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群和杨青山奉老旦之命去城里打探部队情况。大部队在哪里集结?对自己的连队有无撤销编制?有没有新的命令下来?另外还要打听麻子团长有无随大部队一同撤退,是去了重庆还是来了长沙?等等。
刘海群去了十多天才回来,一见到老旦就放声大哭,把正在喝酒的老旦和黄老倌子吓了一跳。
“海群,你诈什么尸?吓死俺了,天大的事慢慢说。”
“老哥,团长没有回来!”
黄老汉和老旦闻之大惊,老旦忙把刘海群扶起来。
“师部命令团长留在武汉,掩护军政部门撤离,炸毁军用设施,掩护医院的伤兵撤退,可鬼子来得太快,他们任务刚完成,鬼子就到了,他们一路撤退到了通城,就被切断退路了。我听说团里的弟兄们快死光了,他原本有机会撤出来,可是他不愿意丢下那几百个伤兵,上面有命令他也不听,现在被鬼子围在通城的城南仓库。团里剩下的兄弟们都和他留下了,现在生死不知!老哥!我要回去找他们……”
刘海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泡红肿,看出来是哭了一路。
“他是不是受重伤了?”
“没有,回来的兄弟部队的长官说他只受了轻伤。”
“杨青山兄弟那?”
“死了,在路上遇到飞机,被打死了。”
又是一个兄弟没了!老旦的心里一疼,但是现在没有时间悲伤,他紧张地盘算着,从离开武汉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鬼子早已经占领那里,武汉南部的通城看来也在鬼子控制之下,回去找麻子团长的风险太大了!就算是到了那里,如何能够全身而退?他们有没有转移?通城是武汉会战时的大后方医院,诺大个地方能不能找到他都说不定。但是麻子团长对自己像亲兄弟一样的照顾,他千方百计地保护自己,特意关照医生把自己从阎王爷手里夺回来,没有他安排人精心照料,自己说不定早就去爬化人场的烟囱了。现在他落了难,如何能够袖手旁观?想着想着老旦心里已经有了定见。
“黄公公,俺要带弟兄们回去。”老旦斩钉截铁地说道。
“嗯,麻三儿看来要以身殉国啊,糊涂!”
黄老倌子虽然急,却毫不慌乱,他恶狠狠地说:“娘了个逼的,这么多年了麻三儿还是这个德性!你们去,把他给老子找回来,带上我的兵,你们告诉他一句话,他麻三儿欠老子三条命,要死也要死在我的地盘上!死在我的眼皮底下!”
“海群,叫弟兄们到俺房子里碰头,别让他妹子知道。”
“是!”海群擦去眼泪,跑了出去。
“你们几个要打算好,此去凶险一路,生死难料那!况且从这里到通城,走路估计得二十天,骑马也要五六天,能不能赶得及?不好说啊……”
黄老倌子冷静下来,一改平日嘻怒笑骂放浪形骸的样子。他腰杆挺得笔直,稳稳地背着手挺立在房厅门口,抬头看着乌云翻滚而过。他硬邦邦的白胡子根根恣立,幽幽漆漆的眼瞳深不见底。老旦刹那之间感觉到:这人当年在军队里一定是叱咤风云的英雄,不知也曾有多少生死弟兄曾为他甘心赴险,洒尽鲜血。他又想起在斗方山突围时,自己抱着杨铁筠正准备拉手榴弹,看到那些杀回来救自己的弟兄们是那么的可亲,想起了倒在身后那些生龙活虎的身躯,此刻不禁心里一疼,豪气顿生。
“能有你们咯样一帮子弟兄,他麻三儿也算没有白跟老子一场。人活一辈子,最紧要就是要讲一个“义”字,死生有命,是阎王制定的!你们都放心去,找得到他最好,找不到他也算遂了心愿。几个女人交给我黄老倌子,没人敢动她们。你们若是回来,老子和你们继续天天喝酒,回不来老子给你们在山上搭坟立碑,保证你们做鬼也不会少了年年的好酒!”
