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转眼过了数日,众好汉都已准备就绪,只待出征金沙岛倭寇。
夜转三更,海上风平浪静,一轮孤月垂悬。岸边涌来阵阵波浪冲刷声响,一股寒冷杀气弥漫在海滩上。
雷彪早已租借来了八条渔船,停泊在海边等候。每条船上,分配四名壮汉水手划船摇渡。装载了许多火把、油罐、弓箭等物。一应与贼搏杀的器具,皆堆放在舱里。
悦来客栈中,众武士白天休整精力,至夜半醒来,聚集一处听令,相互饮过血酒。誓词后,众好汉开门走出大堂,快步奔去海边登船。
沙滩上摆着一排长桌盛宴,铺满酒肉蔬果,以红毯铺地。孙掌柜、小莲与数百村民站在岸边等候出征的壮士到来。桌上整齐摆放数十碗白酒,权作壮行。
佐佐木、淳于复、秦阳风等首领,持刀走来海边。众百姓看得一片欢喜,鼓掌迎庆。
孙掌柜举酒笑说:“各位好汉,你们都是即将出征杀贼的勇士,现在什么也不必拘束。快请入席,尽情吃喝。这可都是我等村民一片浓情厚意,殷殷期望。”佐佐木拱手:“恭敬不如从命。”
众武士也不再约束客套,自顾痛吃酒食,相互欢笑。众百姓看得满面都是笑泪。
吃罢夜宴后,将歇一会,众人即将登船征战魔岛而去。
小莲逐一拥抱众人,祝词恳求:“各位好哥哥,你们勇敢杀贼,剿除祸害,救出老百姓来,都要平安凯旋而归。”众人笑说:“托你吉言,凯旋归来。”
众武士皆是一片行侠仗义之心,此刻将要踏上一条艰难之路,无不热血澎湃,杀贼斗志之心昂扬炽烈。
六十七个勇士登上八条渔船,挥别百姓后,往金沙岛征伐去了。数十个壮汉水手摇橹划桨之下,武士们身影慢慢消失在了夜海之中。
此刻已是四更初分,金沙岛墙堡外西侧荒地上,周亮正率领六名反正汉人提刀巡夜,把几个浪人巧言骗走。
那被雷彪反正过的壮汉余家傲,前来询问:“周哥,确定是今夜行动吗?”
周亮点头:“今夜在外围巡夜的人,要确保都是我们自己的兄弟,不可有浪人参与。”余家傲说:“东西两侧都是我们的人,南北两面不是。”
周亮询问:“海上可有倭寇巡夜的船?”余高傲摇头:“都被我给灌醉了。一个时辰内,暂时没有贼船巡逻。”
周亮指说:“告诉弟兄们,今夜一定要打起精神。一旦厮杀起来,场面必然一片凶险混战。所有的弟兄,都要头系黄绫标记,以免被自己人给误杀了。”余家傲点头应声。
周亮嘱咐一些详细事宜后,见登岛行动时辰将近,便来西侧石崖上等候。
一刻钟后,那支征岛船队已出现在了海面上,悄悄划向石崖。周亮见状,即刻点燃两只火把高举,定位方向。船队看见后,即刻加速前行而来。
周亮爬下石崖来会面,船队靠近后,众人快速涉水登岛,把船舱物件全部搬运上来。水手们完成任务后,道声平安,划着空船撤离回去。众武士聚在崖下商议具体进兵方式。
秦阳风心情激动,搓着手心笑说:“你们谁来发令,赶紧行动,我的战刀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佐佐木问:“复兄,你来做战前指挥如何?”
