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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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人被抬上大车拉走了,地上只留下大片大片黑红的血迹。刚刚还浓烈的日头突然间不见了踪影,一大片乌云遮天蔽日地从北边翻卷着铺了过来,紧跟着一连串滚滚的雷声,震得大地嗦嗦发抖。一道闪电猛地劈下,在天地之间画出一个雪亮的大枝杈,然后是两个,三个,无数个闪电劈下。人们原本就惊魂未定,此刻被震得更是心慌意乱。蚕豆大的雨点顷刻之间也砸了下来,夹带着豌豆大的雹子。猛烈的狂风呼啸着,将冰冷的雨点和冰雹横掠在人们的身上脸上,刮得人脸像是要被揭掉一层皮似的生疼。女人们拿出的小伞在这样的暴风雨中根本就派不上用场,一阵疾风就刮到天上去了。有聪明点的带着一些油布,赶紧支起来,几个人拼死抱住木杆以防它被吹走。几十万人在这天地之间无处藏身,都被冷雨浇成了落汤鸡。老旦等人庆幸能有这辆汽车,冰雹砸在帆布上的声音震耳欲聋,真不知道外边那些人该如何生受。路上已经变得泥泞不堪,浑身污泥的人们仍然无奈而坚定地向前走去,这只是苦难的一程,没有人知道这条苦难的路何时才是尽头,唯一的办法只有走下去。

晚上,雨终于停了。

后半夜,汽车出了故障,刘海群躺在泥地里鼓捣了一个时辰,看来是修不好了。大家决定背上能背的东西,一起往西南方向步行前进,反正再走上两三天就差不多能到集结地了。老旦和战士们都觉得无所谓,那个小丫头有这么多人照顾,和战士们认识了,半宿下来已经和大家混得厮熟,心情逐渐好了起来。老旦看着这个女娃子,心里想着自己的儿子。女人们都有点顶不住了,个个脚脖子都肿起来。朱铜头想去扶她们,又怕挨老旦和陈玉茗的骂。再说了,娇滴滴的甄美人和丑愣愣的麻子妹,都需要人扶。帮得甄美人,却惧怕麻子妹那张刀子嘴;帮得麻子妹来,心下又实在不舍得甄美人,朱铜头一时做了难。

夜半阴气袭人。难民的聚集地漆黑一片,到处是围成一圈取暖的人群,如同冬天在一处取暖的乌鸦。人们奉命不能点火,怕再招来鬼子飞机,只能默默地煎熬着,期盼这个冰冷的夜晚可以平安度过。黑暗里总有罪恶,不断有人遭到肆无忌惮地抢劫,甚至毫无理由的枪杀。饥饿、恐惧、仇恨让一些人变得邪恶和疯狂。这条漫漫的漆黑长路上,难民们恐惧不已,人人自危,但求自保。眼见身边的老弱妇孺遭到无耻的欺凌、掠夺和杀戮,也没人敢出头制止。人们的良知已经被苦难消磨殆尽,剩下的仿佛只有绝望了,不同的人祈求着不同的神灵保佑着自己,祈求同样的厄运不要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一行人都嚷嚷饿了。老旦带领大家来到了离大路不远的小山坡上,大家围坐着。阿强和麻子妹开始分发食物。这半天的经历让麻子妹简直变了一个人,表情不再嚣张,对大家说话都细声细气的,总之像个女人样了。阿强响屁放个不停,她还去翻了几片药给他吃下,让阿强受宠若惊。小甄和小兰都冻的脸色发白,满身都是湿泥,找个没人的地方换了身干净衣服方才缓过来。几个爷们也冷的哆嗦,一人抱着一瓶朱铜头买的烧刀子,就着馒头往下灌。大薛一仰脖子就喝掉半瓶,心疼得朱铜头一个劲地嘬牙花子。杨青山寸步不离几箱子药品和食物,见人过来就举枪,把过来巡视的陈玉茗吓了一跳,心想早晚去给他再配一副好的眼镜来。小丫头说爹妈都管他叫燕子,大名不知道。赵海涛怕她冻着,就把她抱在怀里取暖,燕子很调皮,一个劲把冰凉的小手塞到他的肚皮里,激得海涛一个劲打她的屁股,两人有说有笑的,燕子暂时忘掉了失去亲人的伤痛了。

“救命!来人哪,打劫啦!”