老旦望着这个豪气冲天的老汉,觉得自己刚才的畏难念头有些胆怯,脸不由自主的红了。
“通城离岳阳不远,那里还是咱们的地盘儿,鬼子应该还不至于重兵把守,不管赶得及赶不及,回去一趟心里踏实。”
“嗯,我让冲里的兄弟们赶牛车送你们上路,护送你们到长沙,然后你们再想办法,去准备吧!”
黄老倌子说罢,回身从床下拿出一个布包,打开来是一块磨的锃亮的勋章,他仔细地看了看,就递给老旦说:
“找到了他,给他看这个,就说黄老倌子快不行了,让他回来见我!”
除了朱铜头,大伙儿都十分赞同黄老倌子的意见,陈玉茗连话都不说就点了头。大薛眯缝着眼,抽了一根烟就表示可以同去。赵海涛有点舍不得小甄的诱惑,支吾了几句,但想到大家出生入死的感情,一跺脚也决定去。阿强脆弱的肠胃已经被这里热情的匪兵们折腾的日日拿茅房当家,忙不迭地举手同意。老旦让朱铜头自己再想一宿,不要求他跟着去,明天早晨大家出发。晚上睡觉的时候,弹药干粮就都已经收拾停当了,麻子妹见老旦忙个不停很是奇怪,就钻进来问他:“你这是干啥去?才舒坦了几天,就又想上战场送命了?”
“不是,俺们回城里报到去,海群带回来了上面的命令,再说他们给俺们的军功章还没着落那,报了到一起取回来,送给你作把剪刀子。”
“你回了部队不就又上前线了,那还咋个回的来?他们能让你们回来,你骗鬼哩?”
麻子妹一脸困惑地说。燕子见大家说得热闹,也蹦蹦跳跳地钻了进来,两根辫子扎得又黑又亮,她一脑袋扎到老旦怀里,眨着黑亮的眼睛说道:“旦叔叔,你是要进城给我买糖吃去么?”
老旦爱惜地把燕子抱起来,刮着她的鼻尖说:“是啊,叔叔俺给你买一大包槟榔回来,馋死你个丫头,咋这些天变得这沉哩?赶上俺家的小猪崽子哩!还有,以后不许叫俺旦叔叔,多难听!”
“就这么叫你,我觉得好听!旦叔叔你带我去好不好?长沙城里很多好吃的,这里没有,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燕子听话,叔叔这次去是有事情哩,可不能把你别在腰上的,回头事情办完了,和你小云阿姨带你去吃个够好不好?”
见燕子撅了嘴,麻子妹怕耽误老旦的事,忙连哄带劝地把她带走了,临走给了老旦一个恶毒的白眼。
天亮时分,老旦和陈玉茗、赵海涛、大薛、阿强、刘海群收拾停当,在村口集合。黄老倌子来给他们送行,送行的和护送的老兵们居然都穿上了军装,只是那些衣服已经年代久远破烂不堪了。黄老汉一袭长衣,脚蹬硬靴,雪白的袖口一尘不染,秃头上烁烁放光,目光如鹰隼般犀利。老兵们给他们带上一些好酒和自家女人做的腊肉,眼眶湿润,紧紧拥抱这几个要返回战场的勇士。黄老倌子挨个给六人敬了酒,老兵们也全都满上,大家正要辞行,突然看到朱铜头拎着大包小包,满头大汗地跌撞而来。朱铜头到了跟前,扔下行当就给老旦和战士们敬了个礼。战士们都笑了,陈玉茗笑眯眯地拍着朱铜头的肩膀说:“咋了?怕我们回不来没人付你的药钱?跟你小甄妹子交代过了?”