淳于复挥手:“我不懂兵法,也没学过,当个破阵先锋还行。你才是主心骨,还是你来指挥最好。”佐佐木说:“我是武士,不是军人,不懂如何指挥分配作战,需要职业的人才行。”
淳于复转问:“秦兄,你好歹也是军官出身,此战就由你来指挥。”秦阳风挥手拒绝:“我只负责冲锋陷阵,拼命杀敌。指挥作战这种事情,我不擅长。将军你们来当,先锋让给我做。”
淳于复说:“我还没见过你这种军官,竟然不会临阵指挥?”秦阳风笑说:“这不过是打群架而已,又不是两军对阵。用不着我来指手画脚,你来部署计划就行。”
雷彪劝说:“大哥,强敌当前,一触即发。你们就不要再推来让去了。谁有才干,谁就当仁不让。”
淳于复见推辞不过,便说:“这个堡垒有三个石门,咱们便要分配三批人手与器具。佐佐木率领二十名武士,伏于东门外。看见墙内火起,就将火绳箭、油罐、火把一股脑给扔进去,不必强行攻入里面。若有紧急情况,就以烟花信号,相互增援策应。”佐佐木应一声令,即刻前去操办。
淳于复指说:“秦兄,你带领五名弟兄,手持弓箭标枪,游岛刺杀巡逻的浪人,把外围障碍清除干净后,前来与我会合。”秦阳风应声去做。
淳于复又说:“雷彪与周亮,你们熟知堡内屋宇的情况,便带领几个弟兄携带火硝、硫磺、黑油等易燃物品,进入墙堡伺机放火,造成混乱局面,然后再出来与我们会合杀贼,切勿擅自行动。”那二人也应声去办。
淳于复指说:“千岛神树与小池林秀,你们率领二十名武士,埋伏在南门口。带足引火之物,看见里面火起,也趁势放火进去,把里面变成一片火海。”那二人也听令而去。
淳于复挥手:“剩余的武士,跟我守住西门,用弓箭、标枪投射阵脚。等海盗们陷入混乱之时,咱们再进行三路攻杀。每一个人都要奋勇上前拼命。有胆怯后退者,杀无赦。”众武士皆点头应允。
淳于复详细分配作战任务后,众人依照计划方案,各自携带兵器与火源燃物,即刻分头行动。
不出一刻,岛上即刻热闹起来。巡逻在墙外的浪人与汉贼,不时被秦阳风等人用枪弓偷袭暗杀。
那墙堡大堂里,土肥鬣与松本惠、渡边村、崎山骏等小头目坐席喝酒。堂下许多浪人也都欢快饮宴。众贼尚不知晓墙外正在发生围岛暗杀之事,又无人来报,因此只顾快活吃着酒肉。
土肥鬣似有预感一般,心神变得不宁,脸色逐渐失落,一连把闷酒来喝。饮无数杯,突然嘴里咳嗽几声,反胃呕吐污秽。
松本惠连忙上前照看,递来一罐清水漱嘴,把手拍背安抚:“将军,你已经喝醉了,不能再继续饮酒。”众头目看得哑然无声。
土肥鬣喝下一通水后,胡乱挥挥手,把话来问:“赵三才与安田野,他们还没有从岸上回来吗?”松本惠摇头说没。
土肥鬣怒骂:“这两个蠢材,到底去干了什么,为何长时间不回来?”松本惠说:“他们只说去岸上泡澡,洗浴身子,游玩几天便会回来。结果一去便不复返了。”
土肥鬣叹气:“转眼过了这么多天。这两个笨蛋,估计是遇上了什么危险,说不定脑袋都已经落地了。”众贼面面相觑,惊骇不已。
土肥鬣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现在岛上越来越不太平了。先有刺客夜袭劫狱,救走了佐佐木。雷彪又在海上下落不明。上次伊井臣失踪还没有回来,这次赵三才、安田野又不见了人影,这难道还不能引起我们警惕?”
渡边村点头:“我们最近过得很不舒服,常有危机来临的预感,好像是被官府给盯上了。”土肥鬣指说:“要告诉所有人,没事不允许私自离岛上岸,免得自找麻烦。”众贼头嘴里一片嗨声。
土肥鬣说:“咱们今夜痛快过后,再过几日,由我亲自带队,去夜袭海石镇,把钱粮抢光。干完这最后一票,咱们就回日本去了,不要再来这个破岛。”
众贼头皆以思乡心切,早就不想待在岛上受困了。闻听头领这话,各自内心欢喜,无不点头应从。
一刻钟后,土肥鬣已经喝得精神疲倦,头脑发沉后,便伏在酒桌上睡觉。两个心腹前来把他架走回房歇息。
此时雷彪、周亮等人解决石门看守后,潜入墙堡里来,奔去柴房,四处泼上硫磺、硝药、黑油。用火折点燃后,又迅速去往别处木房放火。
不多时,堡内到处起火蔓延。火势借着风势,越烧越烈,一派浓烟滚滚腾空。急得浪人们大声叫嚷,敲锣吹哨预警。海盗们听了,急在班房里穿衣提裤,夜半来扑救火灾。
淳于复与秦阳风一队,佐佐木一队,千岛神树与小池林秀一队,各自带领武士埋伏于墙门外侧。看着堡内烧起了多处大火,都把绳箭、油罐、火把等物准备待发。
那睡房里,土肥鬣躺下不到半个时辰。松本惠急忙入房来报:“将军,堡内多处起火,已经烧上屋顶了。”
