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的意思是,可以让瑶儿跟你练些内功心法?”
李寒烟下意识想到女儿身上,眼睛顿时亮晶晶地盯着陆折玉。
陆折玉轻咳一声,顺势答应下去:
“我每日晨起会带着尘儿和姮儿练武,瑶儿若有精神,能够一起自然最好。”
“三个孩子,什么都该是一样的,不该有所偏颇。”
陆折玉的语气中染着淡淡的愁绪,坚定道。
李寒烟赞成地点点头。
在对待孩子们的态度上,陆折玉总是让她挑不出毛病。
话题结束,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复于平静。
沙沙的脚步声在安详的夜色中格外清晰,正房的灯火近在咫尺。
陆折玉脚步一转,带李寒烟走了另一个方向。
李寒烟拽拽剑鞘,左手虚指,提醒:
“世子走错了,门在那边。”
对上她疑惑的视线,陆折玉解释:
“我有东西给你,放在书房。”
李寒烟心中略感意外。
雪苁蓉给了,瑶儿的病也看了,陆折玉还能有什么东西给她?
难不成是更多的雪苁蓉?
她心里胡乱猜着,陆折玉推开书房的木门,拾阶而上,燃起两根烛台。
原本空**的书房摆了一屋地的樟木箱子,空气中弥漫着樟木特有的淡淡香气。
陆折玉随手掀开一台木箱,耀眼闪烁的金光让李寒烟不禁侧目躲避。
她的脑子缓慢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一眼瞥到了什么,不由地双唇微启,瞠目结舌,强逼自己转头凑近细看。
金子和宝石,满满的一箱子!
李寒烟惊疑地抬眼盯着陆折玉。
“这就是你要给我的东西?是你的私库?”
金饼和红蓝宝石都非中原常用,是北狄的特色。
散乱堆在箱中,像是匆忙塞进去,从未被人好好整理过。
陆折玉清冷的双眸隐隐含笑:
“都是抢来的……”
他顿了下:
“我常年不在京中,手下管私库的兵也不通内务,这些年一直放着未动,打一次胜仗,便能攒下几箱,也不知该如何花用,只能让它们白白生灰。”
不过以后应该不会再生灰了。
“简直暴敛天珍……”李寒烟抓起一把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由衷地哀叹羡慕。
她甚至都有点嫉妒了。
她和表兄在南都拼命写书、开店、变着花样打理生意,也不过能够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合伙买下一座明月楼。
可是陆折玉年纪轻轻,手里的宝石和金子堆积成山,竟至堆在库中落灰无处花用。
但再想到这些东西的由来,李寒烟又觉得自己的羡慕实在不应该。
这可都是陆折玉一刀一剑拿命换来的。
“这东西我不能要。”
她“啪”的一声把箱盖快速合上,仰头真诚道:
“无功不受禄,世子的东西价值太重,我受不起。”
陆折玉看着她清透水亮的眸子,淡笑道:
“李娘子有何受不起?这本就是我们陆家该赔给你的。”
李寒烟眉心微蹙。
陆折玉接着道:
“陆柔安的事母亲不会替她收尾,郑侧妃虽疼爱女儿,可一时筹不出太多银子,你的明月楼修缮在即,正是需要钱财周转的时候。”
“这笔钱,我替她们赔给你。”
李寒烟暗暗捻捻手指。
原来是要替陆家赔钱赎人,那便有另一套说法了。
她掀开两口木箱,确认过里面金银珠宝的数额,回头看陆折玉:
“这些便已尽够,世子难不成愿意都赔给我?”
她杏眼微挑,再三确认。
这些年她自己写书,同沈子诚合伙开店管账,过手的金银早已无数。
但她要支撑李家女眷的生计,要打点官差,要扩张自己的商业版图,还要养三个孩子,花钱如流水,能真正积攒在自己手中的钱财并不太多。
否则也不会想买回李府的旧宅,还要托芳芸从明月楼盘账提钱。
若是多了陆折玉的这笔钱,她就是拿金饼砸,也能把裴鹤凌手里的房契砸回来。
陆折玉点头。
“你若是不放心,我们可以签字画押。”
李寒烟一手按在木箱上,一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嘴角勾起一个极美的弧度,眼睛眯成了一弯月牙。
“世子请。”
陆折玉迈步到案前,李寒烟自然而然走过去挽袖研墨。
两人的位置同前夜几乎一模一样,陆折玉提笔蘸墨,李寒烟轻轻将砚台转了一点角度,更方便他写字的姿势和习惯。
明明只是第二次一起用书房,却仿佛两人已经熟稔多年,对对方了如指掌。
两人俱是一愣。
陆折玉捏紧笔杆,稳住心脏不规律的跳动,垂眸飞快落笔。
李寒烟觉得自己耳尖微微发烫,于是轻轻晃晃脑袋,让发丝遮住自己的耳朵。
她昨夜喝醉了酒,对陆折玉又产生了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在路上本已经深刻反省过,这样不好。
陆折玉答应娶她,是因为陆尘和陆姮。
他们之间有了李瑶,是因为伤情蛊毒发作,乱了陆折玉的心神。
如今陆折玉时时来放鹿园探望,是为了对几个孩子尽到父亲的责任。
他的心思经年不改,只是需要一个靠谱的嫡母照看他的孩子。
那些残留在记忆里的火热和动情,都是伤情蛊虫对他的蛊惑。
知道真相的陆折玉,早已碰都不敢碰自己,生怕再惹蛊毒发作与她欢好……
李寒烟吸吸鼻子。
陆府对她赶尽杀绝,可那些人纵有千般罪过,也是陆折玉的家人。
她不可能原谅,就更不该对陆折玉动情。
陆折玉写完契约,签上自己的姓名,将笔杆递给李寒烟。
李寒烟没有接,而是从笔架上另取下一支笔,一笔一画认真签下自己的名字。
漂亮的瘦金体让陆折玉忍不住赞叹:
“字这么好,小时候练得很辛苦吧?”
李寒烟微微一愣,指尖蜷起,有些怀念道:
“是很辛苦。”
“父亲教我的,冬天三九,夏练三伏,一日不练,便生疏一寸。”
“我偶尔偷懒,他便提着戒尺追着我打。”
她摩挲着自己指侧的茧子,微微叹息。
教她练字的父亲如今命如浮萍,幼时委屈无助的酸苦竟也品出一点甜味。
陆折玉见她抚掌,微微凑近看了一眼,淡声道:
“我少时练剑,手上也磨出很多茧子,还特意找御医求过药膏,等我给你翻出来,涂上就不疼了。”
李寒烟抬头看了看他,轻笑,倒也没有拒绝。
“我还有件事情要问你,
他正欲开口,却被一个稚嫩的童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