“我铜头丢死人了,咋这节骨眼上都能咯噔那?好赖咱们也是生死一路过来的,我昨晚上一宿没睡,你们一走,我这心里就没着落了,什么小甄妹子,我跟她之间球也没有!老哥你们别嫌弃我就行。”
“咋说哩?大家都是好兄弟,没有你,我们在逃难的路上就饿球死了,你愿意来,俺们都巴不得哩!快把黄公公这杯酒喝了,咱们上路。”
朱铜头将热乎乎的烧酒一饮而尽,背起装备上了牛车。十一月的湘北还是一派深秋景色,山林里雾气薄蒸,鸟雀争鸣。清新的草木香味浸入心脾,蜿蜒的山路上尽是亮晶晶的雾水凝滴。老旦看到黄家冲里青烟袅袅,村民们开始烧火做饭、喂家禽放牲口了,鸡鸭咯咯咕咕的声音听起来如此亲切,他一时竟留恋起这安逸的山林村落来。他再看看仍在村口遥望他们的黄老倌子,恍如隔世,思绪万千。十几个无法同行的老兵仍然一动不动地给他们敬着军礼,黄老倌子漆黑的长衫随着晨风轻轻抖动,渐渐消失在雾气和吱吱呀呀的车轮声里……
在经过五个月的拼死抵抗之后,武汉的南北门户都被日军攻克,继续死守这座城池已经失去了它应有的战略意义,国军统帅部终于作出决定:全线撤退。
尽管蒋老头子一再强调武汉战役给中国争取了时间,巩固了后方防御,等等意义,但是武汉军民上下仍然被笼罩在巨大的失败情绪之中。鬼子军队在中国全面开花,信阳,海口,广州等要塞城市又纷纷落入鬼子手中。天上鬼子飞机越来越多,地上鬼子部队越来越近。老百姓这才明白守住武汉和守住中国原来是两回事。中国就像一件敞风漏气的破衣服,捂住前胸就露了屁股。武汉百万军民誓死保卫的长江防线一夜之间就交给了鬼子,很多永久性工事都来不及炸毁就“主动放弃”,这让很多将士无法接受。人们的信心降低到了抗战的最低点。再往后退就到了西南后方,乃自古中原人民不愿涉足的烟瘴蛮荒之地。在大家看来,武汉的失守将鄂、赣大部被日军攻占,意味着半个中国已经落入鬼子手中,一百万党国最为精锐的生力部队仍然不是少数鬼子精锐的对手,亡国或许是早晚的事了。
老旦也觉得蒋老头子说的是屁话,这是和老百姓扯鸡.巴蛋呢!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哪有打了一半再战略撤退的道理?那么多军事设施,那么多百姓,统统扔给鬼子?但是反过来想,他此时心里也有些定见:鬼子虽然厉害,攻城略地无一不克,但是因为有那许多像老乡、油大麻子、杨铁筠和自己这样的人在,鬼子每向前走一步都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就像自己小时侯和村里的楞头二子打架,虽然自己总是被打得鼻青脸肿落荒而逃,但是二子也免不了这次少颗门牙,下次贴个膏药。久而久之,膀大腰圆的长胜将军二子对这位皮糙肉厚、已经拿挨拳头当家常便饭的邻居越来越怕,终于开始主动调整手段了,时不时拿出一些糖果或是点心刺激老旦的内分泌——改挑衅斗殴为利益诱惑了。鬼子一个劲往前冲,后面怎么办那?光是漂洋过海地运兵过来管地盘就得费多大的事儿?再往西去就进了山,更是易守难攻,鬼子的坦克飞机可就不好使了。
经过这一年折腾,老旦隐约觉得鬼子也已元气大伤。他们持续发动这么大规模战役的能力已经有限。然而,鬼子的部队仍然精锐,单位战斗力丝毫没有减弱,在陆军和空军装备上还有增强。本来家底儿就薄的国军损失比日军更为惨重,不知道有多少个师已经从老头子的登记本上划掉了。武汉之后如果再和鬼子大规模地交手,胜负看来仍然得三七开。亡国灭种还不至于,大不了蒋老头带着部队钻山沟去,但是老百姓的日子肯定比在家的时候要难过得多!不知道被鬼子占领的板子村会如何?鬼子会不会拿乡亲们当猪当狗来对待?像东北那后生说得看见大姑娘就按倒,看见你吃大米白面就拿刺刀挑了?他自惆翠儿模样虽一般,但脑袋瓜子比自己聪明十倍,万一遭遇一些笨了吧唧的鬼子,还是会有办法对付一下的。板子村历来都是良民,拿枪的来了都是大爷,惹是惹不起的,光是不同的军阀给乡民们立的标风牌匾,就有那么十几块。鬼子即便再狰狞,遇到这老实巴交的乡民,也要给口饭吃吧?
