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派一部兵马押了战俘去往南朝的行在,自己则带了人马拐道回到镇江。
见两个孩子依然没能打动他们的母亲。岳飞这才真切地体悟到,自己终将失去芳儿的这个事实。
那一刻,他再度默然了,持续的静默,心底里被深沉的悲伤笼罩。
他赢得了战场,却失去了红颜,骄傲却也残败,满心的期盼,最终步入了凋零。
想到道月禅师的那句话,岳飞终有领悟:那颗星星早就已经坠落,划过陈年过往,落到他的手中,已成碎片飘零。
送别的时候,众人无不唏嘘。
此时两个孩子反而与赵敏特别亲近。赵敏见岳飞收复了建康大胜而归,面对郭奕,不禁汗颜无地。只能自我调侃道:“岳大哥,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突然就高大起来了。”
岳飞此时,哪有心情和她言笑,只是苦笑了一下道:“哥哥是名统制,虽然接到受张俊节制的命令,可时不待人,只能一边派人去禀报军情,率领部众星夜杀奔建康。倒是弟妹,帮我照顾两个孩子,辛苦了。”
听说岳飞已受张俊节制,韩世忠大失所望。
梁红玉对岳飞也佩服不已,衷心道:“岳兄弟,你离开金山寺后,我又问了道月禅师一句,他让我若再见到你,让我转告你说:‘如若不执,何存何在,如若过执,或明或灭。’”
众人听得皆一头雾水。
郭奕眼见岳飞就要离去,忽道:“岳大哥,小奕随你去宜兴看看,我还没见过小云子呢。”
岳飞不禁一怔,“你怎能脱离韩家军呢?”
梁红玉解释道:“他们两个原本是楚州赵立将军的人,因为报信,救了我和韩亮的性命,喜得我家将军赏识,才在军中多待了数月。他们要去,我确实有些舍不得。”
赵敏见郭奕如此,便道:“两个孩子没了娘,路上我也放心不下,就随大哥走一趟吧。”
众人就此话别,岳家军踏上了回往宜兴的归途。
(史书上对此事的记载只有一句。岳飞留钱五百贯,与刘氏洒泪而别)
岳家军行了两日,临近溧阳境内,岳飞正和郭奕在马上闲谈过往。
忽见一骑策马迎头奔来。待到奔至队伍近前,那人扬声高喊:“是岳统制的队伍吗?”
前军的王贵道:“正是。我是王贵。你是哪个?”
“王将军,我是刘经的手下王万,要面见岳统制说话。”
王贵见他只身一人倒也不疑,直接领了那王万来到岳飞的近前。
那王万在马上拱手行礼,急切道:“岳统制,你的祸事来了。我昨日晚间听闻那个刘经与手下密谋,打算今明两天行动,要趁你还未从建康返回,打算将岳母和小云子等人抓住,把你留在宜兴的部队合并到他的队伍当中。”
刘经是长期与岳飞患难相共的朋友,部队也驻扎在宜兴,离岳飞驻扎在张渚镇的部队不远。
杀害某一部队的头目而吞并其军队,这在当时是屡见不鲜的事情。然而刘经却也有这样的作为,却让岳飞始料不及。
周围众将齐呼:“他刘经既然如此狠毒,咱们势必需要采取雷霆手段。”
姚政道:“咱们首先要确保岳母和小云子他们的安全,然后再伺机将之除去才是。”
岳飞道:“姚政,你骑术最好,那就由你先行回去,带几名快马随行。”
郭奕听闻小云子有危险,也自告奋勇。
岳飞知他心意,道:“你武功高强,正可帮大哥的忙,就随姚政去吧。”
于是加上赵敏,一行七人装作踏白军的模样,昼夜兼程,驰回宜兴。
七人奔了一日一夜,才到达太湖之滨。
岳飞的部队驻扎在张渚镇附近,三面濒临太湖,只有一条陆路与外界相通,是一条极其狭窄的道路。当初也是因为不用太多士兵把手,以防士兵外出扰民。
七人纵马驰近营门,竟然无人阻拦。
姚政心知不妙,带了郭奕疾冲进去,远远就见一群人在一座大帐前大声喧哗,足有三四百人。
众人突见七匹战马奔到近前,立刻举起刀枪拦住。
郭奕向人群中望去,只见一个老太和一个八九岁的儿童被绑着跪在地上。一旁另有四个男人被五花大绑,似乎正要行刑的态势。
“是姚政!”人群中有人大喊。
那刘经立刻闪出人群,大声叫道:“姚兄弟,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你经哥我正在此相候,请你下马与我一叙。”
话音未落,身后便围上来十几个人。
姚政一时踌躇,不知是进击,还是逃走,突然身侧人影一晃。
郭奕已然飞身扑下战马,距离刘经也不过五六丈远,直奔得疾驰电骋一般。
那刘经闪身抽刀,却哪里如郭奕动念快速。
郭奕一拳击在刘经的耳畔。
刘经侧身倒地惨叫
众兵士齐发呼喝就要上前。
赵敏也紧随其后,抽剑抵在刘经的脖子上。高声叫道:“岳大哥已经兵至宜兴,你们是兄弟队伍,怎么可以互相践踏?”
说话间,姚政也跳下战马,抽刀上前,也不答话,一刀直接刺入刘经的胸膛。
赵敏吓了一跳,赶紧闪在一旁。
姚政大叫道:“这贼子一意孤行,不管其他兄弟的事,咱们的岳统治已经升任御营使司统制,马上就到,请大家把刀都放下吧。”
此时郭奕已经奔到岳母的身边,将四个行刑者点倒在地。
众兵卒如见神兵天降一般,个个惊得瞠目结舌,突遭如此变故,又见主将已死,都觉气馁,稍作犹豫,便都放下了兵器。
有几个扔了手中刀,赶紧扑到岳母身边,将其绑绳解开。
郭奕解开岳云的绑绳,观他模样,孩子一脸英气,仰头向他言谢。“哥哥,你怎么这般神勇?”
郭奕将他抱在怀里。“得叫叔叔,我和你爹爹是结拜的生死兄弟。”涌到口边的话,‘我见到你娘时,正如你这般大。’可是想到孩子一出生娘亲便离他而去,才强自忍住未曾出口。
那边赵敏将岳母扶起,嘴里不住地嘀咕:“你们怎么可以对老人和幼儿举起屠刀,你们疯了吗?”
那跌倒的刽子手呻吟道:“我们便是心有不忍,才迟迟没有动手。”
姚政整顿了兵马,即时收编了几百人,又到各营去安抚自家的兄弟。
次日,岳飞的兵马赶回,即刻带了全部兵马去刘经的驻地,宣布收编的事宜,和发生事情的原委,将截获的财物分发了一部分,算是对其部众加以安抚。
自此,刘经的队伍,反而全部合并到了岳飞的部队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