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世替

第50章 血线引魂钉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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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的乱葬岗飘着毛毛细雨,陈秋生的油纸伞在风中剧烈摇晃,伞骨间漏下的雨水打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嗒嗒”声。

他腰间的五帝钱串此刻绷得笔直,铜钱表面凝结着水珠,却始终朝着西北方——那是昨夜井底铜钱沉没的方向。

“秋生哥,这地方咋跟坟场似的?”李二狗举着火把,声音里带着颤音。火光映出前方密密麻麻的土包,多数连墓碑都没有,只插着半截腐朽的木牌,牌上模糊的朱砂字在雨幕中泛着暗红,像极了风干的血痕。

陈秋生没答话,目光落在左侧土包上缠绕的血线。那是拇指粗的红绳,每隔三尺便钉着一枚引魂钉,钉头刻着的锁链纹路,与他手腕上的胎记分毫不差。更诡异的是,血线串联起七座新坟,坟顶覆土新鲜,竟在雨中透出热气。

“把火把凑近点。”他蹲下身,指尖划过坟头的镇魂符——用鲜血画在腐叶上的符咒,正是灯笼底部绣着的那种。符咒边缘爬着细小的尸蹩,甲壳呈半透明状,体内隐约可见流动的血光。陈秋生瞳孔骤缩,这种尸蹩是专门养来守墓的,遇血即狂。

当火把照亮第七座坟时,众人同时倒吸凉气。坟前歪歪斜斜插着块木牌,上面用指甲刻着“陈李氏之墓”,正是陈秋生母亲的姓氏。他喉咙发紧,指尖抚过木牌边缘,那里还留着新鲜的划痕,分明是刚刻上去不久。

“开棺。”他声音发颤,握紧手中的洛阳铲。李二狗和另一个青壮对视一眼,硬着头皮上前。铁锹入土的瞬间,地下传来空洞的回响,仿佛棺材里藏着空心的夹层。当棺盖撬开一条缝时,腐木味混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更夹杂着细密的“沙沙”声——是尸蹩爬动的声音。

棺内景象让众人目瞪口呆。尸体浑身缠满血线,每道血线都用引魂钉固定在棺材四壁,钉子上刻着的锁链纹路,在尸体皮肤下形成网状的暗纹。最骇人的是,尸体胸口嵌着盏迷你人皮灯笼,灯芯跳动的火光中,隐约能看见一张孩童的脸。

“这是……活钉棺材阵。”陈秋生想起师父曾提过的邪术,“用活人的血线引魂,将魂魄困在灯笼里,永世不得超生。”他注意到尸体手腕内侧有三道十字形刀疤,与周婆婆、刘瞎子的伤痕一致,却比他们的更深更狰狞,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皮肉。

“秋生哥,尸体手上攥着东西!”李二狗眼尖,指着尸体紧握的右手。陈秋生戴上用朱砂浸过的手套,小心翼翼掰开僵硬的手指,一枚刻着“秋”字的青铜铃铛滚落在地,铃铛内侧刻着的,正是他母亲的生辰八字。

雨声突然变大,油纸伞在风中“啪”地翻转。陈秋生弯腰捡铃铛,却看见棺材底部刻满了镇魂符,符文之间用鲜血画着无数小灯笼,每个灯笼里都写着一个名字——细细数来,正好一百零七个。

“第一百零八个是我。”他喃喃自语,手腕上的胎记此刻痛得几乎要裂开,锁链纹路顺着血线延伸,竟与棺材上的符文连成一片。李二狗突然惊叫,指向尸体的脸——原本腐烂的面皮正在剥落,露出底下一张完整的人皮,人皮上用金线绣着陈秋生幼年的模样。

“不好!尸蹩群来了!”另一个青壮突然大喊。众人回头,只见土坡下涌起大片银灰色浪潮,尸蹩的复眼在火光下泛着幽蓝,密密麻麻的螯足扒着泥土,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陈秋生急忙甩出五帝钱,铜钱串在空中划出光圈,暂时挡住尸蹩的攻势。

“用火烧血线!”他抓起火把砸向棺材,火苗瞬间吞噬血线,引魂钉在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随着最后一根血线烧断,尸体胸口的灯笼“砰”地炸开,飞出一团光球,光球中浮现出一个中年女子的虚影——正是陈秋生记忆中的母亲。

