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恒野原本正在医院里包扎，却稽查处的人却骤然围了上来，一群穿着黑色中山装的人齐刷刷地端着枪，吓坏了医院的小护士。
汪楚霖双手插兜，慢悠悠地从人群后走出来。
眼角眉梢都是得意。
“恒野啊，你做事也太不地道了，别说张科长指望这回的功劳升职，就是处长也想着在司令面前好好表现，你倒是好，做也就做了，怎么半点也不遮掩？”
他走到病床边，掐着程恒野刚包扎好的伤口，狠狠按了下去。
伤口渐渐洇出血迹，程恒野唇色苍白，忍痛抬眸。
“你不能这么做，他这是重伤！”
小护士眼看着伤口，惊呼出声，程恒野朝着护士摇了摇头。
他拍开了汪楚霖的手，修长的双腿踩到地上，线条清晰的后背上满是伤痕，腰间的腹肌被绷带薄薄缠着若隐若现。
程恒野拎起衬衫套在了身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汪科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汪楚霖很有耐心地靠在墙边等着程恒野穿衣服。
乍一听本田简死了他也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听人说程恒野带着伤回了处里，没待一会接了个电话就又来了医院。
汪楚霖突然就不怕了，程恒野嚣张惯了，以前处长能帮他瞒着，但这次捅了大篓子，他敢杀东瀛人，就是司令也保不住他。
程恒野穿好了衣服，汪楚霖的下属要上来拿人。
程恒野瞥了汪楚霖一眼。
“让开让开，给程主任最后的体面。”
汪楚霖一副胜者的姿态，压低声音拍了拍程恒野的肩膀，“程主任，共事一场，下去了别说我不照顾你。”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医院，医生护士几次想要开口，但都被拿枪指着，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处长，接待本田将军我们处里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准备了，程主任的勤勤恳恳我们有目共睹，汪科长作为行动科科长，不想着去外面抓人，天天抓同事的把柄，在我们稽查处内部搞分化，我觉得应该严肃批评！”
张启元很少疾言厉色，现在却在王瞰之面前红了脸。
不为别的，要是程恒野真被定了罪，那他作为这次接待工作的主要负责人，一定也要负责人。
副处长的位置就便宜给汪楚霖了。
无论如何，张启元都要保下程恒野，哪怕他其实心里也在打鼓。
昨晚程恒野说出去追击凶犯就再也没出现过，鬼知道他去了哪里，所以张启元的话说得其实根本没有底气。
王瞰之脸上褶皱加深了几分，满脸心烦。
他只想捞点钱等退休，如果退休前能提一提军衔就更好了，这些个下属成天就给他找事儿。
他不是不知道张启元和汪楚霖的小心思，但他心里对程恒野也难免存疑。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哪怕程恒野真干了这蠢事，也不会愚蠢到把伤口大喇喇地展示在所有人面前吧。
王瞰之沉声，“行了，一会人来了就知道了。”
处长办公室里两人各怀心思，外面的人就走了进来，程恒野被卸了枪，胳膊还被纱布绷带吊着，一看就是肩头受了重伤。
王瞰之和张启元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张启元率先反应了过来，“程主任一定是昨天追凶的时候英勇战斗负伤了！”
他扶着程恒野坐下来。
王瞰之眯着眼睛审视程恒野的神情。
汪楚霖冷哼，“追凶负伤？张科长怎么不说程主任昨天是去保卫司令府负伤了？编瞎话也要打打草稿吧。”
张启元和汪楚霖一番唇枪舌战后，王瞰之才开口。
“你自己说，你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程恒野。
程恒野还是那副儒雅温和的模样，唇角保持着浅淡的微笑，“对不起，处长，我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说！你是白党还是红党？是陈家的还是唐家的？”
汪楚霖厉声呵斥，枪直接拔出来抵在程恒野的脑门上。
程恒野表情没有丝毫慌乱，“我是稽查处机要室主任程恒野，听不懂汪科长说的这些。”
汪楚霖拨动保险栓，将枪口又进了一分。
“程主任，你应该知道咱们稽查处有多少手段，现在招了还能免受一些皮肉之苦。”
“我问心无愧，不怕审问。”
程恒野垂眸，唇角勾起，却多一个字都不肯透漏。
这样的反应让张启元心里打鼓，他的确是不想便宜了汪楚霖，但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说到最后也选择了明哲保身。
“主任，看起来程主任不愿意配合，不知道我能不能带去地牢。”汪楚霖问。
王瞰之眉头隆成了一个小山丘，平心而论，程恒野是个很好用的下属，可是他.......
王瞰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程主任身上还有伤，不要太过。”
这就是准了。
汪楚霖收枪，一把拽起了程恒野。
程恒野睨了一眼他的手，“我自己能走。”
“进了地牢就不是你说的算了，程主任。”
汪楚霖松开手，后退了一步，但字字句句都是得意和威胁。
程恒野之前仗着王处长的偏爱让他吃了不少暗亏，现在终于是他还回来的时候了。
铃——
就在两人踏出处长办公室的时候，电话响起。
王瞰之捏了捏鼻骨，疲惫地接起电话，“喂？”
他猛地站起。
“司令！本田简将军遇害我们稽查处全体痛心疾首，正在全力追查凶手，现在已经有了眉目，一定会给东瀛人一个交......”
“什么？司令府也遇刺了？竟然有这种事？那您可有受伤？”
“没想到春城地界竟然有这样猖狂的特务团伙，警察局固然要负主要责任，我们稽查处也责无旁贷。”王瞰之不忘给自己撇轻责任。
“程恒野？他已经被押去地牢了，司令对他如此器重，他竟然敢辜负，我对此也很痛....心.....什么？！！！！”
王瞰之大惊失色，脑门上大颗大颗的滴汗，不等挂断电话就推了一把张启元。
“你！赶紧把程主任带回来，不对，请回来，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