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刀客传奇

74 刘艳君日中医救 淳于复夜半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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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时光荏苒,转眼又到了五月深夏季节。当空骄阳似火,万物酷热难耐。绿水青山之间,鱼虫鸟兽,一片聒噪不休。

那刘家村中,此时淳于复已在柴房屋中昏睡了一年时光。近来他身躯偶有动静,体内气血已经恢复正常,即将苏醒过来。

当日午时,刘艳君与小莲坐在大堂里吃着午饭,观看门外一片灼热日光。

小莲忽说:“婆婆,柴房里那哥哥昏睡一年多了,最近颇有动静。就在昨天,我给他擦洗脸面的时候,他突然把手凌空抓了一下,吓得我心惊肉跳,还以为他鬼上身了呢!”

刘艳君轻笑:“可能是他梦到了什么事,所以手臂激发起了一股神力。”小莲询问:“婆婆,一个人可以假死这么久吗?会不会是人死了,只是身子还没有僵硬?”

刘艳君说:“如果人没有了生命迹象,身体就一定会冰冷僵硬。他的皮肤颇有弹性,体内热气渐生,血液也在正常流转,心脏开始复苏跳动,就证明他还在昏睡当中。”

小莲好奇:“可他总是醒不过来,真是太奇怪了。我想用火去烧他,把他痛醒,不知道这样管不管用。”

刘艳君说:“婆婆一直都在用针刺他穴位,激发他的神经复苏,活络气血运行,我看还可以给他拔个火罐,把湿毒之气给逼出来。”小莲问:“拔火罐有用吗?”

刘艳君说:“只要用得恰当,就对身体有益无害。”小莲点头:“反正这哥哥已经昏迷一年了,不能总是这么贪睡下去。死马当成活马医呗!”

刘艳君微微一笑,婆孙吃完饭后,各去歇息一会。至未时末,带着罐筒、烈酒、火具等物,走来柴房里看。两人把淳于复翻转腰背,小莲用布擦拭干净。

刘艳君取出毫针,在他腰背诸穴上刺出血来,把烈酒淌过一遍竹筒,用火点燃,挤压在他腰背上吸住。

等待一刻,刘艳君把十三个竹筒取下。小莲见他湿毒气重,腰背上全是大片黑斑,如同污泥相似,令人心怔。

十余日内,刘艳君进行数次针灸刺穴,火罐排毒。正救治间,淳于复身体突然发着颤抖,如同抽搐一般紧绷,气息变得沉闷有力。

刘艳君见他体魄有了反应,连忙取下针来,仔细看着他的变化。

小莲把手去探他鼻气,惊喜地说:“婆婆,他的气息竟然加重了,真是太意外了。”刘艳君微笑:“看来他的神智正在聚拢清醒。照这样医治下去,不出两个月,他或许就能睁开眼睛了。”

小莲指笑:“外伤已经复原了,不知道肚子里面受了什么内伤没有。”刘艳君说:“人的身体构造十分复杂,都有一些自愈能力。身子骨硬朗的人,可以挺得过去。身子脆弱的人,那就很难说了。”

小莲询问:“婆婆,什么叫作自愈能力?”刘艳君解释:“就比如说,有些人手脚只是破了一点皮肉,却能造成伤口溃烂感染,说不定还会毒发身亡。有些人就是挨了几十刀,伤口也会不治而愈。每个人的体质状况,差别不能一概而论。”

小莲点头:“我明白了。上次我的手指被荆棘刺破了血,可过几天就没事了。邻家那个小静,也被荆棘刺到了手,可她却说肿痛了一个多月。”

刘艳君轻笑:“这就是每个人的自愈能力,大不相同。”小莲指问:“婆婆,那这位哥哥的自愈能力如何?”

刘艳君说:“他身上有这么多伤疤痕迹,就知道他的命格很硬啦!”