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喊叫,大家闻声看去,不远处几个男人正在哄抢着一个女人的包袱,一人用脚猛踹着她的肚子,女人死死地抓着包,被拖出好远。她的男人可能是得了病,趴在一张破席上一动不动。近在咫尺的老旦和战士们气得七窍生烟,大薛走过去,拎起枪来,照着其中一个家伙的脑袋就是一枪托,那人的脑袋登时红白相间,眼见是不成活了。另外几个吓得一溜烟地跑了。那女人哭着给大薛磕头,大薛也不受,面无表情地走了回来。老旦冲麻子妹点了点头,麻子妹就拿给他们两个馒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冲大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老旦决定让大家多休息一会儿,但是更多的逃难者还是选择了继续前进,不愿在这恐怖的黑夜里停留。很多原本饿得头晕眼花的人受了风寒,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倒在地,无力再爬起来。有的一家几口都先后倒在路上,黑暗中的踩踏让他们更快的死去,成为一具具冰冷肮脏的尸体。老旦还看到一个赤身**的女人,她发疯一样地跑过人群,摊开两手,一边大叫一边漫无目的到处乱撞,她的身上流着血,青一块紫一块,丰满的**上满是伤痕。人们纷纷像躲鬼一样地躲着她,不敢上前一步,朱铜头刚想给她披件衣服,可哪里捉得到?一眨眼这女人就消失在人堆里了,只留下她尖利的让人发蔘的声音在黑夜里若有若无地回荡……

老旦静静地坐在一个石头上,忽明忽暗的烟袋锅子照亮了他的脸。这个夜晚注定是今生难忘了!他突然意识到战争的残酷不仅仅是在前线上,后方发生的事情更让人不寒而栗!和鬼子真刀真枪地干,就算害怕,至少还有数不清的弟兄们一起战斗,生死与共。而战争给毫无抵抗能力,只能随波逐流的老百姓带来的,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恐惧。他们随时随地都可能丧命,夺命的可能是鬼子的枪炮,可能同胞的自残,也可能是饥寒交迫、颠沛流离……看来真的快要亡国了,这些老百姓们夺命般的逃亡,哪还有气力关心国家存亡,他们已经只求神灵保佑自己免遭飞来横祸,留口气儿能活着是他们唯一的心劲儿。那些陷入绝望的人往往用比鬼子更加残酷的手段去对待自己的同胞,原因也许只是为了一个馒头,一片菜叶。老旦意识到自己总想回家的念头如今越来越不可能实现了,每向前走一步都只会离它更远,回家已经不是一种渴望,而是一种刺穿心底的伤痛了。

“老哥。”

一宿都没有吱声的陈玉茗突然说了话。

“啥事?”

“我……我觉得害怕!”陈玉茗的眼睛藏在帽檐下,冷不防冒出一句,这可不像陈玉茗说的话,老旦一惊,顿了顿才缓缓回话:“俺也有点,也许就是这一阵儿吧,心里没底,不像在前线。”

老旦给陈玉茗递过烟杆子,陈玉茗猛吸了两口,那一撮光亮照亮了他的脸庞。果然,那张脸上充满着恐惧喝不安。说来也怪,与陈玉茗生死与共这么久,老旦还从没有仔细观察过他。平时的陈玉茗那么坚强勇敢、沉着稳重,竟然也会颓败至此?

“你家里还有啥人哩?咋没有听你说过?”

“我家里人都死光了,就剩我一个。”

“呵?!一个都没了?”

“没了,爹娘死的早,兄弟们也没长起来。我成家之后住在菏泽乡下,孩子生下来半年就病死了。”

“那你的女人哩?”

“我把她杀了!”

老旦大吃一惊,原来陈玉茗竟是这样的身世,还身背一条人命!