“秋生……”虚影开口,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丝线,“三十年前,他们说你是‘灯芯命’,要剥你的皮做第一百零八盏灯。娘拼了命换了你的胎记,可终究没躲过……”她手腕上的刀疤突然裂开,涌出的不是血,而是密密麻麻的引魂钉,“这些年,娘的魂就困在这棺材里,看着他们每年剥孩子的皮,缝灯笼……”

陈秋生泪如雨下,正要触碰虚影,母亲的身影却突然被吸入灯笼残骸。尸蹩群趁虚而入,螯足划破他的裤脚,火辣辣的疼痛传来。他挥剑砍杀,却发现尸蹩甲壳上竟刻着镇魂符,普通桃木剑根本砍不动。

“用铃铛!”李二狗捡起地上的青铜铃铛,使劲摇晃。清脆的铃声中,尸蹩群突然停顿,复眼中的幽蓝渐渐褪去,变成正常的灰黑色。陈秋生灵光一闪,将母亲留下的铃铛系在五帝钱串上,铜钱顿时发出强光,照亮了整个乱葬岗。

在强光中,七座新坟的封土自动裂开,露出底下的棺材。每具棺材上都缠着血线,钉着引魂钉,棺内尸体手腕上无一例外,都有被剜去胎记的刀疤。陈秋生数到第七具时,突然愣住——那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发间别着朵新鲜的杜鹃花,正是他在老槐树下遇见的那个身影。

“原来你早就……”他喉咙发紧,小女孩的虚影从尸体胸口升起,对着他露出苦涩的笑:“大哥哥,他们说只要凑够一百零八盏灯,就能让灯芯命的人替死。我等了三十年,就为了告诉你……”她的手指向西北方,井底的方向,“第一百零八盏灯,是用你娘的皮缝的,就埋在古井底下……”

话音未落,小女孩的虚影被吸入灯笼,尸蹩群再次躁动。陈秋生握紧铃铛,带领众人退到高地,回头望去,七座棺材正在雨中融化,只剩下满地的引魂钉和血线,在泥地里拼出一个巨大的“井”字。

“回村!去古井!”他大喊,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木料断裂的声响。转身看去,那具刻着母亲名字的棺材不知何时立了起来,棺盖“哐当”落地,露出里面空****的夹层——夹层内壁用血写着一行字:“灯芯归位之日,阴兵借道之时”。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从云缝里透出,照在乱葬岗新出现的石碑上。陈秋生走近,只见碑上刻着“青城山灯节祭碑”,碑文记载着三十年前的“盛事”:每年春分祭天,献九盏人皮灯笼,连献十二年,可保风调雨顺。而最后一行小字已模糊不清,却能辨出“第一百零八盏灯,需灯芯命者……”

他突然想起周婆婆的话,三十年前的旱灾是邪术作祟,所谓的祭天,不过是道门叛徒用活人炼阵。而他,正是天生的“灯芯命”,母亲为了救他,剜去自己的胎记,替他承受了剥皮之苦,魂魄被困在棺材里三十年。

腰间的五帝钱突然剧烈震动,铜钱串朝着古井方向飞去。陈秋生顾不上疲惫,拔腿就跑。路过老槐树时,他猛然想起什么,回头望去——树上不知何时又挂起了新的灯笼,灯面人皮上绣着的,正是他此刻的面容,而灯笼底部的镇魂符,分明是用新鲜的人血画的。

古井旁,刘瞎子的铃铛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老人背对着他站在井沿,手里拿着张新鲜的人皮,人皮手腕处三道刀疤还在滴血。听见脚步声,刘瞎子缓缓转身,嘴角扯出僵硬的笑:“秋生啊,你娘的皮缝的灯,还差最后一道符——就差你手腕上的引魂纹了。”

陈秋生握紧桃木剑,却发现剑尖在发抖。刘瞎子袖口滑落,露出整条手臂的引魂钉疤痕,那些钉子竟与乱葬岗棺材里的一模一样。更骇人的是,老人的左眼眼白全是血丝,组成的图案正是“灯芯”二字。

“当年你爹反对祭典,被我们剜了眼,剥了皮。”刘瞎子一步步逼近,手中的人皮突然活过来,五指长出锋利的指骨,“你娘倒是聪明,把你的引魂纹换到自己身上,可她不知道,灯芯命的人,就算换了皮,血还是黑的……”

话音未落,古井中突然涌出大量血线,缠上陈秋生的脚踝。他低头看去,水面倒映出自己的手腕,胎记此刻红得滴血,锁链纹路竟与刘瞎子手中的人皮完美契合。而在井底深处,一盏巨大的人皮灯笼正在缓缓升起,灯面上绣着的,正是他母亲临终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