土肥鬣今夜喝得七八分醉,人懒心倦,便胡乱挥手,传令手下自去救火,无需来报。他蜗居此岛数年之久,岛上也曾发生过一次火灾,早就大意惯了。只以为这是自己人大意失火,因而未曾放在心上。
正要睡入梦乡,又有头目崎山骏匆匆来报,只说堡内已有五六七八处火灾,有人在恶意放火。墙外也有大队神秘刀手埋伏暗杀,已经折损了不少人。
土肥鬣听得大惊,急忙坐起身来,醒悟这火不是意外事故,定有官军或其他势力前来岛上夜袭。他手持武士刀,奔出门去查看情况。只见堡内木屋都在燃火,手下们都在东奔西走,提桶泼水灭火。
土肥鬣急令头目们搜杀放火之人。那群头目也不是泥捏木雕的,经此火灾一事,早已惊醒过来,一面叫人救火,一面带人搜杀。
佐佐木等人见状,即刻在外围点燃火把、绳箭、油罐等引火器具,不断从墙外扔射进去。霎时间,堡内一片火海,四处燃烧房屋。这火蔓延开去,烈焰腾升,果然猛恶得紧。但见:
烈焰恍若残阳,赤血泼洒夜空。炎帝嗔恼,挥手点燃轩辕山。祝融性怒,抬脚踢翻老君炉。燎原之势,龙王摇头退缩。冲天金光,雨神无处施为。海风暴骤,催火助势。只道水火无情,不知人心更恶。墙堡内,蒸蒸热浪窜外。门道口,呼呼冷风刮扑。烧屋焚梁,恨不万物皆毁。箱柜燃朽,差些一片通红。楚霸王豪情,摧平秦皇三百里阿宫。周公瑾儒雅,破灭魏武八千艘战船。这把怒火,烧烂贼巢作古迹,烤杀寇兵化齑粉。
淳于复、秦阳风率领一群武士,守着西墙门口,手持刀枪,等着那群海盗出来交战。身后有十名武士引箭在弦,瞄准墙门待发。
雷彪、周亮等人在墙内放尽火源后,不敢恋战,快步提刀跑出西墙门来,与淳于复一行会合,各自惊得气喘吁吁。
淳于复夸赞:“各位兄弟,你们干得漂亮,把里面烧成了一片火海。他们忍受不了热气,肯定会跑出门来。”众好汉纷纷点头。
雷彪说:“等会就要短兵相接,咱们都得打起十万分精神,不可大意轻敌。”淳于复精神抖擞,挥着刀说:“我这柄斩马刀,锋利得紧,今夜至少也要剁下二十颗海盗首级。”
雷彪笑说:“小弟无能,只能斩杀四个贼人。”周亮苦笑:“那小弟就无能了,若能砍三个贼头,就要谢天谢地了。”
淳于复说:“不管能砍多少,只要尽力而为,都是好汉本色。咱们给这群贼子来个下马威,让他们瞧瞧咱们江湖好汉的手段。”众人大笑。
秦阳风把刀指问:“淳于兄,咱们干嘛还不动手,站在这里空等?”淳于复问:“莫非秦兄有良谋赐教?”
秦阳风说:“按我的意思,咱们趁着火势,一口气冲杀进去,见一个宰一个,遇两个就杀一双。”淳于复说:“不要着急,他们会出来的。我估摸着,海盗共有两百几十个人。分摊下来,也够你喝一壶的。”
秦阳风欢笑:“我就怕他们不出来,这回我要杀个痛快。宰他二十个做本钱,那也算是对得起自家了。”周亮说:“对了,这群海盗还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都放在钱房里面。剿灭他们以后,把银子都给搜缴出来,咱们都能分上一份厚礼。”
秦阳风说:“你们尽管拿去分了,我不是为钱而来的。”淳于复点头:“这我知道,秦兄一向不缺钱花,只是一心想要争个英雄名声,再回到二十岁那年。”众人又是仰面欢笑。
淳于复见他衣领里露出那副锁甲,就把手摸他胸背,把手指笑:“好家伙,你这莽牛,竟然与我玩阴套路。你从杭州带来了锁甲,却不给我也整上一套,你可真行啊!”
秦阳风抽抖身子发笑:“打群战嘛!哪有不穿铠甲的?再说,我就订制了这么一套而已,那就再也没有了。”淳于复指问:“你哪来的这套锁甲?私藏铠甲,这可是违反了朝廷禁令,你不怕被抓去坐牢啊!”
秦阳风笑说:“我本来还想回去边关复职,所以就预备了一套锁甲。不想我爹不放我去,没想到今天却能派上用场。”
淳于复指笑:“你这家伙,平时憨头憨脑,毫无心机。到了关键时候,还是有点心眼的嘛!”秦阳风笑说:“你若想要,我卸下来让给你穿。”
淳于复挥手:“我开玩笑而已,不必这么麻烦。咱们可别自乱了阵脚,到时候海盗杀将出来,那就措手不及了。”
秦阳风指问:“你说他们会从这个石门跑出来吗?”淳于复摇头:“这很难说。他们现在忙着到处救火,就先让他们累个精疲力尽,卸掉一股锐气。到时我来对付土肥鬣,你们尽管随意杀贼,相互帮忙救助。”
秦阳风问:“你对战这个贼头,有多少把握?”淳于复说:“反正就是拼尽全力,殊死一搏。对付这种魔头悍匪,那可是万万不能疏忽的。”
周亮说:“那土肥鬣是扶桑一代剑客宗师、佐藤元国麾下第一门徒。刀功了得,罕见敌手,大哥可要担心一些。”淳于复暗暗吃惊,默默点头。毕竟那土肥鬣如何应战对敌,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