“我原本在县城里卖面,挣点辛苦钱养家,好过种地。她却和村子里别人乱搞,背着我不知道做了多久,我估计我的孩子就是被她耽误的,后来我外姓亲戚家人向我告了状,我一气之下就用刀抹了她。房子我也烧了,逃了半年,鬼子就来了,这然后就参了军。”

老旦惊得身上泛起一阵寒意,陈玉茗自顾自的继续说:“现在我挺后悔的,我不该下死手,犯不上,她跟我也没有享一天的福,娶她的时候连床被子都没有,几年下来才盖了间新泥房,唉……”

老旦不知道说什么好,和自己比起来,这个后生更加不幸了,他一直将这些悲伤深藏着,这是一种多么痛苦的经历啊,也难怪他对同行的女人们那么冷冰冰的。

“老哥,我孤苦伶仃一个,三年了,没跟人说过这个,自打跟了你,就真就把你当哥了,只要不死,我就想一直跟着你!”

老旦在黑暗中模糊看到,一串串泪珠从陈玉茗眼角滴落……

这次大撤退的路线是国民政府指导的。从水路撤退的运输压力过大,民用船只早被征用殆尽,用于运输各类工业和政府设施,还要运送自川入鄂抵抗日军的的几十万部队。因此国民政府积极指导百姓从陆路有秩序撤退,路线为武汉——咸宁——岳阳——长沙。在经过八百里洞庭的壮观旅途之后,老旦等一行人终于捱到了长沙,一路上死去的难民不计其数。和老旦初到武汉时的印象一样,长沙业已经成了一个大堡垒,其军力部署较之武汉更加密集,从战火肆虐的武汉夺命逃亡至此,惊魂未定的众人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大家只在城里停了两天,老旦就按照麻子团长提供的地址,带领大家继续向西南开拔,过老粮仓往伪山方向进山,去找麻子团长的老上级黄百原。他的地界儿离长沙城只不过二百里,却让他们又走了五六天的路程,众人对湖南复杂的丘陵地形算是有了认识。黄老倌子是当地响当当的人物,一路打听来非常顺利。一众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这号传奇人物。

黄百原老汉是名副其实的老军官,自中原战争后就隐居在湖南老家,村民们都亲密地称他“黄老倌子”。此人脾气火爆,又矮又壮,像两块上下摞起的石碾子,一顿饭能吃斤把辣椒,喝一大壶烧酒,是十足的一条山汉。黄老倌子张嘴就喝酒骂人,闭口就大抽水烟。当年在中央军打冯玉祥的时候,他任麻子团长的顶头上司。照麻子团长的话说,如果黄老倌子哪天高兴,想拿自己的心下酒,自己也会毫不犹豫的掏给他,因为黄老倌子救过自己不知多少条命了,身上至少七八处伤疤和麻子团长有关。老蒋一统天下后,黄老倌子原本可以加官晋爵,可他突然决定甩手不干了。他带着十几个人七八条枪,留给师长一个窝心脚和一句臭骂:“你娘了个逼!你这只猪下的,老子不给你这号人干嘚!”

原来,在中原将冯玉祥的部队赶跑,占领一个县城之后,黄老汉发现师里杀红眼的湖北部队抢掠了当地一百多个女人,在军营里夜夜轮番**,将这些女人糟蹋的奄奄一息。女人们后来被扔在一条巷子里,清晨才被自己的兵发现。这些可怜的女人个个披头散发、浑身**,又是遍体鳞伤惊恐万状,上百人光着身子给时任团长的黄老倌子磕头求救。黄老倌子气得差一点闹兵变,他带着十几个兵,全副武装地冲进师长的房间,那个肥猪一样的师长居然还玩出了花活儿,色眯眯的挑了两个最有姿色的女人绑在房里。黄老倌子一脚把他从女人的身上踹了下去,把肥猪师长那个硬梆梆正在忙活的家伙差点撅折了……