送行的牛车只把他们送到了长沙城边,后面的路大家只能步行了。赶到城中天已晚了,老旦和大家合计着进城过夜。长沙城此时有点像老旦刚到武汉时候的样子,只是城里的部队看上去都蓬头垢面狼狈不堪,不像武汉当时的部队那么光鲜。街道两旁到处躺着伤兵和染了瘟疫的百姓,各家各户的门板、棉被、枕头套子、装米的大缸,通通被拉上车运往城外巩固工事。长沙城已有不少百姓开始往湘西搬家了,但是绝大多数人仍然留在城里,一边继续过活,一边帮助国军修工事。老旦他们穿过城区的时候,还有两个大婶往她们手上塞了几个米团和红薯,热乎乎的,又香又粉又甜,令他们感动不已。
一行人一早起来,去马市买了七匹壮马,就继续出发了。行至北边城口,他们却被把守的卫兵拦住。守卫的部队非常奇怪,大家都唯恐跑得不快,你们这七个愣球怎么还要骑马去湖北通城,偏向虎山行?不是要去当汉奸吧?任是老旦和陈玉茗说破了嘴,城防部队站岗的大兵就是不给放行,还要他们拿出原属部队的路文凭证来。老旦自然没有,只有军官证书和从斗方山回来后拿到的归队书面通知。城防部队不敢大意,用电话报告了头目。老旦一行七人被缴了械,带进了一个营指挥所。
先说话的指挥官是一个上尉,瘦得像路边的乞丐。他的武装带扎在身上太过宽大,晃来晃去的很是滑稽,很像戏台上七品官腰上围着的那个圈,时不时得用手拎一下。老旦进去的时候,瘦猴上尉正在和另外几个军官打麻将,几盏破油灯挂在屋角。屋里烟气腾腾甚是昏暗。见他们进来,瘦猴上尉头也不抬地说:
“你们知不知道上面的命令?别说是当兵的,老百姓都不让过去,你们是哪个部队的?四万!”
“我碰!你的手慢一点,先别急着吃。”
瘦猴上尉对面的军官拿起对家打的牌,很响地敲在桌面上,他抬眼瞧了瞧老旦,接着说道:
“昨天有两个兵,揣着地图往北跑,到了岳阳才被抓回来,今天早晨被毙在城根下面了,你们身上带了什么?都是什么职务啊?”
“报告长官,俺们是原第一军特别行动科直属侦察连的,正在等着军部的重新整编,俺是副连长老旦,他们都是俺的兵。”
听老旦报了军衔,几个打牌的军官坐不住了,敢情这么个乡巴佬是特务部队的,还是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官那?他们纷纷站起身来,开始仔细打量这七个人。凭经验可以看出来,这七个人个个都是老兵油子,一点局促感都没有,当头的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不卑不亢,下巴一抬还真有点官样。
“老兄,不是兄弟不给面子,上面有命令,只进不出,再过几天进都进不来了。你们要过去必须得有师部的命令,或者长官手谕,你这么不明不白地硬过,兄弟我……呵呵……这个不好作主啊。”
瘦猴上尉已经不敢怠慢,一脸谄笑地走过来,口气已经像是变了一个人。
“说得是说得是,要不是上面管得紧,兄弟我也犯不着半夜跑趟岳阳去抓人,你要过去就得有个材料,还得在我这里记录,万一你回不来,我们都跟着吃挂落啊!”
刚才搭话的军官也戴上了帽子,笑呵呵的和老旦假客气。老旦想了想,这几个球攘的货不是想要钱吧?
