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市第一人民医院从来没有这么乱过,护士抱着孩子大喊:“杀人啦!207杀人啦!”
护士长冲上来,“谁杀谁?”
“杀之前死了的那个产妇。”
两名警官跑过来,“刚刚是不是你们报的案?我们来处理医闹的,死者家属呢?”
护士:“死者家属应该……正在殴打死者。”
一句话惊呆所有人,吃瓜群众迅速围在207外,举着吊瓶捂着伤口发着高烧,都不耽误他们抻长了脖子看热闹。个个举着手机,兴奋的拍着。
里面不住的传来哀嚎,打斗声难以想象的激烈,不知道谁在疯狂的拍门,紧接着拍门声戛然而止。
警方强行撞开门,灯一打开,外面一阵吸气声。
到处喷溅的血迹,地板、墙面、甚至天花板,四个人全部姿态各异的昏迷,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
年轻的女子靠在墙上,裤子上全是血,手里却紧握着一根钢制的输液杆。
办案的警员想要抽出来,女人猛地睁开了眼。她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随后松开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老警官立即吩咐:“分开急救,等他们醒了单独录口供。”
老警官敏感的职业神经告诉他,这是个奇案,需要仔细的慢慢的办。
然而警方低估了舆论的力量,不到一天时间,现场视频、图片迅速传播到社交媒体。各种邪乎的不靠谱的谣言四起,牛鬼蛇神编什么的都有。
上峰催着他们出通报,年轻警员急得团团转,大步冲进了病房。
“她怎么还没醒?”
老警官:“医生说她之前因为生育失血过多,已经宣告死亡,能复活已经是个奇迹了,什么时候醒看造化。不过她现在血已经止住,身体数值趋于稳定,应该没有危险了。那三个怎么样?”
“都伤得不轻。冯光斌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两条胳膊脱臼,头部撞击到铁皮柜子上,诊断为中度脑震**。他已经醒了,但他说头晕,什么都想不起来。冯有财三根肋骨骨折,腹部背部都有被重击过的痕迹。他说是他儿媳妇打的,他一进屋就打了起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曹贵兰和他们父子说法一致,她头部摔伤,腕骨骨折。”
“师傅,现场会不会有第五人?一个在生死边缘徘徊的虚弱产妇,怎么能将三个健康的人打成这样?”
老警官摇了摇头,仔细观察那支被证物袋套起来的输液杆,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手印。
按照正常道理,人在极度慌乱的时候,身体会出现僵直反应,手脚不听使唤,即使靠着肾上腺素飙升力量增大,也不过是乱砸乱打一气。
可这个输液杆上的指纹掌纹都无比清晰,可以想象握杆的人有多么用力多么熟练,这绝不是毫无章法的攻击,她冷静得可怕。
“查一下她的社会经历……”
话音未落,**的人忽然睁开了眼,“警官,他们想杀我……”
“别激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可以录口供吗?”
“可以。”
女警扶着汪卓澜坐起来,细心的询问她要不要上厕所。
汪卓澜摇了摇头,手里被塞了一杯热水。
“姓名。”
“孙文馨。”
“年龄。”
“二十一岁。”
汪卓澜瞄着腕上的病患手环,从容应答。
其实医生把她从急救室送回病房的时候,她就醒了,只不过她还需要一点时间理清思路,准备对策。
她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过来,也想找到回去的办法,但这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问题。她只得先专心眼下的困境,然后再从长计议。
那会儿听到一家三口商量怎么讹钱,她已经明白这三个人对自己和刚生下的女儿都毫无感情。如果不是她及时反抗,冯光斌早就在第一时间捂死了她。
她想,换做别的穿越者,可能有更智慧的做法。但不好意思,我汪卓澜是个莽妇。读书时学习成绩不怎么样,只有身体素质超强。懒得弯弯绕绕,擅长打打杀杀。
在部队里,她是出了名的手重。别说对敌人,演习时她负责保护人质,她拽着扮演人质那老头连打带逃翻山越岭,把人家手臂拽脱臼了两次,外加大腿韧带拉伤。
当时她还暗自抱怨,寻思上级领导怎么安排了个这么大岁数的当人质,耽误她发挥。直到表彰那天,她上台领奖,看着军区首长一瘸一拐的走过来给她颁发奖状奖章,她才恍然大悟。
她这样的人,面对冯光斌一家,自然不会手软。但无奈孙文馨的身体太虚弱,连她原身十分之一的本事都发挥不出来。幸亏对方也不是恐怖分子,动起手来她还是占了上峰,替原主和自己稍出了口恶气。
但,这远远不够。
所以汪卓澜隐去了自己穿越那段,将自己醒过来听到的发生的事告诉了警方,盼着这一家人都滚去吃牢饭。
但事情并非如她所愿,虽然家属坚持让她顺产,几乎害死她,但这竟然不属于违法行为。冯光斌试图捂死她的事没有证据,事件最终被定性为家庭矛盾引发的互殴,各自接受批评教育。
网上舆论还在发酵,上级部门怕事件升级,立刻派了资深调解员来安抚。
汪卓澜躺在病**,淡漠的听调解员和稀泥。
“一家人哪有舌头不碰牙的?你也打了他们了,见好就收吧。他们也知错了,你养好身体回去好好过日子。收收你的脾气,你可是当妈的人了,为了孩子有个完整的家,也得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再说了,你一个人带着孩子,怎么活啊?我们这都是为你好……”
说了半天话,最后代表有关部门留下五千块钱的捐款做营养费,还有一些婴儿奶粉和尿不湿。对方反复暗示,让她不要把事情闹大。
汪卓澜冷笑,这些人根本不是来为她解决问题的,而是来解决她这个问题的。
她将钱收好,东西让护士拿去给孩子用。
护士安慰道:“你的孩子有儿科医护照顾着,你不用担心。有关部门已经和院里打了招呼,你的医药费不用管,三餐我们也会给你送,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汪卓澜不由打听道:“冯家人呢?他们还在医院里吗?”
护士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还在,他们伤势不轻,估计得住几天。听说他们不服互殴的定性,要上告呢。被调解员连吓唬带威胁的压下来了,究竟怎么回事儿他们心里门儿清,哪敢较真啊?我们都知道你是委屈的,很多网友也为你说话呢,你别怕。”
“我不怕。”汪卓澜坚定的回答。
护士在一旁碎碎念,汪卓澜却默默出神。
她在脑海中又捋了一遍穿越前的记忆,当天行动前她伪装成水果摊摊主,有一个被家暴的女人被打得四处乱窜,抓着她的手让她帮忙。可行动在即,要抓捕的是多方追缉两年的跨国贩毒集团,涉及到数万吨毒品和无数个家庭,实在不能出一点纰漏,她只好凶恶的把女人赶走。
紧接着目标抵达现场,她便带队冲过去抓人。现场发生爆炸,她就到这儿来,成了孙文馨。
就因为她没有帮助家暴的受害者,就让她成为了家暴受害者?难道这就是她穿越的缘由?
汪卓澜对着镜子检查过孙文馨的身体,她背上有两个烟头烫过的痕迹。
她和冯光斌动手的时候闻到过他身上浓烈的烟味儿,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他造成的。
此外,孙文馨的手腕处有一道狰狞的刀疤,看起来至少有大半年了。孕期自尽?这个女人到底遭遇了什么?
如果上天因为她拒绝了那个女人的求助,就把她发配到这儿来,她实在有点冤枉。更可气的是,不给她一点提示。她该怎么做,才能回去呢?
一个新的计划渐渐浮现出来,她叫住正要出门的护士,“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