座的规模了。
可惜的是,老旦的威名虽然没给家里带来什么烦恼,却也没给他们带来什么实惠,他和三叔的日子依旧穷困潦倒。三叔自然清楚侄子命根的长短,说要打卷儿那是夸张,不过说在板子村同龄后生中居大,也是名符其实。不过三叔对此很漠然,唯指望侄子的威名能为这个家娶回来一个能生会养的女人,
十五岁的时候,老旦已经是一条汉。三叔的女子疯病重了,没能熬过新年。老旦孤苦伶仃地帮人养驴放羊耕地,将就能养活叔侄二人。又两年后,他盖了一座新土房。这一年上帮子村的妈子来说亲了,在三叔的张罗和全村人的接济之下,老旦娶下了上帮子村刘二老爷家的三女子,小名翠儿。这女人小眼薄皮却膀大腰圆,**肥臀还一脸豆子,可有一把子力气,正中老旦的胃口。刘家人看老旦人高马大,踏踏实实村望不错,原本想揽个倒插门的生意,无奈老旦顾及照料三叔,不干!刘家人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赶紧把这年龄偏大又性格暴烈,已乏人问津的闺女嫁出去了事,便主动贴了一份厚礼成就了这门亲。
老旦的三叔享了几年清福,死在一个月圆之夜。老旦和女人按照送爹的规矩发丧了他。此后夫妻二人住在三间房的院子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日子也还滋润。民国二十四年中原又大涝,女人生下一个八斤的带把儿娃,娃子的哭声刚刚响起,黄河决口的噩耗就传来了。那大河改了道,大水竟然冲到了豫北之地。板子村的房子都冲没了,全村有十几户人家死了人。靠在带子河东边的郭家人几乎全被冲走。袁白先生凭着老秀才的威望,携全村男女老幼避难在山后的贺家村。老旦带着女人孩子在贺家村寄人篱下,等水过了又回来。村民们重新翻地盖房养鸡种菜,再次开始经营自己的日子。苦虽苦,大家都一样,也就不觉个啥。
刚凑和着在黄泥地上重搭了个窝,想过两天安生日子,国军就来征兵了。此时的村长已是郭家人,村长和保长们威逼利诱上窜下跳,撺掇着大家去打日本。机枪的恐怖和大洋的诱惑终于让相邻几个村的青年汉子们跟去不少,谢家人和郭家人都难逃厄运。袁白先生再度挺身而出,义正辞严地同国军讲理。可这清末秀才方圆五十里的威望,竟被国军士兵一枪托砸了个血流满面。袁白先生无力回天,只能仰天长叹:天灾可避,人祸难逃!
老旦等人面如死灰的上了车,如同被赶进木笼挨刀的猪。走一程上了大道,他们发现这里竟然汇合了几十辆一模一样的车,车上都是和自己一样的精壮后生。这时众人就往宽心处想了:日本鬼子是谁?打哪儿来?长啥模样?管他球的呢,家里女人和娃有的吃就成了!去打日本鬼子或许和去远边打个长工区别不大,打完了回来日子照过。
离开村子的时候,老旦的女人抱着三岁的娃到村口送他。各家各户的乡亲也都堆在村口送着各自的娃。国军来拉人的卡车好像还油漆未干,发着绿豆苍蝇似的绿光和刺鼻的怪味儿。乡亲们簇拥着二十多个后生子上了大车,哭的喊的乱成一锅,只是车前面有大兵拿枪拦着,不敢再往前凑。老旦的女人倒是不甚难过,看着自己的男人被挂了一条金色的绶带,上面还系着红花,竟在一边笑的合不拢嘴。女人说俺爹说了,一看你的天门就知道你是个命大有福的,小鬼子的枪子能打着你的还没运到中国呐!你自个多长两个心眼儿,别总和在炕上似的一宿**不会挪窝。老旦想到要很长时间——军官说至少得四个月——不能再和自己的女人亲热,不能给自己的娃把尿,不能吃上女人腌的咸菜蛋子,不能再拉着女人回她娘家,看着哭哭啼啼的乡亲们,自己倒是抱着女人哇哇大哭起来。车上不少后生们故作豪壮地大笑,几个军官抿着嘴角阴笑。老旦的女人不好意思了,她搂着老旦的头,用前襟给他擦着鼻涕眼泪,低声说道:“嚎个啥么?你看人家谢麻三兄弟多自在?你不在,家里还少张嘴哩,俺没事儿就带娃儿回娘家去,你过不了半个年头不就回来了?昨儿个晚上月亮是圆的,没准你又给俺种下一个,风急火了出小子,八成又是个带把儿的,等你回来他就能自己上炕哩!”
洞房的那一晚,女人像一只乖巧的老猫,猫在炕角子里头窠臼成个肉团。她脱掉的衣服整齐地叠在炕头,两只绣花鞋规规矩矩地摆在炕沿儿上。老旦在昏暗的麻油灯下摸索着上了炕,手往被窝里一伸,正摸到女人一丝不挂浑圆的屁股,象滑不溜手的泥鳅。女人的身体在颤抖着。关于老旦的恐怖传说让她上炕如上刑场,她任那只粗糙的手热乎乎的滑过她的腰,滑下她的腹窝,再滑上她的**。老旦感到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那根被人打趣的驴货上,他用最快的速度去掉自己的衣服,一把掀开被子,向着那片白花花的肉团就扑了上去。可女人早有准备,闪电般伸手抓住了老旦的命根。老旦大惊失色,一根铁棍顿时成了一根粉条。女人一抓之下呆了,这哪里是人们传说的三头青筋冰火棍,明明是一根正常粗壮的人根!于是女人在惊喜和羞怯下软弱了。一经放下矜持,她把老旦的头死死地按在丰满的**之间,用粗胖的双腿缠绕着老旦的腰身。二人心有灵犀却又慌不择路地相互找寻着结合的方法,在黑灯瞎火里南辕北辙的几经捉摸,终于歪打正着地榫了个结实。女人在疼痛中张大了嘴,男人在惊喜中愣住了神,在惊讶中发了一会儿呆,他们就知道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了。老旦在十几个冲刺中领略了有生以来最美妙的瞬间经历。女人的身体让他爱不释手爱不释口,恨不得钻到女人的肚子里瞅瞅。女人的疼痛在他的猛攻下一拨一拨地转化为眩晕的呻吟,最后竟白眼上翻了。新郎老旦一晚上夯声震天,无师自通纵送自如。女人就像一团可以任意搓揉的面团,在一个巨大的案板上尽情舒展着。天亮时,男人终于弹尽粮绝,女人也已伤痕累累。二人累得几乎虚脱,爬都爬不起来,却可以在一处相偎依着说笑了。
从此,老旦的日子像熊瞎子端了马蜂窝——别提多甜了。他白天地里干活,晚上炕上干活,竟不知疲倦,半年下来方才有所收敛,这时女人肚子也大得可以看得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