小莲指说:“他的身材这么壮大结实,该有三百多斤吧!”刘艳君欢笑:“还没那么夸张。我看也就一百七十斤左右。”小莲扑哧捂嘴。

刘艳君说:“小莲,你每天都来柴房看看情况,但是不要说给外人去听。”小莲点头:“婆婆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一天最少来看三次,给他洗脸擦身。”

刘艳君说:“婆婆明天要去杭州探望一个朋友,你就在家里好好照看着他。如果有什么急事的话,就去找你刘叔帮忙。”

小莲点头应允。婆孙二人收拾医具后,走出柴房。

翌日清晨,刘艳君起身洗漱,吃个早饭,背个包裹。辞别小莲后,打着一把遮阳伞走了。小莲能够自理生活,又有村民帮忙,自是不必担心婆婆外出。

又过数日。当夜戌时末分,那柴房里,淳于复身体一阵翻滚抖动后,突然睁开眼睛,转动一双朦胧眼珠。视线里一片黑漫漫,头晕脑胀,如醉酒般眼花缭乱。耳中时能听到周围老鼠窜动声响。

过不一时,淳于复头脑趋于平静。恢复一些理智后,欲起身时,却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犹如被钉在了**,不能动弹。欲使出气力来,却浑身麻木酸痒,腿肉里抽筋跳动。想说话时,喉咙却不听使唤,迟迟发不出声来。

他稳定心态后,积攒一些气力,腰背猛然发力坐身,把手撑着木床。环顾四周来看,却见自个半身**,躺在一个柴房**,身上盖着一张薄被。掀开来看,下体穿着一条白短裤。

他把手掐着自个小腹,却能感知疼痛,方知这不是梦幻。细细一想,得知自个还活在人世间后,嘴里挤着一丝笑意。

淳于复是个强硬汉子,躺着休息两个时辰,积聚了浑身热气,强忍住一身酸麻,又运力挣扎而起。

他找来一根拐棒拄着,慢慢挪步走动。打开柴门一看,只见外面天地宽阔,空气清新。头顶满是繁星皓月,白亮如昼,凉气逼人。眼前一条清江静静流淌,时有飞鱼跳跃。远近处都是崇山峻岭,偶有猿啼鸟叫之声。好一片山村幽静深夜。

他巡看几眼环境,双手拄着拐棒,慢慢走去江岸。坐倚在莓苔边,倒影水中。却见水镜里映出一个憔悴病弱的人。他把手往头上抓摸,早已须掩鼻口,发长数尺,浑似乞丐模样,一身都是腥浓气味。

他极力回思过往之事,却难以聚起意念,脑中一片嗡嗡作响。呆愣半个时辰后,便返身回到柴房里摸寻。从竹篮里寻来一把剪刀,一些皂角香叶。回来江边后,先把长发短须细细剪掉,随着江水漂流东去。脱了短裤,下到浅水滩处,拿着皂角搓洗身体,瞬间焕然一新。

洗浴过后,回到柴房**,从包裹里拿出一套衣裤穿着,把腰背倚靠在墙边冥想,想要找回自我身份。脑海里却只有小片记忆。对于许多过往之事,皆难以回想起来。越是迫切想知,脑海越是痛苦混乱。想不多时,两眼一抹黑,如同醉酒一般,便又昏睡过去。

到了卯时,天地光线逐渐变得清亮,村中一阵鸡鸣声起。小莲早起床来洗漱,做份面条来吃。到了卯辰交际,赤着双脚,端着一个水盆走来柴房,按例给那壮汉擦洗脸面。

刚推开门走入,却见那壮汉坐在床边,双手撑着床沿发呆。

小莲没想到他突然坐起身来了,不禁愣在原地。手里端着水盆,瞪眼呆呆看他,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淳于复转头去看,与她对视许久后,嘴角微微一笑,又陷入沉思之中。

小莲壮着胆子,走去把水盆放在架上。见他没有回应,便将手在他面前挥动,轻轻地问:“大哥哥,你终于醒过来啦!”