“几位老兄,俺们这次去不是部队的任务,俺们连队半年前干了鬼子的斗方山机场,死的就剩你眼前这几苗人了,军里的命令是让俺们休养一段时间。俺们都是307团高团长带出来的兵,他的手下告诉俺说高团长负了伤,现在还在湖北通城,这次去是要寻他回来。高团长救过俺的命,各位给个面子,俺写个证明给你们留下,回不来也绝不连累大家。这六个人都是俺的生死弟兄,也不会有人开小差,各位老兄,俺这里只带了这十几块大洋,就给俺这个面子,如何?”
老旦说完冲朱铜头一扭脸,朱铜头忙从怀里掏出十几块大洋放在桌上,崭新的大洋是黄老倌子给的,白花花的很是诱人。
“呦呵兄弟,敢情你就是那个去炸鬼子机场的老哥啊?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一个带着手套的军官突然说了话,走过来握住老旦的手,一口蒜味熏得老旦直欲晕倒。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俺也是河南过来的,俺是192师29团3营营长钟文辉,过黄河的时候高团长也曾提携过俺,咋的,他没回这边来?”
“敢情是老乡啊!钟营长好,高团长他被堵在湖北那边,本来能走脱,可为了保护伤兵竟然被困住了。他现在带着被打散的部队和鬼子打游击呢。俺这次带了他原来的老上级的命令,非把他拽回来不可。”
钟营长看了看其他几个城防长官,晃着大脑袋说:“弟兄们要不这么着,老哥也别给俺们打啥球证明了,快去快回,如果找得到,回来的也快。找不到呢,人在武汉怕是也呆不住,那边的部队也快全撤回来了。老哥身经百战,啥情势一瞧就明白,到时候自然会再退回来。各位老弟也给俺钟大头一个面子,糊涂过去如何?”
几个长官看到军衔最高的钟大头说了话,抓耳挠腮地支吾了一阵,陈玉茗见状忙又拿出几包上好的腊肉和香烟递过去,几人立刻大大咧咧地接受点头了。
“这年头咱们都不容易,吃喝俺们留下,老哥你这意思我们心领了,这钱财你们还是带在身上。一路上难免还有关卡,用得着哩。要是把高团长接回来,你再请我们哥几个喝酒吧。”
“这如何使得?”
“哎呀,如何使不得?兄弟将来说不定还要你照顾周全那!”
老旦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老乡,见钟大头拿起桌子上的大洋硬要塞还给自己,老旦红着脸推搡了半天,终于收下。心说想不到老乡这么仗义,一眼看过去还以为他要狠敲一笔哩。瘦猴长官见状也借坡下驴,忙张罗着让卫兵马上备酒,并提前准备午饭。一场酒喝到中午,十几个人俱都开始称兄道弟了。瘦猴长官一高兴,大方地把一辆卡车钥匙也扔给了老旦,老旦被灌得稀里糊涂,一个劲摆手推辞不要。陈玉茗见状忙接了过来,然后几杯酒灌回去,对方就躺倒在地了。钟大头喝到畅处,抱住老旦放声大哭,说将来打完了仗两人一定要相伴回河南老家,老旦也被他撩的哭了一场。因为陈玉茗事先警告过其他人任务在身不准贪杯,所以七个人只有老旦醉成了一团泥。陈玉茗让战士们把喝得软瘫成一团的老旦背上车,带上足够的油料,把马都给了他们,又挥泪告别了卫兵搀扶的钟大头营长,油门一轰就上路了。
被车颠得吐了几次,老旦终于清醒过来,看到大家都笑眯眯的望着自己,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着,刘海群一边带劲地开着车一边喊着:
“老哥啊,这顿酒你没有白喝,喝出一辆美国卡车来,这便宜可占得大了去了!这要是走路回去,再碰上来的时候那***天气,咱们可就惨了。你们诸位放心,这辆车绝对坏不了。这会儿那陈长官也该酒醒了,说不定现在正在城头上望着咱们后悔痛哭那!”
“也多亏陈玉茗眼快,老哥喝得就知道摆手,俺不要俺不要!要不是陈玉茗兄弟一把接过来,这会儿咱们连桃林寺还没到那。”
“海群,过岳阳的时候绕过去,不要走城里了,省得麻烦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