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刀客传奇

87 海上彪语诓倭寇 佐佐木刀斩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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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雷彪要把这群海盗头目拖在大堂里,给淳于复争取时间,因此只顾给贼头们倒酒劝饮,将他们全部灌醉。

土肥鬣虽然狂妄自大,却也不是傻子。听得刺客一事后,心中已有留意。他放下酒碗,忧虑地说:“刺客潜入岛上来干什么?难道是想解救佐佐木?”

赵三才说:“我看很有这种可能。”土肥鬣转眼一想,面色大惊:“安田野,你马上带人去石牢查看情况,速速来报。”

安田野早已醉入了云端,**着一双软脚乱动,脚步还未走到门口,嘴里却一阵呕吐,瘫软身子,翻在地下打滚。

土肥鬣呵斥:“这个废物。三才,你带人去石牢看看情况。”

赵三才今夜贪饮得多,也如那安田野一样。走不到门口,即刻呕吐起来,踉跄着坐在台阶上。腿脚一阵颤抖,站不起来了。

土肥鬣嘴里又怒骂了一声,拔出腰间利刃,率领其余的头目,走出大堂去看。

众贼跟随土肥鬣来到石牢查看,只见屋子里滚着三具尸体,佐佐木也早已被人打开铁链救走去了。气得他一刀砍碎那张案桌,嘴里怒骂一阵。

雷彪心中暗喜,嘴上劝说:“将军息怒,这是一座海岛,刺客救出人来,肯定要从海上撤退。请容许我带领一队士兵乘船巡哨,堵截刺客的退路。”

土肥鬣点头:“如此最好,你与麻山步带人在海上巡视,我在城堡里搜剿。一旦发现刺客身影,就地诛杀。”

雷彪应允后,顺手带上周亮,与那麻山步率领二十个武士走了。

一行人持刀走去泊船港边,雷彪指说:“麻山队长,你带领弟兄们乘坐我的大船,我们一起在海上巡逻,拦截堵杀刺客。”

麻山步说:“我们坐小船,又快又稳,便于追捕拦截。”雷彪劝说:“坐大船更好,兵法上说:居高临下,泰山压顶。我们驾驶大船去追,把他们撞进海里去,这才是高明的办法。”

麻山步疑问:“这是什么兵法招数?”雷彪胡乱回答:“这叫孙子兵法。”

若在往常之时,麻山步断然不会听从这个馊主意。此时他也醉得神智不清,误以为这是一个好主意,因此也不多想,就指挥手下浪人登上小船,划去大船登靠。

雷彪见这群海盗中计了,嘴里扑哧一声后,与周亮对眼暗笑。

那墙堡里,淳于复被海盗们堵住了石门,一时半会逃不出去。便游击窜影,神出鬼没,动静无常,只顾躲在黑处偷袭暗杀。不出半个时辰,前后击毙了七八个浪人武士。

小莲自逃出墙门后,拼命往前奔走。正要到海边时,却远远看见五个浪人手持火把,举着武士刀奔出墙门,四处搜寻刺客人影。

小莲慌不择路,快步跑入一簇灌草丛里隐藏,嘴里不敢发出丁点声音。那些浪人分散着走,将火把四处往灌草里照看。

小莲见两个浪人往自个方向搜寻而来,内心极度惊恐。正焦急无奈间,忽然听到背后又有一阵拨草声响,有人潜伏在内。她壮着胆子,回头去看,一个人影迅速扑来,瞬间把她按倒在地,紧紧捂住了嘴。

此时小莲已经成了一只待宰羔羊,想着挣扎无用,只能闭目等死。

那捂住小莲的人,却是佐佐木。他本已逃到那处崖下,坐在小船边等候,却迟迟不见人来。因此内心忐忑不安,便又爬上石崖,来到海边窥查墙门情况,想要予以支援。

他是名门武士出身,气节重于性命。那种自顾逃命的事,他自然做不出来。本想前来接应恩人撤退,却正好看见小莲从墙门里逃了出来,因而偷偷前来保护于她。

佐佐木右手捂着小莲的嘴,左手按着刀柄,眼睛紧紧盯看不远处的两个巡逻海盗,见他们身影不定,无头苍蝇似的寻找,便稍稍放落悬心。

他感觉到了小莲身体正在剧烈颤抖,就把肋下两柄武士刀挪开一侧,手指打着嘘声,缓缓把掌心放开,轻轻地说:“小妹妹不要怕,我并不是海盗。”