淳于复看着她说:“我梦见自己受了重伤,走在大草原上,四周一片昏暗迷茫。到处云雾缭绕,电闪雷鸣。我看着眼前一片空旷,渺无人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突然之间,我看见一个白衣长裳仙女,赤着一双脚,长发飘逸,从云端里缓缓飞落下来。她就在我的身边跳着舞蹈,美轮美奂。她还把手抚摸我的脸面,不知道在我耳边说了什么悄悄话。我想伸手去抓住她。她却总是若隐若现,飞走在我前方,好像是在给我指引方向。于是我就跟着她走,跨越了许多山川江海。走着走着,我就睁眼醒过来了。”

小莲听得目瞪口呆,突然嘴里扑哧一声,拍手欢笑:“大哥哥,你一定是在对我说梦话,太有趣了。”

淳于复微笑:“小妹妹,你就是那个仙女,对不对?”小莲捂嘴偷笑一阵,挥着手说:“我确实在你耳边说过一些话,每天都用湿布给你擦洗脸面。可我不会舞蹈,也不是仙女啊!我叫莫小莲。大哥哥又该怎么称呼?”

淳于复总归还记得自个名字,就回答她:“我叫淳于复,叫我阿复也行。”小莲嘴里嘀咕几句后,把湿布递他手上。

淳于复擦洗过脸面后,邀她坐在身边询问:“小莲姑娘,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你能否告诉我?”小莲惊奇:“我本来还想问你发生了什么事呢!你竟然会不知道?你不会是失忆了吧!”

淳于复着实想不起来,就把手抚着额头,唏嘘着说:“我有一点印象,意念却总是难以集中。一旦想久了,就会思绪混乱,头痛欲裂。”

小莲劝说:“阿复哥哥,你才醒过来,先不要急着去想。等身体养好了,再慢慢回忆也不迟。”淳于复问:“小莲,我在这里睡了很久吗?”

小莲点头:“对啊!你睡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淳于复又问:“那具体有多长时间?”

小莲眨眼回想,喃喃自语:“你是去年六月到来这里的,如今又是五月中旬了。这么算起来,差不多有一年时光。”

淳于复脸色惊叹,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小莲笑说:“我跟婆婆住在这里,也有一年半载了。”

淳于复笑问:“如此说来,你不是本地人?”小莲回答:“这里叫作刘家村,只有几十户人家。我就住在隔壁,离这很近。这是婆婆的柴房,所以就先把你安置在这。”

淳于复问:“小莲,你的父母不在家吗?”小莲摇头:“我不知道。我是一个孤儿,是跟着刘婆婆住进刘家村来的。”淳于复又问:“那刘婆婆在哪?”

小莲指笑:“婆婆去杭州看望朋友去了,说要一个月才会回来。这一年来,是婆婆用针灸救治了你,又给你拔火罐。只是你还在昏睡当中,所以并不知道。”淳于复微笑:“多谢你们救我。”小莲满面欢悦。

两人畅聊许久,相互问答。转眼便到了正午时分。小莲问:“阿复哥哥,你肚子饿不饿?”淳于复点头:“我想吃些汤饭。”

两人便走出柴房门来,走去屋宅大堂坐着。小莲跑出门去,不出半刻钟,提回一个饭笼,里面有几个菜汤,荤素俱齐,一罐米饭,满满摆上一桌。

淳于复问:“小莲,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些饭菜的?”小莲指说:“这是刘叔做的。婆婆不在家里,我也懒得做饭,就去他家里吃。我刚才去的时候,他帮隔壁家杀了一口噜噜,所以就吃酒宴去了。”

淳于复疑问:“啥是噜噜?”小莲扑哧一笑:“就是肥肥。不过在人多的地方,不能说杀猪,不然就是犯忌。会招来口舌。”

淳于复知道这是当朝朱家皇帝的字讳,也没往心里去想。吃了一碗汤饭后,把话笑问:“我们把饭菜吃了,他不介意吗?”小莲摇头:“不介意。婆婆说了,等我年满二十岁,她就筹备婚礼,要我嫁给刘叔。我答应以后,别提他们有多高兴了。”

淳于复听到这话,以为这是一场不公平的交易,大人在欺骗小孩。就停下碗筷,惊问:“小莲,你今年有多大了?”

