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水面的血光突然暴涨,将整个夜空染成暗红。陈秋生脚踝上的血线骤然收紧,如同活物般往井里拖拽,他手中的桃木剑“当啷”落地,惊觉掌心的锁链纹路正与井底灯笼的符文共振。
刘瞎子手中的人皮发出刺耳的尖啸,指骨上的引魂钉突然崩飞,直直钉入他手腕的胎记。
“嗷——!”剧痛让陈秋生跪倒在地,视线模糊间,只见乱葬岗方向腾起大片银灰色雾浪。尸蹩群顺着血光迁徙而来,螯足划过青石板的“咔咔”声盖过了他的心跳,为首的巨型尸蹩甲壳足有面盆大小,复眼泛着妖异的金红,正是守墓尸蹩中的“尸魁”。
“秋生哥!”李二狗带着几个青壮从祠堂方向跑来,手中火把照亮了尸蹩群的狰狞。可不等他们靠近,最近的土包突然炸开,腐朽的棺木碎片飞溅,三只尸蹩从棺内窜出,螯足上还挂着未啃完的人指骨——正是昨夜他们在乱葬岗撬开的棺材。
尸魁率先发难,巨螯夹向陈秋生咽喉。他本能地翻滚躲避,后背撞上井沿的青石板,腰间的青铜铃铛被扯落,滚到刘瞎子脚边。老人趁机捡起铃铛,浑浊的眼瞳突然泛起金光:“三十年了,灯芯命的血终于要归位了!”
说着将铃铛砸向古井,水面应声裂开,露出井底倒悬的巨型人皮灯笼,灯面上母亲的虚影痛苦扭曲,嘴角扯出的笑容竟与刘瞎子如出一辙。
“原来你才是当年的灯笼匠!”陈秋生咬牙站起,五指掐入掌心的血痕。尸蹩群已将他团团围住,最近的一只螯足即将刺穿他的小腿,千钧一发之际,五帝钱串突然从腰间飞出,铜钱在血光中化作金色锁链,缠住了尸魁的巨螯。
“用火烧它们的甲壳!”他想起乱葬岗棺材里的引魂钉,大喊着捡起李二狗掉落的火把。火苗掠过一只尸蹩,甲壳上的镇魂符“滋啦”作响,露出底下蠕动的血肉——原来这些尸蹩早被邪术改造,甲壳就是活祭的符咒载体。
村民们如梦初醒,纷纷将火把掷向尸蹩群。火焰中,尸蹩体内的血光爆开,炸成细小的光点飘向古井。刘瞎子趁机扑向陈秋生,手中的人皮化作血网笼罩而下:“你娘的皮缝的灯就差你的引魂纹!只要第一百零八盏灯成,我就能借阴兵还阳——!”
陈秋生突然福至心灵,咬破舌尖喷血在桃木剑上。剑身上的八卦纹吸收血珠,爆发出刺目金光,竟将刘瞎子手中的人皮当场灼穿。老人惨叫着后退,陈秋生这才看清他颈后刺着的“灯”字纹身,正是《鲁班经》里记载的邪修标记。
“当年你爹识破我的身份,我就剜了他的眼,剥了他的皮!”刘瞎子捂着灼伤的手腕,眼中满是疯狂,“你娘更狠,竟把你的引魂纹转嫁到自己身上,害我找了三十年!现在她的皮在井底,你的血在灯里,只要尸王吞了你们——”
话未说完,古井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水面剧烈震**,倒悬的人皮灯笼突然正立,灯芯爆发出太阳般的血光。陈秋生手腕上的胎记应声炸裂,锁链纹路如活物般脱离皮肤,化作实质的铁链坠入井底。紧接着,井壁上的镇魂符全部亮起,拼成一行血字:“尸王醒,灯芯归”。
“不好!是尸王要破棺了!”李二狗指着远处的乱葬岗。只见所有新坟同时炸开,棺木碎片冲天而起,数百只尸蹩托着一口黑檀木棺飞向古井。棺盖上刻满引魂钉纹路,棺缝间渗出的不是尸油,而是陈秋生熟悉的、母亲身上的艾草香。
“那是……我娘的棺材?”他踉跄着伸手,却被尸蹩群挡住去路。黑檀木棺在血光中裂开,露出里面浑身缠着引魂钉的女尸——正是他记忆中母亲的模样,只是皮肤下凸起的锁链纹路,与井底灯笼的符文完全一致。
尸王现世的威压让众人窒息,陈秋生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涌,突然听见母亲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秋生,用你的血滴在灯笼芯上……”他毫不犹豫地割破手腕,鲜血溅在井底灯笼的灯芯上,灯面母亲的虚影突然睁开双眼,眼中流出的不是泪,而是密密麻麻的引魂钉。
“轰——!”黑檀木棺重重砸在井沿,棺盖弹开的瞬间,尸王的手骨抓住陈秋生的脚踝。那是具只剩骨架的尸体,指骨上刻满镇魂符,而在骨架心口,正嵌着他方才滴落的血珠——原来所谓的尸王,根本就是用一百零七具童尸骨架拼成的邪阵,而他的血,正是激活阵眼的钥匙。
“娘!”他大喊着将桃木剑刺入尸王心口,剑身上的八卦纹与母亲虚影手中的铃铛共鸣,爆发出毁天灭地的金光。尸蹩群在金光中纷纷炸裂,化作血雨落入古井,而刘瞎子的身影也在金光中逐渐透明,临终前指向井底:“你以为破了阵?第一百零八盏灯……早就缝在你身上了!”
话音未落,陈秋生感觉后背一阵剧痛,低头看去,胸口皮肤不知何时浮现出灯笼纹路,而手腕上的胎记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横贯整个小臂的刀疤——正是母亲当年剜去引魂纹的位置。
古井恢复平静,水面倒映着黎明的天光。陈秋生颤抖着抱起母亲的骸骨,发现她胸骨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灯芯归位之日,吾儿方得解脱”。原来母亲早就算准了这一切,用自己的皮做灯面,用自己的魂做灯芯,只为在三十年后,让他亲手毁掉这个吃人的邪阵。
“秋生哥,快看!”李二狗指向祠堂方向。原本空置的供桌上,不知何时摆上了一盏新的人皮灯笼,灯面绣着的,正是陈秋生幼年与母亲相拥的图案,而灯笼底部的镇魂符,此刻正缓缓渗出鲜血——那是属于他的、尚未干涸的鲜血。
他突然想起刘瞎子临终的话,猛然转身看向古井。井底的巨型灯笼已经消失,只剩下他滴落的血珠在水面漂浮,而血珠中央,隐约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那是个身着道袍的中年人,手腕内侧同样有蝶形胎记,与他记忆中从未见过的父亲,竟有七分相似。
“爹?”他脱口而出,血珠突然炸裂,水面浮现出无数灯笼的倒影,每个灯笼上都写着不同的名字,却都有同一个共同点:手腕内侧,都有一道十字形刀疤。
晨雾中,祠堂的铜铃再次响起。陈秋生抱着母亲的骸骨,看着村民们清理满地的尸蹩残骸,忽然注意到李二狗的手腕——不知何时,那里多了一道淡红色的蝶形印记,正随着日出缓缓变深。
原来,灯节祭的诅咒从未真正结束。当第一百零八盏灯亮起时,新的引魂纹已经在某个孩子的手腕上浮现,等待着下一个三十年的轮回。而他,作为唯一的幸存者,注定要带着母亲的遗志,在这吃人的山村里,继续与那些藏在灯笼后的邪祟,斗争下去。