小莲惊问:“那你是什么人?”佐佐木说:“和你一样,都是刚从里面逃出来的。”

小莲闻到他身上有股酸臭的气味,令人作呕,就把手捂住口鼻,指说:“你身上很臭。”

佐佐木微微一笑,并不在意,眼睛盯看那些浪人的动静。

小莲看见两个海盗往这边走来了,怯怯指问:“海盗就要搜寻过来了,这可怎么办?”佐佐木劝慰:“不要害怕。他们胆敢过来,我就把他们送进地狱。”

小莲见他体格矮瘦,浑身邋遢,恐他有去无回,就拖住手臂说:“我们躲在这里不出声,他们不一定找得到。”

佐佐木摇头:“不杀了他们,我们就走不开。等到天亮以后,我们可就麻烦大了。”小莲指问:“那你打得过他们吗?”

佐佐木笑问:“你猜一猜,我能不能斩了他们?”小莲摇头说:“我猜不出来。”

佐佐木轻笑一声,就将武士刀轻轻拔出鞘盒。等到第一个浪人靠近后,突然从灌草丛里站起身来,一刀横斩过去。那浪人措手不及,身体被拦腰斩成两截,肠胃哗啦啦流了出来,吓得小莲惊叫,一阵恶心干呕,连忙钻入另一处灌草丛中。

另外四名海盗见状,嘴里叫喊几声,结队挥刀杀来。佐佐木毫无畏惧,奔去迎战。

小莲站起身来看,只见五个矮瘦身影纵横交错,一片刀光剑影,叮叮当当,十条胳膊举刀激砍。缠斗十几个回合后,四名海盗逐一被那汉子斩杀在地。不禁看得瞠目结舌。

佐佐木来不及把刀抹掉鲜血,左右甩干净后,收入鞘中。他将尸体全部拖进灌丛里去,又迅速回到小莲身边来隐藏。

小莲见他身材矮小,体重不过百斤,刀法却如此了得。一口气斗杀四个海盗,身上竟无半点伤痕,忍不住对他称奇夸赞。

佐佐木拔刀出来,用衣角擦掉白刃血迹,喘着气说:“不瞒你说,其实我是个佛教弟子,并不喜欢杀人。小妹妹帮我做个见证,证明我没有滥杀无辜。”

小莲点着头说:“我莫小莲愿意见证,哥哥是在行侠仗义,除魔卫道。这群该死的贼,到处祸害无辜,他们都是一群人皮恶魔。”佐佐木嘴里吐气:“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舒服多了。”

小莲夸赞:“哥哥刀法真是厉害,身手像闪电一样迅速,动作又如野猫一样敏捷。收刀那一瞬间,简直太潇洒了。您肯定是位江湖著名刀客,有万夫不当之勇。”

佐佐木笑问:“小妹妹,你是练武之人吗?”小莲摇摇头,把手自指:“你看我这么胆小懦弱,就知道我不是啦!”

佐佐木好奇:“那你刚才怎么会说江湖术语?”小莲说:“我见哥哥刀法那么厉害,于是就忍不住衷心褒奖,并没有乱说一句假话。”佐佐木轻笑:“你可真有学问。”

小莲又躲过了一劫,心头庆幸不已。她感觉身后似有什么硬物,就把手往后一摸,却拿出一个骷髅头骨,吓得她惊叫一声,连忙抛开了去。

佐佐木嘘着声说:“不要大声喧哗,小心引来海盗。”小莲环顾几眼,惊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感觉腰背凉飕飕的?”