从此黄老倌子就带着自己的把子兄弟们回了湖南老家,发誓再不给任何部队卖命了。回到黄家冲后,仗是没打了,他却也不老实。国家大乱初定百废待兴,湖南农村穷山恶水刁民满地,村村刀光剑影,处处鸡飞狗跳。有的村民弯腰在家是扛锄的农民,出村下山就是别枪的土匪。匪头们更是打家劫舍欺男霸女无恶不作。黄老汉看到家乡如此破败很是恼火,第二天就带着弟兄揣着刀枪翻过山头,卸了一个匪头的脑袋,降服了一众乌合匪喽啰,恢复了黄家冲黄家人的统治地位。然后,他收拾起一支队伍东征西讨,几年下来,方圆五十里地的小土匪帮派就要年年给他的村子进贡了。黄老倌子财雄势大,却视钱财为粪土,他对村民和手下从不藏着掖着,有什么好货全部分派给村民了,于是深得众人的爱戴和景仰。

这黄老倌子已五十有二,却没有子嗣。在当年内战的一仗中,一颗子弹敲掉了黄老汉两腿中间几乎所有的零件,故至今仍是单崩一人。他本人对此并不在意,照他的话讲,自己再也不用担心阴雨天烂裆,撒尿也不用手把了。先后也曾有几个可心的女人对他有意,说并不在乎他这毛病,都被他毅然拒绝。说是不想受那份活鸡.巴罪,后来干脆发誓终身不娶,提亲者莫登此门。如今,他在这方圆几十里的威望说得上是如日中天,却只住三间不起眼的土砖茅屋,屋里一张大板床,一张大木桌,一把太师椅,两把大砍刀,一排驳子枪,除此之外屋里屋外俱都摆满了酒。

老汉顿顿必饮,每饮必醉。如今一听这十几个投奔者是麻子团长荐来的,他款待得分外热情,村子里曾当过兵的也都被他揪出来陪酒,生生用烧酒和辣椒把老旦等人折腾得上吐下泻,连两三斤老酒不在话下的陈玉茗也被村里的老兵们灌得不省人事。黄老倌子还一眼稀罕上了那个小丫头燕子,这丫头的身世让他心疼,一股子灵气又让他欢喜,在当天的酒席上就认作了干女儿。老旦等人甚感欣慰,也开始喜欢上这霸道的老头子了。

一次醉酣,黄老汉斜躺在太师椅里,拍着黝黑的胸膛,指着被他灌得东倒西歪的老旦一众开始数得:

“娘了个逼,蒋老头子就是让位给老子,老子也不离开黄家冲!你们还给他个猪头打仗?麻三儿(麻子团长)跟得老子这么多年,就是他娘了个逼的一根筋不回转,总想着大官当,官迷心窍,东跑西颠连他老娘都不顾!中国上下几千年,被外人糟蹋得还少了?鞑子,满清不都是?祖宗们改头换面还不是照过,小鬼子又怎样?没有小鬼子来,自己人不也是互相糟蹋?从宣统娃子退位到鬼子进来,娘了个逼的打来打去,哪有一天停住的?管好你们自己的鸭蛋才是正经,让老子给你们找个像样的湘妹子,生一堆崽伢子,老老实实呆在这儿过算嘚。在我黄家冲,我黄老倌子要让哪个妹子今晚上给你睡,她就不敢栓紧裤带来!”

“黄公公,政府怎么就不过来管管你?俺们那地方不留神放个屁,穿军装的就动不动地进来,俺们躲还来不及,可是招惹不起哩。”老旦笑着说道。

“政府?龟孙子们都来过好多回嘚,叫着三丁抽二,二丁抽一吗,娘了个逼的一块大钱不给,凭么子让我黄家冲的小子给他们卖命?老实讲,管这冲的保长和甲长都被老子捆到山里去喽,这些龟孙子们来得连个鬼影都找不到,没人带路龟孙子们的怎么敢进山?他们前脚出城,老子的顺风耳就听见了。两年了,他们连条狗都抓不走。惹急嘚我,老子一跺脚,方圆几十里就能收敛起万把弟兄,老子坐着蒄堆子摇着芭蕉扇,轻轻松松烧了他老蒋的长沙城!政府中央军?嘿嘿,还是让龟孙子们忙小鬼子去吧!就是小鬼子来了,我黄老倌子把他们往山里一带,通通都给老子喂了毒蛇去,废话少讲嘚,都跟我来喝酒!”

