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在海面船舱里,此时淳于复独坐桌边饮酒。他穿着一领黑衣,把战刀背在肩上,腰间一条皮革载具上,插着一排飞刀。准备妥当后,只等周亮前来接应上岸。
过不一刻,只听海面上传来一阵拨水声响,似有人划舟而来。淳于复走去窥看,只见一个青年汉子划着小船靠近,抛着挠钩,攀爬上船。那人小心探看左右,快步走去船舱。
淳于复突然闪出身来,把他放倒在地,厉声逼问:“你是什么人?”那汉子挥手:“大哥且慢,我是周亮。奉了雷彪哥哥密令,特来接应大哥登岸。”
淳于复连忙扶起身来赔罪,请入舱内细谈,询问具体情况。得知雷彪还在堡内与海盗头目吃喝应酬,要把他们今夜全部灌醉。
二人商议一番后,跳坐小船,趁着夜空明月照耀,划船去往石崖,把船拖在隐蔽处栓着。
周亮问:“哥哥可有行动计划?”淳于复指说:“周亮兄弟,等会上岛之后,我跟着你走。等我找到了小莲,就从这里撤退。你与彪老弟也要假戏真做,不可让海盗生起疑心。”
周亮面色忧虑:“不是小弟贪生怕死,不愿意带哥哥随行。只是东巷那边房屋众多,海盗来往频频。哥哥是个生人,体貌特征明显,一旦引来海盗盘问,肯定会遮掩不住,到时计划势必面临崩溃。”
淳于复说:“你这个担心很有道理,但是没有必要。你尽管放心,他们一定看不见我的。”周亮疑问:“难道哥哥会隐身法?”淳于复回答:“我绝不会坑害自家兄弟。”
周亮放下心来,二人便爬上石崖,往岛中心走去。来到墙堡门口打量,已有两个浪人武士倚在墙边饮酒盯看。
周亮心中正忧虑着,回头去看,却已不见了人。淳于复伏在灌草丛里说:“兄弟不必担忧,只管放心引路,我自有办法进去。”
周亮放下忧心,往前走去。那两个把门浪人都认得他,打声招呼后,放进石门内。
淳于复悄悄摸到墙边躲藏,见石围墙高大,只有此门可入。蛰伏片刻后,趁那两个浪人前来小解之际,先后予以袭杀。把尸体拖入草丛遮掩,即刻钻入门内。
周亮在门内等待一会,看见蝮蛇已经解决了把门哨兵,便在前引路。他往群屋巷里走了一会,来到一座石墙门外。看着左右无人,便把手拍着墙壁。
淳于复即刻现身,看了墙内几眼,指问:“周亮兄弟,小莲是否就在里面?”
周亮指说:“这里就是东巷石房入口,里面有一排牢房,关押了许多人。至于具体在哪个房间,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哥哥需要细心查找。”
淳于复点头:“多谢兄弟为我引路,你们身在龙潭虎穴,凡事都要多加小心。”周亮点头:“哥哥更要小心。”
两边嘱咐过后,左右散去。只见一个小头目犬生猛,喝醉了酒,摇晃身躯,**开脚步而来。看见周亮后,指问:“你这个汉人,不去看守大门,在这里瞎转什么?”周亮笑说:“我来扶犬生猛队长回房歇息。”
那犬生猛喝得东倒西歪,神智不清。也不多问什么,就倚着周亮肩膀回房歇息去了。
淳于复进入墙门后,见这条石巷屋有几十丈长。墙上插着几个火把照亮,道路黑暗曲折,静悄无人。
他小心探步进去查看,里面墙隔无数监房,像个天牢一样,囚禁了几十名男女老少。人人灰头土脸,死气沉沉。忽见一个不速之客闯来这里,顿时气氛活跃,都来扶在栅栏边打量。
淳于复担心他们会失声尖叫,引来海盗盘查,连忙摆手示意。众人都明白事理要害,皆静下声来。
淳于复往人群里打量几眼,却不见小莲在此,便轻声询问:“你们可曾见过一个小姑娘,名叫小莲?”众人无声摇头。
有个妇人指说:“今天早上,好像有个小姑娘在房间里哭泣,就在前面那座石房。”
淳于复得到这个信息后,辞别众人,脚步往前挪走几十步,转过一道墙角,看见一座小屋里亮着灯火,传出一阵人声,说着扶桑土话。
淳于复静悄悄探步去看,见是三个浪人在围桌吃喝酒菜,墙边放着三把武士刀。
他从怀里取出一把短刀,突然奔袭入屋。那三个浪人措手不及,瞬间被刀割断脖子,毙命在地。
淳于复收拾短刀后,又往前走了几步,却见一个黑暗石牢里,墙边锁着一个汉子,打着地铺,面前一张吃饭案桌。那人身材矮瘦,蓬头乱须。一双手腕被铁链固锁。此时正在盘腿端坐,闭眼养神,静无一尊佛像,身体丝毫不动。
那汉子却不是别人,正是被土肥鬣关押在此许久的红霞道场馆主佐佐木。
淳于复猜他是个高手人物,不然也不会被海盗强行锁住了手腕。好奇心驱使之下,走在面前,蹲下身来问他:“你是什么人,为何被海盗关在这里?”