佐佐木左右看了一会,指说:“这里是片坟场。被海盗杀死的人,都会在此弃尸。这群杂种,不知道滥杀了多少无辜生命。”

小莲见自己身在死人堆里,听得毛骨悚然,双手抓住他手臂不放。此刻一片海风吹来,令她眼生幻觉,但见:

烈风啸卷,阴气盘绕。烈风啸卷,冷冷若吞冰入喉。阴气盘绕,瑟瑟如肌肤霜冻。月下雾幽云腾,海上波飞浪涌。远近满是狐鸣语,左右传来冤魂声。精灵窜头,飞入草丛耀星火。魅影飘忽,灵魂空**有人形。漫漫氤氲盖聚头顶,层层烟气罩石崖。忽来雷鸣,又闪电光。风云变色恶魔岛,海潮呼啸夜不宁。

佐佐木见她浑身打着寒颤,脸白唇黑,目光无神,便问:“小妹妹,你怎么了?”小莲说:“这里太可怕了。哥哥,你能带我去海边躲藏吗?”

佐佐木点头:“我来背着你走,这样更快一些。”小莲说:“这样不太好吧!”

佐佐木说:“你要是嫌我身上酸臭,那就算了。”小莲连忙挥手:“刚才要不是因为哥哥救我,那可就倒霉了。我怎么还敢嫌弃呢!”

佐佐木就把小莲背在腰上,观察四周没有异常情况后,快步奔往海边而去。爬下石崖后,找到那艘小船,累得坐在海石上呼呼喘气。

过了一刻,佐佐木站起身说:“小妹妹,你坐在这里别动,我去办点事情。”小莲连忙告求:“哥哥别走,我胆子小,害怕一个人坐在这里。”

佐佐木微笑:“我又不走远,只是去洗个澡而已。你若害怕,不如转过身去,我就在这里洗,你别偷看就是了。”

小莲即刻转身捧脸,羞笑地说:“自来只有男人偷看女子洗澡,哪有女子偷看男人洗澡的?”

佐佐木笑了几声,卸去两把武士刀,脱掉衣裤,跳进海里搓洗一边身子,把衣裳重新穿着整齐。

小莲询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佐佐木回答:“我叫佐佐木。小妹妹,你肚子饿不饿?”小莲摊手:“这里又没有食物,饿也没有吃的。”佐佐木指说:“大海就是一个聚宝盆,里面什么宝贝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小莲眼睛盯着茫茫海面,看着惊涛拍岸,脑海中想起了哥哥,不知道他是否平安无事。

佐佐木拔出武士长刀,借着头顶月光照耀,去往水石缝里查看几遍,突然一刀刺下来,钩起一条海鲈。剥洗干净后,把大块新鲜鱼肉剜出来,递给小莲一块:“你也来吃,味道很不错的。”

小莲不爱腥味,略吃一口便吃不下了。佐佐木也不多管,自顾狼吞虎咽。

小莲见他吃得津津有味,便问:“哥哥是名佛教徒,好像并不忌荤,那你一定是俗家弟子咯!”佐佐木说:“我不但可以喝酒吃肉,就是结婚都行,这没什么好顾忌的。”

小莲仔细打量着他,疑问:“听哥哥说话的语调,还有相貌、习俗、刀法,好像并不是我们汉人。”佐佐木笑说:“我本来就不是汉人,你现在才看出来吗?”

小莲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莫名恐慌,惊讶地说:“原来你与海盗一样,都是同一种人。”佐佐木说:“我是日本大和族人,不过在大明国土居住有十几年了,所以精通汉话,你看不出来也不奇怪。”

小莲好奇:“既然你也是扶桑人,可是海盗为什么还要把你关押起来呢!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佐佐木说:“谁说我跟他们是一伙的?我是名门正派,他们是邪魔歪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小莲问:“既然你与他们对不上号,他们为何没有杀你灭口?看你的气色,好像没在牢房里吃苦受罪吧!”

佐佐木叹气:“说来真是惭愧。这个海盗头领名叫土肥鬣,他是我姑妈的儿子,也就是我的表哥。”小莲听得眼神发呆,不知所言。

佐佐木说:“他想逼我联手合作,回去扶桑创立霸业。我不答应,所以他就把我关押起来了。本来我是打算戏弄他们一番,然后自寻死路。却没想到今夜被人给救出来了,我也感觉挺意外的。”

小莲想着石牢里那群受苦遭罪的老百姓,面色悲愤起来,狠狠指骂:“你们扶桑人真坏,好人不做,偏要做贼。到处在海岸线烧杀抢掠,穷凶极恶。牢房里还有那么多无辜的百姓,都被你们给奴役迫害了。所以扶桑人都不是好东西,早晚会有报应。”