初到黄家冲,众人几乎是在大醉中度过的,陪黄老倌子喝个通宵也是常事儿。老旦惊叹这帮山匪如何有这么好的酒量,虽然喝的是米酒,不似中原烈酒,可那玩意儿上起头来,就比老窖厉害多了,两天都缓不过来。其实也压根就没有缓过,每天喝着稻穗子酒不消停,酒醉便睡,睡醒便喝,如此恍恍忽忽竟过了半月。老旦在清醒的时候猜想,或许这就是湘中山村的好客之道吧?

这天较热,大家和一众村中老兵喝多了,就纷纷脱衣服。黄老倌子喝得浑身冒油,他看到老旦上半身露出的伤痕很是壮观,不免有些惊讶,说你个臭伢子岁数不大身上料倒不少,非让老旦脱光了衣服比试一下。喝得昏头昏脑的老旦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几个小匪扒了个精光,吓得围观的麻子妹、小甄等女娃子惊声逃窜,她们一边跑一边笑,还不时好奇地回头望向老旦身下那根粗壮的黑货。黄老倌子也早把自己脱了个精光,身上星罗棋布的伤痕随处可见,两腿中间只剩半截的命根也毫无怯意地傲然挺立。老兵们略微一数,老旦的伤疤从数量到质量上都败下阵来,那黄老倌子的身上简直就是一块案板,沟壑纵横坑坑洼洼。老旦顿时对黄老倌子再次肃然起敬了,两碗烧酒灌下去,登时就光着屁股一头扎倒在地。黄老倌子对脱光衣服的老旦也有了新认识,就是自己的命根健在剑拔弩张也必然不如老旦般长,所谓“老旦”实在名符其实,更别说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多伤痕了。

麻子妹和小甄小兰都习惯了城市,对这穷山恶水刁民满地的湘中农村生活很不适应。总觉得这冲里男人都是色鬼,女人都是恶婆,个个离不了奇辣无比的恶辣椒,人人爱吃臭不可闻的臭豆腐。男人们都叼着尺把长的水烟筒,胡噜胡噜的。女人们可比中原娘们厉害多了,她们背上趴着一个娃,怀里抱着一个娃,当众喂奶毫不避人,居然还可以腾出手来喂猪喂鸭干家务。小甄和小兰不如麻子妹般泼辣和胆大,上村里的茅房总是心惊胆战的。她们奇怪这黄家冲每家的茅房都要高高地搭在村边的山坡上,居高临下又敞风漏气的,蹲在茅房颤巍巍的木板上感觉如过独木桥,而且总怀疑有人从四面板缝里偷窥,哆哆嗦嗦的就是不敢脱裤子。麻子妹在逃难的路上已经和这姐妹们相知相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终于率先挺身而出去找老旦帮忙。老旦带领几条大汉哼哧哼哧忙活了一天,在山上挖出了一个标准的河南农村茅房。女人们这才欢天喜地的钻进去,自是痛快一番,出来时对老旦和战士们已是感激不尽了。小甄好久不见的媚眼又开始四处出击,撩得朱铜头和赵海涛差点为一点小事掐起来。

燕子非常喜欢这有山有水的地方,整天山上山下跑个不停,村民们都很爱护这个小姑娘,各家各户时常鼓捣出一些好吃的给她。燕子和瘟神一般的黄老倌子自打见面就不认生,上去就捏黄老倌子壮硕的大鼻子。小妮子虽然孤苦伶仃,却生性活泼胆大,时不时透出一股子小野蛮劲,正得黄老倌子赏识。在黄老倌子正式举办认燕子作干女儿的仪式后,黄家冲百多户村民为此还放下农活,张灯结彩的,又是热闹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