那佐佐木睁开眼睛,打量面前这条壮汉,疑惑地问:“你又是什么人,来此作甚?”
淳于复听他汉话说得生硬,便疑问:“你是扶桑海盗?”佐佐木回答:“我是扶桑人,但不是海盗。我是名门正派的上流武士,名字叫佐佐木。被土肥鬣囚禁在此,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淳于复问:“既然你不是海盗,那我救你出去,你自己能不能走?”佐佐木瞬间精神抖擞,欢喜点头:“多谢好汉帮忙解救,我自己能走。”
淳于复见他慈眉善目,气质儒雅俊杰,与那群凶恶海盗大不相同。看他这副倒霉像,想必是被囚在这里很久了。当下也不再多问,就返身去那死人屋里翻找钥匙,前来给他打开铁链手环。
佐佐木被解除了这对铁链后,情绪激动异常,起身活络一番筋骨,对着淳于复端正鞠躬致谢。
淳于复指说:“那屋子有兵器,你可以拿来防身。我的时间紧迫,片刻不能耽误。如果你能出去,就去西岸方向寻找石崖,那里有条小船,你先在那里等候。我找到要救的人以后,就来与你会合。”
佐佐木说:“好汉,我和你一起去。”淳于复挥手拒绝:“趁现在墙门有自己人看守,你赶紧出去躲着。”
佐佐木快步走去那屋子里,把浪人的尸体剥了衣服换上。腰间捆扎一条布带,用麻绳系着一头脏乱的长发,将两柄武士束缚在肋带上。出门一看,却不见了救命恩人。
原来淳于复时间紧迫,没空闲聊太多。因此转入一个折道口,往前搜找小莲去了。
佐佐木也不敢耽搁这个脱身良机,听到前面传出一阵窃窃私语,便走过去看,却见牢里关押着许多男女百姓,都把手扶在栅栏边,眼中透出一片哀怜神色。
佐佐木越看越怒,拔出一柄武士刀来,本欲砍断铁锁链,把他们放出牢笼。正要挥刀之际,忽然眼睛发愣,思考片刻后,又把刀给收了回去。
他返身待走之际,有个姑娘突然伸出手来,揪住他的衣角,泪汪汪哀求:“恳请好汉可怜,带我们逃回家去。救命之恩,一生不忘。”
众人无不跪地祈求,一片伤心泪流。
佐佐木刚被别人解救出来,正对这群海盗有一肚子杀气,见他人与自己同遭此罪,又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他思来想去一番后,摊着手说:“我也很想救你们出来,可是你们出来也走不了多远。这是一个海岛,远离大陆。一旦被海盗发觉,你们马上就会没命的。”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瞬间省悟过来。见他说得是有道理,便也都不再让他为难。
佐佐木劝说:“你们不要心急,等我回到岸上,马上找人来解救你们。”众人欢喜点头:“好汉保重,一定要多加小心。”
佐佐木安抚过了他们的情绪后,自个寻路逃走去了。
淳于复寻到一个石屋外侧,就着窗口窥看,里面点着一盏微亮油灯,桌床摆置整齐,一个瘦小姑娘蜷缩在**熟睡。
淳于复呼唤小莲,却无回应。门拴被反锁着,一时打不开。他用力掰下窗格,钻入房间里去,把她轻轻唤醒。小莲见是哥哥突然到来,惊喜异常,急忙扑入怀里紧紧搂抱。
淳于复说:“小莲,现在刻不容缓,你跟在哥哥身后,我们一起逃出这个贼窝。”小莲点头:“全凭哥哥做主。”
淳于复把门打开,带着小莲从原路撤走。转过墙口时,一扇房门突然打开,走出两个浪人,相互吃了一惊,即刻拔刀来杀。
淳于复反应神速,不待他二人拔出刀来,先抬脚踢倒一个,又挥拳打翻一人。抽出腰间两把飞刀掷去,瞬间封喉毙命。
小莲惊叹:“哥哥眼明手快。干得太漂亮了。”淳于复笑问:“你不害怕?”小莲双眼气愤:“他们都是恶贼,死有余辜。”
二人往前走去,来到那个关押百姓的牢房。小莲停步在栅栏边,看得目瞪口呆。众百姓见那神客救出了人,脸色无不欢喜庆幸。
淳于复心头也早已盘算过了,此刻只能解救小莲一个,不能带走其他人,否则一个也逃不掉。他见小莲只顾愣看,便劝说:“我们快走,不要耽误时间。”
小莲指问:“哥哥,我们走了,他们该怎么办?”淳于复说:“这次哥哥只能救你一个,以后再来解救他们。”
小莲问:“那他们会有危险吗?”淳于复摇头:“暂时不会,但是出来就会。”
小莲惊讶:“为什么?”淳于复解说:“这是一个海岛,我们还在魔窟之中,没有地方可以逃走。我即便救出他们,那也走不了多远,反而会害人害己。”
一个妇人劝说:“小妹,你哥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在里面暂时没事,出来就一定会死。你们先走,别管我们。”
小莲无言以对,只能跟随哥哥脚步离去。
淳于复在前观察探路,带着小莲一路躲闪出逃。二人原路撤退,潜伏到了进来时的屋墙门口。却已被两个浪人把守住了,左右漫步巡逻。
淳于复躲在廊墙背后,本欲相机行事,却又听见巷子边侧传来一阵喧闹声响,越约有十几个海盗往这走来。行动若不果决,二人早晚会暴露行踪。
淳于复见事不宜迟,眼下只能豪赌一把,便蹲身轻问:“小莲,你怕不怕危险?”小莲摇头说不。
淳于复说:“哥哥现在就要打开一条出路,但是这样就会引来海盗,我在这里拦住他们。你出门以后,就一直往前面跑,右手前方有座石崖,崖下有条小船。你先在那里躲着,哥哥等会就去找你。”
小莲知道情况紧急,即刻点头应允,笑问:“哥哥,我们还能再见面吗?”淳于复抚摸他脸,点头微笑。
小莲苦笑:“我为哥哥祈祷平安。”淳于复说:“那就求神拜佛吧!”