小莲回答:“十五岁了。”淳于复又问:“那个刘叔叫什么名字,又有多大?他还没有娶亲吗?”

小莲回答:“他叫刘春旺,有三十二岁,人很老实本分,是个杀猪匠。以前取了一个老婆,后来染病殁了,所以他一个人过日子。”

淳于复惊愕:“你答应这门亲事了?”小莲点头:“反正我早晚也要嫁人,有婆婆替我做主,那也挺好。刘叔虽然是个屠夫,却是婆婆的堂侄,人好心也善,又懂得过日子。嫁给了他,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淳于复听得苦笑起来,不知所言。愕然之间,饭菜不再吃得那么香了。

小莲询问:“阿复哥哥,你怎么遍体鳞伤?腰背上还有一条蝮蛇刺青?”淳于复也不好说这事,就反问她:“小莲,你们是在哪里救下了我?”

小莲指说:“就在这家门口啊!那天早上,我打开屋门,看见你躺在一个车厢里面,呼唤也不见回应。吓得我去找婆婆来看。婆婆说你肚子里还有一息尚存,猜想你可能只是陷入了昏迷,所以就叫刘叔把你抱放在那个柴房里,我们每天都来看看情况。结果你一睡就是一年时光。今天你能醒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淳于复轻笑:“可能是我命格铁硬,怎么也死不了。”小莲指点:“我以前还在你的身上数了几遍,胸前背后,总有四十多处伤疤,十分吓人。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呢!”

淳于复此时还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就胡乱解释:“哥哥以前是当兵的,在战场上打过恶战,所以身上留有刀枪伤痕。”

小莲惊讶:“难怪婆婆说你像个军人,原来真是没有说错。那哥哥杀过很多人吗?”淳于复苦笑:“打战,就是与人拼命斗狠。至于有没有杀过人,这我现在还没回想过来。”小莲胡乱点头。

两人吃罢午饭,小莲收拾过了碗筷,笑嘻嘻说:“阿复哥哥,我去把刘叔叫来,让他也知道你醒过来了。”

淳于复点头:“我也想看看他是什么模样。”小莲笑说:“其实刘叔长得与你也差不多,只是没有你这么威武气质而已。”淳于复把手指笑她。

小莲提笼出门,去不多时,带来刘春旺。淳于复打量那汉模样,见他三十左右年纪,短须髯,皮若古铜,身强力壮。进门带入一股腥风气味。他**半身,脚踏一双皮革凉鞋,胸前挂搭一领牛皮遮衣,腰后插着一口屠刀,鞘上还有血色油腻。果然是个屠夫行家。

淳于复拱手作揖:“刘兄,多谢你救了我的性命。”刘春旺挥手轻笑:“还是亏了姑妈与小莲。我日常要忙着杀猪宰羊,挑去镇上买卖,所以只能隔三差五去看你。”

淳于复轻笑:“救命之恩,且容我日后再作回报。”

刘春明挥手:“不消回报什么。姑妈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兄弟不必放在心上,你能醒转过来就好。”

淳于复看着小莲笑说:“刘兄是位本份好人,小莲这辈子也算是托付对人了。”小莲低头羞涩。

刘春旺刚坐下身子,还未说出只言片语,门外却走来一个村妇喊话:“春旺,汤烧好了,赶紧回来把猪刮毛开膛,别等汤凉了。”

刘春旺应了一声,站起身说:“阿复兄弟,你今天才醒过来,先要好好歇着。晚上我煮一锅排骨肥肝,给你补补身子。”淳于复拱拳:“兄弟感激不尽。”

刘春旺也未多说,快步出门走了。小莲去找来两根钓竿,提着一个木桶,拉着阿复哥哥走去江边钓鱼玩耍。

两人坐在荫柳绿草岸上,穿些蚯蚓为饵,拿着竹竿钓鱼。不多时,小莲钓上一条鲤鱼,喜得把手来拍。

淳于复看得满面微笑,手中拿着鱼竿,心里却在回忆往事。毕竟淳于复能否想起过往之事,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