佐佐木听到这话,沉着一张阴冷脸皮,把手指责:“你小小年纪,口无遮拦,真是没有教养。”

小莲心中不服,把话争辩:“本来就是这么回事。这是我亲眼看见的,并没有胡说八道。”

佐佐木解说:“人有高低胖瘦,武士也有正邪良莠。无论是在哪个地方,都有好人与坏人之分。你不能看见一伙扶桑海盗,就诅咒所有的扶桑人吧!”小莲本想辩驳,却又说不出话来。

佐佐木指说:“我们扶桑确实有很多败类,可是你们汉人也有不少人渣。据我所知,这座金沙岛上,也有三分之一是你们汉人海盗。那个叫赵三才的家伙,就是一个汉人贼头。那你又怎么解释?”

小莲思考一番后,发觉是自己把话说过头了,便低头羞笑一声,挥着手说:“对不起,刚才是我太气愤了,所以才冤枉了所有人。就比如说,哥哥就是一位扶桑侠客,如假包换。”

佐佐木是个心胸宽广之人,也不想计较这些小孩子气话,便把手指笑这个俏皮丫头。

小莲好奇询问:“既然他想招你入伙,那你为什么不先假装答应,然后再抽空逃跑呢!”

佐佐木笑说:“小妹妹,你想得太天真了,事情要有那么简单,我还需要被他们囚禁?”小莲疑惑不解,眨眼寻思其中道理。

佐佐木说:“这些人虽然野蛮凶残,但又不是白痴。如果你答应了,他们就会逼你交投名状来证明心迹。如果你交不上,他们不就知道你在故意撒谎?”

小莲疑问:“哥哥这么有本事,怎么不会写投名状呢!”佐佐木先是疑惑,后又扑哧发笑:“写投名状?你以为那是什么契约合同,提笔就能写了?”

小莲把手比划:“投名状不是写的,那要怎么做?”佐佐木拔出武士刀来,凌空劈斩三下,认真地说:“他们想要让我杀三个老百姓,然后把人头拿给他们。表示从今往后,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这个就叫做投名状。这回你该明白了吧!”

小莲省悟过来后,把手捂嘴瞪眼。

佐佐木叹说:“我平时连鸡都不忍心去杀,更不要说随便去杀人了。所以我宁可被他们关进黑牢,也绝不会顺从他们。不然就是活着,也要一辈子受尽良心折磨,辜负了恩师对我的苦心教导。”

小莲点头:“哥哥虽然是个扶桑人,却是一位豪侠义士,宁死不肯屈服霪威,当然干不出这种歹毒的事了。”

佐佐木吃着鱼肉,观看一会星月景观后,忽然询问:“小妹妹,外面是什么时间?”小莲挠头嘀咕:“我估计是寅时,大概五更时分。”

佐佐木挥手:“我不是问这个时间,我是问你,现在是哪年哪月了?”小莲想了一会,认真回答:“大明宣德二年,七月七日。”

佐佐木听到这话,嘴里鼓着鱼肉,张口结舌,身体久久未动,恰似灵魂出窍一般。

小莲把手在他眼前挥舞,问他:“扶桑哥哥,你怎么了?是被鱼刺卡住喉咙了吗?”佐佐木回神吐气:“天呐!时间过得真快。”小莲惊问:“你被这群海盗囚禁很久了吗?”

佐佐木把手拍着额门,唏嘘叹气:“我还以为只过了几个月而已,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看来一个人被关久了,就会导致神经失常,记忆凌乱不堪。”小莲说:“真没想到,哥哥竟然受了这么大的苦难。”

佐佐木摇头:“苦倒没有受过什么,只是我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记忆都模糊不清了。”小莲说:“婆婆曾教过我,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原来这话真不夸张。”

佐佐木嘴里哀叹一声后,走去趟睡在一块大石头上,眼睛看着夜空发呆,似乎在重整脑海中的记忆。

小莲转看着他,也不便轻易出声打扰。就盘坐着腿,对天默默合什祈愿,盼望阿复哥哥能够逃出生天。毕竟淳于复是否能够杀出海盗包围圈,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