淳于复拔刀出来,大步往前走去。那两个守门浪人见状,喝问无效,急忙拔出武士刀来迎战。
三人把刀斗杀了七八个回合,二贼皆被淳于复砍死在地。小莲急忙夺门逃走。
这阵兵器交锋声响,果然惊动了贼人。附近巡逻的海盗听到兵器交锋声响,即刻拔出刀来,呼朋唤类,齐涌过来查看情况。
淳于复要为小莲赢取时间,只在墙堡内游击周旋。经此一闹,整个石堡都喧嚷起来。
小头目龙一魁,带着一队浪人持刀冲奔过来,看见淳于复身影后,连忙指挥众贼去杀。淳于复只顾引诱海盗的视线,转身藏进一条黑暗墙巷里去。
龙一魁吹着预警哨子,嘴里呼喊几声。一面派人去大堂禀报土肥鬣等人知晓,一面率领麾下浪人去捕杀刺客。
说来也是幸运。那大堂里,除了雷彪以外,自土肥鬣起,所有贼头都喝得七倒八歪,醉入云梦之中。酒量好的,还在勉强支撑。
雷彪本意便是要灌醉他们,因此只顾举碗来敬酒:“土肥将军,三才兄,咱们再干一个。”
土肥鬣喝得已有七八分醉了,花眼朦胧,半梦半醒,嘴里只顾贪饮美酒。
赵三才醉醺醺挥手:“我不行了,彪老弟酒量是真不错。我们都喝醉了,你却还能撑得住。”
雷彪**着脚步,显露醉意,挥着手说:“咱们今夜高兴,都要尽兴畅饮,谁也不许留着后手。”
赵三才举碗呷了一口,转头询问:“安田君,你怎么样了?”安田野醉得满脸通红,半死不活,把脸趴在桌上,胡乱挥手:“今夜真是喝得痛快,站都站不起来了。”
雷彪笑问:“松本惠、麻山步、渡边村、井伊臣,你们喝得怎么样了?”
麻山步笑嘻嘻说:“我很高兴。这断头酒,非常好喝,真是名不虚传。”
赵三才指笑:“麻山步,你在瞎说什么?断头酒,亏你说得出来。”雷彪挥手发笑:“酒后无嫌,谁都不要计较。咱们继续喝酒吃肉,快乐做神仙。”
众贼头在雷彪大肆劝说之下,只顾把酒来喝。忽有浪人快步来报:“各位将军,城堡里发现一名刺客身影。龙一魁队长正在派人捕杀,请各位将军速速增援。”
土肥鬣站起身来,头重脚轻,把手指说:“给我听着,堵住里外的墙口。五人一组,瓮中捉鳖,绝不让刺客逃出墙去。”
众贼头都喝醉了,勉强打起精神,摇晃身子而去。走无十几步,倒下几个醉鬼,就地酣睡起来。
土肥鬣指骂:“一群废物,养你们有个屁用。”雷彪摇晃起身:“将军,我也去外面看看情况,给弟兄们帮忙。”
土肥鬣摆手挽留:“没什么大事,不必麻烦雷兄亲往。岛上来了一个小毛贼,已被困住了,我的武士很快就会手到擒来。”
雷彪笑着夸赞:“土肥将军镇定自若,指挥有方,真有名将风采。小弟心服口服。”
安田野醉醺醺说:“我们将军早晚必成大业,到时候雷兄就是开国功臣了。”
雷彪轻笑:“那是自然,土肥鬣将军很了不起。我要敬你三碗酒,祝你早日旗开得胜,事业辉煌腾达。”
土肥鬣拍手笑说:“雷兄真是太会说话了,难怪黑白两道都能通吃,是个大人才。”
赵三才说:“今夜这顿美酒佳肴,吃得真是畅快。咱们弟兄都要尽兴畅饮。外面的事,让武士们去解决。”
安田野乐得手舞足蹈,抱着酒坛往嘴里灌。雷彪看得暗暗冷笑。毕竟小莲能否顺利逃脱,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